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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雷

柳轻侯的故事 秦汉唐宋 13569 2021-03-28 13:49

  敖夔傲慢地点点头,嘴里却幽凉地谦虚道:“不敢不敢,哈;路西法亲王殿下才称得上英明果断四个字的评语。他老人家命令我们扼守咽喉栈道四叠阳关,就是一个绝对正确的战略。背靠古战场遗留的四叠阳关布防,左翼是舟船难渡的天鹅湖,右翼是插翅难飞的断魂岭,只要搁置雄兵数万,累死孔龙也休想突破关隘呢!嘿嘿,若非后顾无忧,我敖夔岂敢轻离要地远程奔袭呀?可惜总有人冥顽不灵地做些煞风景的蠢事!”

  拓拔融闻弦而知雅意,推波助澜道:“没错,瞿易副军团长就是那种天生的死脑筋,亲王殿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永远不知道变通是怎么一回事。”他正肠刮肚地编织罪证,准备进一步诋毁那名同僚的形象,敖夔却举手嘎然截断了后面的话。

  大地轻微地震颤着,身畔的沙砾也狂跳,耳畔还隐约传来一阵阵轰隆轰隆的蹄声。恍惚间,官道头涌现出一条黑鸦鸦的长龙,顺着官道迤逦行来。

  敖夔兴奋得手臂微颤,好不容易才拿稳魔镜细细观察起那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辆由三头粗野蛮牛牵掣的军用运输车,每辆车旁边还跟着四名懒洋洋的轻铠骑士。蛮牛们黝黑硕大的鼻孔里呼哧呼哧地狂喘着白雾,一副不荷重负的模样,而骑士们却显得春游踏青一般悠闲自。

  敖夔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好生奇怪地道:“这帮懒遢遢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杂鱼啊?千万别告诉我驻守‘长鲸’要塞月余,打退我们数十次进攻的就是他们这帮垃圾,我会精神崩溃而死的。咦,有点不对头……难道说他们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连忙定睛细瞧,结果却毫无二致。那帮骑士老爷们穿的风云制式军服胸口,都整整齐齐地暗绣着一束金黄色麦穗。“噗通噗通!”敖夔的心脏超负荷地狂跳不已,几乎就要从口腔蹦出来了。他太激动了,万万没想到天上掉下一块儿大馅饼,居然硬是能精确无误地砸到了他敖夔的头上。

  “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魔镜递给身旁的拓拔融,郑重其事地道:“你看看,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敌人这就给咱们雪中送炭来啦!”

  “哦?”拓拔融赶忙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魔镜,凑到眼前望去。“啊!”拓拔融的反应比敖夔还要不堪,直接瞠目结舌愣那里。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狂喜失声道:“武卓拉大神万岁!那竟是敌人的辎重部队,而且看军服上的金穗标志,他们应该是专门押运粮草上前线的护卫队。但是……”顿了顿,他狐疑地道:“好奇怪呀!敌人明明知道我军现缺的就是粮草,却偏偏送上门来给我们劫走,这会不会是敌人的阴谋啊?”

  敖夔迅速冷静下来,幽幽地道:“不错,这支运输队的先锋官探路也太草率了,匆匆放了一只金雕就敢大摇大摆地将大部队开过来,任何一名稍有军事常识的将领,都绝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不过……”

  他嘴角蓦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绝伦的微笑,讥讽道:“依照这群杂鱼表现出来的训练度来看,他们的统率者绝对是一名酒囊饭袋。嘿嘿,假如对手是一头蠢猪,那么无论它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拓拔融悉心分析道:“正是!何况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也是学院教科书上明文标注的内容之一,没上过战场的菜鸟军官们,通常都会原封不动地搬过来实践呢!另外此地距离‘长鲸’要塞不足百里,策马狂奔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程,若非有‘秃鹫’的精确情报,我们断然不敢孤军深入至此。综合以上种种来看,这又不太像陷阱了,反倒有点像一个天赐良机。所谓骄兵必败,是否说的就是他们现那副模样呢?”

  敖夔用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魔镜筒壁,双眸却眨也不眨地瞪着由远而近的运输车队。他心底反复衡量着利益得失,战或不战确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难题啊!忽然间,他仰头望天痛下决心道:“我赌这一铺了!”

  敖夔遂苦笑呢喃道:“袍哥州久久无法攻克,海外援兵也遥遥无期,再加上粮草马上就要消耗殆……所有因素一齐压过来,这个险我敖夔不冒也得冒啦!唉,万一失败,就让我承受千古骂名吧!至高无上的武卓拉大神啊,这次您并没有给您虔诚的信徒,任何选择的余地呢!”

  转瞬间,他已收拾起柔弱情怀,沉声道:“立即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随意伤害牵辕的牲畜和战马,否则军法从事!”

  “是!”传令官哪敢怠慢,雷厉风行地召集所有传令兵执行命令去了。

  “轰隆轰隆!”蛮牛铁蹄和辚辚车轮汇聚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噪音,塞满每个人的耳膜。随着运输车队愈来愈近,恺撒士兵们也越来越紧张,他们一个个握紧手中的武器,憋足力量等待着发出雷霆一击。渐渐地连后一辆运输车都驶入了包围圈内,敖夔再不犹豫,果断地下令冲锋。

  此刻,只听旷野上吹响了“呜――呜――呜!”三声雄浑号角,紧接着一支支精准无误的狼牙箭,像长了眼睛的精灵似的蜂拥而出,事前早已测好佳冲锋距离的狂战士们,也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敌群里猛冲。栈道两侧千丈范围内,即刻腾起一片蔚蓝色的烟海。风云护卫队四散奔逃,恺撒战士们纷纷跃出掩体,冷酷无情地用强弓硬弩猛射着,就好像围猎一群乱冲乱窜的野兽一般。

  栈道周围数里都是一望无垠的滚滚黄沙,绝对没有一处阻挡视野的物体,这给恺撒狙击手们发挥强大威力提供了佳环境,也给风云骑士们的逃往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管人数逾千,而且拥有脚程极快的战马,但是由于敌我力量相差太过悬殊,风云护卫队只坚持了短短的几分钟就全军覆没了。

  战场上倏地安静下来。恺撒皇家舰队出身的精锐战士们一个个都非常训练有素,他们秩序井然地形成一座长达数里的椭圆形包围圈。他们首先制住了惊慌乱窜的蛮牛,将运输车重牵回栈道,然后警惕无比地围住了每座车厢,再分别派出一名大力士砸掉铅封打开车门。

  眼前并未出现想象中无数披坚执锐的风云骑士,而是堆得满满腾腾几乎直抵厢顶的袋子。“噗噗噗!”用匕首试着插破数只袋子,白花花的大米面粉就哗哗地流淌出来,直让这群一整天未食粒米的战士们垂涎三尺。

  “武卓拉――武卓拉――武卓拉!”恺撒战士们士气暴涨疯狂欢呼着。如此轻易获胜确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大家高兴的莫过于缴获了大量军用物资,尤其这批物资是目前军中严重紧缺的军粮。

  一名副官飞快地跑上沙丘,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此役我军共歼敌一千二百四十九人,其中一千名风云护卫队士兵,二百四十九名车夫,敌人无漏网我军零伤亡。另外共缴获敌军运输车二百四十九辆,初步检查货物均是大米面粉。报告完毕,请指示!”

  敖夔直勾勾地瞅着眼前二百多辆军用运输车,心中疑窦丛生。他一扭头,正迎上拓拔融狐疑的眼神,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道:“莫非有诈?”

  一念及此,敖夔连忙下令道:“传我号令,将所有运输车全部重封闭,没有进行完安检前,任何人不得私自开启挪用。违令者杀无赦!”

  副官恭敬地施了一个军礼,道:“是,下官明白。”

  他正要领命离去,拓拔融突兀地插口道:“且慢,那些风云士兵的尸体摆放哪里?”

  副官指了指栈道对面的沙地,道:“敌人的尸体全部摆放那边。”

  拓拔融挥手让他离开,若有所思地道:“大人,下官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啊!二百四十九辆运输车若统统装满军粮,将足够三万人食用一月之久的。不论敌人如何疏忽大意,也不应该只派遣区区千人护送才对!”

  敖夔点头道:“不错,此事确实令人费解。但现没时间讨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快快离开此地才是上策。传我号令,全体集合向四叠阳关方向撤退。”

  “呜――”随着一声悠长雄浑的号角声响起,两支恺撒精锐师团整整六万名精锐战士围绕着运输车队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缓缓启动,逐渐加速向东方前进。

  这一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件小事。尘土飞扬的栈道上,封闭的运输车厢下,正悄无声息地泄漏出一缕缕淡蓝色轻烟和一阵阵剧烈燃烧时发出的嗤嗤响声。

  蓦然“轰隆隆!”一声巨响,队首一辆运输车毫无征兆地被炸得粉身碎骨,一支黑色的烟柱升腾起来,地面成了一片红色的火海。首当其冲的是那辆车方圆五十丈内所有物体,它们眨眼间就被火海吞噬,被气浪掀飞,被钢铁碎片撕裂,被冲击波搞得骨断筋折支离破碎。

  紧接着另一辆运输车队伍中间爆炸了。爆炸声惊天动地,人们头上耳边呼啸,像滚过一道沉雷一般。霎时间,整条栈道都陷入了混乱不堪的局面。七百多头蛮牛不受控制地东奔西突,战士们惊惶失措地四散奔逃,御者的皮鞭和长官的指令都成了一种摆设,石破天惊的天地剧变比任何命令具威慑力,对生存的渴望瞬间颠覆了所有惯性思维。

  敖夔和拓拔融也混杂人群中亡命狂奔着,他们悔不当初未将怀疑进行到底,粗心大意地就收编了这支“定时炸弹”。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耳畔足堪撕裂耳膜的巨大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真有一股无休无止的架式。一支支黑色的烟柱腾空而起,地面上高达十丈纵横交错的火浪构成了一片烟和火的海洋,似乎世界到了末日。黑烟越来越浓,越升越高,不一时滚滚的黑烟笼罩了半面天空,随着风滚到丘陵另一端。刚才还是碧澄澄的天空也被映得黑乌乌的。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才慢慢地陷入了沉寂,人们也筋疲力地躺倒地,失魂落魄地注视着不远处那片红色炼狱。军粮、战马、战友……一切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无的悲伤、恐惧、仇恨胸臆翻腾肆虐。旷野的风温柔地吹拂着万物,也轻轻抚过这群饱受磨难的恺撒皇家战士们心灵。那股死一般缄默,无声地诉说着眼前惨败的事实。

  天堂变地狱的巨大落差,让敖夔难过得差点呕血十升。拓拔融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位情绪低落到极点的顶头上司,平素吹嘘拍马无所不能的他,此际也黔驴技穷起来,也许因为现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吧!

  一名参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偷偷地观察了一下敖夔和拓拔融的脸色,马上将要报告的事情统统咽回了肚子里。他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去,却被敖夔逮个正着。

  敖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

  参谋谨慎地道:“启禀大人,您刚才让我统计全军的伤亡情况,现已有了具体结果。”

  敖夔疲惫地道:“讲!”

  那名参谋壮着胆子说道:“根据统计,我军阵亡一万九千人,失踪一万三千人,重伤七千五百人,轻伤无数。俘获运输车和战马全部损坏毙命,目前我军能够参加战斗者共计两万零五百人,其中绝大部分都带有轻中程度烧伤。”

  敖夔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半天没有答话,参谋未得将令,也只能尴尬地站原地等待。

  倒是拓拔融非常了解敖夔此刻的心情,他连忙挥手示意让参谋速速离去,然后轻咳一声安慰道:“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请您勿要挂怀。孰能料到敌将孔龙居然卑鄙到草菅人命的程度呢?唉,对一个能够随随便便就牺牲千人性命,换取战役胜利的敌人来说,我们失算也并非不可理解的。末将以为哈;路西法亲王殿下必然会体谅我们的苦衷,不会太过责怪的,此乃非战之罪也!眼下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保存实力,末将担心敌人会趁此机会发动逆袭,还请大人振作运筹大局啊!”

  “啊!”敖夔幡然醒悟,他感激万分地瞥了拓拔融一眼,叹道:“唉,多谢拓拔兄指点迷津,不然敖夔定然铸就大错呢!”

  拓拔融连称不敢,正客气间西方骤然响起两声韵律怪异的号角声,那是发现敌军迅速逼近的信号。根本来不及垂询详情,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同时响起警号。尖锐长鸣一声比一声凄厉可怕,不知不觉间这群残兵败将已陷入了可怕的危机中。

  敖夔脸上的血色刹时褪,气得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道:“好一招连环毒计!传令全军集合,随时准备杀出重围。拓拔兄请随我登高一观!”言罢不待拓拔融回话,就急匆匆爬向近的一座沙丘,拓拔融连忙随后紧紧跟上。

  从丘顶极目远眺,哪管敖夔早已做过坏打算,此刻仍不禁心胆俱裂。但见正西、西北、西南三方地平线上黑鸦鸦一片,一时间不知聚集了多少兵马齐头并进,唯有遮云蔽日的沙尘,无声诉说着敌人兵锋是何等强盛。

  “嘎!”敖夔勉强克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双手颤巍巍地拉开单筒魔镜,凑近右眼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西方的南疆铁骑。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凭敖夔的眼力根本不能分辨敌人具体装备,但一片片璀璨夺目的金芒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那是一群人数超逾五千,人马皆全副武装的超级精锐骑兵。

  往南北两翼和大后方望去,触目即是无边无际的战车之海。每座战车都由十二匹强壮蛮牛牵辕,风驰电掣一般高速逼近驻地,那跟刚才三头蛮牛慢腾腾地牵掣运输车散步实有天壤之别。敖夔心里狠狠糟蹋着敌将十八代祖宗的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敌人算无遗策,连牵辕蛮牛的数量都考虑得周周到到。

  他闭上双眸,又倏地睁开,果断地下令道:“陆战二团负责殿后,其余部队一律迅速撤退,目标四叠阳关。”言罢敖夔象征性地看了拓拔融一眼,咨询他的意见。

  拓拔融报以苦笑,恭声道:“卑职完全同意大人安排,请您批准由末将担任陆战二团指挥。”

  敖夔微微一愣,遂深深望入拓拔融眼神头。结果他看到的是无私和诚挚,没有半点虚伪,不禁感动莫名。大力拍拍拓拔融的肩头,敖夔衷心地道:“拓拔将军请保重,万勿逞血气之勇,请保留有用之身报效祖国啊!”

  拓拔融严肃地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下沙丘。

  孰都知道这是一个无奈的抉择,因为目标实太明显了,滚滚浓烟视野辽阔的平原地带那么显著地标明了靶子的位置。即使不使用金雕,南疆大军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衔尾追来,所以殿后乃是十死无生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可能多拖延一点时间,让大部队能够量跑得远一点。

  数千辆战车排列成一座铺天盖地的冲锋大阵辚辚前行,每辆车门窗都封闭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地挡住了漫天尘嚣和闷雷铁蹄。

  阵势的中心枢纽位置上,有一辆标立异的金色战车。它采用了与众不同的九层装甲,牵辕的蛮牛也比同类高出足足一个头来,甚至由头至蹄皆穿着厚重无比的金色重铠。显著的特征是,车厢顶部前端镶嵌着一枚硕大无朋的血月标志,象征着它独一无二的霸主地位。

  车厢内静谧得宛如另一个世界,颠簸、震荡、噪音等行军时经常出现的弊病,这架式战车内部根本找不见一点踪影,它完美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厢内诸人都忙忙碌碌地为战役做着准备,唯有艨艟透过车窗,幽凉地观望着威前方猛无俦的“月”魔骑士团,心中不知转着什么念头,出奇地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忽然他感到被人注视,然后那人朝他走来,站他旁。

  艨艟看也不看,沉声道:“你忙完了吗?”

  孔龙平静的声音响起,淡淡道:“嗯,对付区区数万残兵败将,确实不需要什么周密计划。”

  艨艟回过头来,孔龙一身侍元帅笔挺军服傲然卓立身旁,纵使相识多年,此刻与他比肩而立,仍能感到一股完美无缺的神秘气质。

  他静静地凝望着孔龙,似是设法看透他心灵有异于往常的波动,好半晌才叹道:“迄今我都不愿相信,‘春雷’行动是你亲自策划并且下令执行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一名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君子,可是经此一役,让我对你的印象彻底改观。”

  孔龙默然半晌,缓缓道:“看来你对我牺牲那一千名战士仍耿耿于怀对吗?”

  艨艟双眸立刻黯淡下来,露出一抹刻骨铭心的悲痛,肃容道:“不错,我需要一个能够真正说服自己那么做的理由!”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怎能视生命若草芥呢?何况那些人皆是我南疆军的英勇战士!若你凡事皆从功利出发,将所有人皆当作筹码和棋子,纵使百战百胜天下无敌又能如何呢?徒留下遗臭万年的骂名罢了!”

  孔龙脸容仍是静若止水,像早知必是如此般,淡然自若地道:“你为何等到现才肯问我?”言罢不待艨艟回答,迅速接道:“因为你根本不愿相信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呵呵,作为并肩作战无数回的生死兄弟,我岂能让你失望!想要一个满意的答案吗?看看这些你就明白原委了!”说着递过一份厚厚的鲜红封皮的绝密档案。

  “咦,这是……”艨艟迫不及待地翻阅数页后,立刻抬头呆看着他,好半晌都说不出只言片语。绝密档案上标注着“春雷”行动策划始末,备注上附录着二百四十九份志愿书和一千份调查书,上面详细无遗地记录着一千二百四十九名南疆战士的全部资料。

  孔龙一字一字地沉声道:“此乃根据铁血卫秘密调查后得出的一些资料。那点燃导火的二百四十九名御者都是‘死士营’选拔出来的勇士,他们或与恺撒侵略者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或要求南疆政权强力支持下做某些事情,或需要丰厚赏金抚恤家人……总之理由千奇百怪,但绝无一人是被强迫送死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至于那一千名骑士,我只能说非常遗憾了。根据铁血卫的周密调查,我有绝对充足的证据表明,他们是来自天南地北,从属于错综复杂的各个势力组织的间谍。他们唯一相同点是都抱有窥探、窃取、破坏南疆政权的企图。对于这帮蛀虫,我一贯是赶杀绝毫不留情的,所以就一次性将他们全变成‘炮灰’了。”

  艨艟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他奶奶的熊,我还奇怪呢,这群老兄弟里面怎就突然冒出一个杀人狂魔呢!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哈哈哈……”

  看着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孔龙没好气地道:“哼哼,你的疑窦都解开了,哥哥我却被兄弟怀疑得非常不爽呢!你说说应该如何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啊?”

  艨艟阔肩微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道:“嘿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孔龙露出一个诡异绝伦表情,微笑道:“哦,是吗?你先去把那群残兵败将搞定吧!若有一名漏网之鱼到四叠阳关通风报信,你就莫怪我公报私仇,先罚你个对长官不敬之罪,重责两百煞威棒吧!”

  艨艟一听有仗可打简直喜翻了天,想也不想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绕过那一截黑烟滚滚烈焰熊熊的栈道,前方就是铁龙平原中部浩瀚的戈壁滩。大如斗,小如豆的卵石铺砂土原野上,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莽。团团簇簇的骆驼草、芨芨草和红柳散布开来,给戈壁点缀上了一些生机。

  一片地势陡峭的山岗上,拓拔融默默地目送着战友们远去,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必死的觉悟。整整五千名精锐皇家战士陪伴他扼守此地,同时遗留下的还有五千张强弓硬弩和不计其数的狼牙利箭。这批身经百战的铁血老兵们,根本不用号令就自觉地垒石成墙、挖掘掩体,顺手将弓矢皆搁置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敌人发动凌厉的攻势。

  一切刚刚准备停当,一支精锐骑士团就鬼魅般窜入视野范围。

  他们的武器装备、坐骑、穿戴、团标均是一模一样,样式、风格、质料也处处显露出与众不同,格外地引人瞩目。

  醒目的要算是那套金光灿灿的骑士铠和马铠,铠甲均采用全金属周身覆盖型设计,连人带马都被捂得密不透风。不过离谱的是制造工艺,那些工匠居然将铠面打造得一块块儿明镜般光可鉴人,时时刻刻折射着刺眼阳光。远远望去,那支骑士团成员恍若一座座金甲天神下凡似的,看得稍久一点就得眼花泪流,根本别想瞅清人家的真面目。当然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想要瞄准射击自然属痴心妄想了。

  一时间坡顶喷嚏连连,恺撒皇家战士们人人泪眼朦胧。他们一边拼命眯缝着眼睛瞄准敌骑,一边把设计铠甲的工匠们的所有女性亲属脑海里糟蹋了一个遍。这一刻,诸人都迷迷糊糊地未发觉一件怪事。那五千匹披挂整齐的战马,居然一眨眼间就冲上了斜坡,速度之快简直就像飞过来一般。

  拓拔融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命令道:“全体射击!”

  霎时间坡顶弓弦声嗡嗡大作,无数支狼牙利箭疾风骤雨般向神秘骑士团倾泻而去。那群神秘骑士反应快极,几乎弓弦乍响的刹那,就一个个连人带马裹入层层耀眼金光里,悍不畏死地迎向箭雨。目睹此景的恺撒皇家战士们简直欣喜若狂,万分庆幸遇到了一帮白痴骑士,可是结果却让企盼看到人仰马翻场景的他们彻底失望了。“噗噗噗……”一轮爆豆似的异响过后,那群神秘骑士一个个毫发无损地突进了整整二十多丈。

  拓拔融被吓得差点惨叫出声,他暗暗祈祷着满天神佛,梦呓道:“亲爱的武卓拉大神啊,请您赐予虔诚的信徒们强大力量,让我们能够打败这群邪气冲天的异教徒吧!鬼知道他们是从哪座魔窟里面冒出来的怪物啊!实是太可怕了!”

  眼看着只剩一轮射击的机会,他祈祷归祈祷命令仍然第一时间发布了:“全体射击!”

  “噗噗噗……”又一轮爆豆似的异响钻入耳膜,眼前那群刀枪不入的神秘骑士已经欺近五丈,再也没人来得及弯弓搭箭了。要命的是,刚完成第二轮射击,犹未及时缩回掩体的皇家战士们遭遇了敌人第一轮反击。

  “锵!”整齐划一的拔刀声震九霄,伴随着五千柄灿烂辉煌的金电倏地出鞘,所有战马猛然加速前行,齐头并进地冲入了敌军战壕。他们展开了一场敌我力量相差悬殊的单方面大屠杀。面对五千名恺撒精锐皇家战士,神秘骑士们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凶悍和强横,锋芒所向几乎全无一合之将。通常一刀斩下定然滚下一颗大好头颅,毫无商量余地。

  其中凶残者莫过于位列队首的那名天神般的巨人,他第一个冲入阵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路鬼哭神号般怪啸着凿穿七重人墙,留下数百具血淋淋的尸体嚣张无比地离去。

  正当诸人刚松完一口气,打算重整阵型的时候,耳畔蓦然再次传来那种噩梦般的怪啸,转瞬间他居然又从后方杀了回来。他将两柄长逾六尺的紫龙戟挥舞得风雨不透,恍若一枚硕大无朋的紫色巨球敌阵中滚来滚去,但凡触碰者莫不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那员无敌猛将统领下,这支神秘骑士团像一台收割机似的,横犁竖耕一遍遍铲平了阵地上所有碍眼的人和物,直到再没有任何物体站坡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饶命啊……大人饶命啊……”一阵阵哀嚎传遍战壕,幸运地逃过这场杀戮的人们,毫不犹豫地丢弃兵刃跪倒地,选择了无条件投降。碰上如此变态的敌人,他们除了跪地求饶,还能做什么呢?

  艨艟意犹未地倒提着紫龙双戟,骑一匹硕壮无比的飞云兽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五花大绑下跪着的拓拔融,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遗憾。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难道就是你们这群软脚虾,日夜不停地连续攻击‘长鲸’要塞长达一个月零七天之久吗?天啊,早知道恺撒人如此差劲,我他娘的早就带兵把你们连锅端掉了。哇呀呀,真是气死我了!”

  管主将站那里疯疯癫癫地猛发牢骚,月骑士们却能丝毫不受影响地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展开打扫战场、收押俘虏、刑讯逼供、联系援军等等一系列的复杂行动。也不知他们究竟使用了什么“高明”手法,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问题就都得到了答案。

  曹魏旋风般刮到艨艟眼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本次战役我团共歼敌四千九百二十四人,俘虏七十六人。经审讯确认,他们全部隶属于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第一师第二陆战团。斯役我军共缴获旧式弓弩四千七百张,旧式狼牙箭一万两千壶,恺撒制式武器、装备、军服、给养若干。我军零伤亡!报告完毕,请指示!”

  艨艟漫不经心地摆手道:“他奶奶的熊,狮子搏兔胜了有何稀奇!老子不想听什么所谓的战报,只想知道你从那批俘虏嘴里,有没有撬出点儿重要情报来?”

  曹魏呼吸一窒,情不自禁暗忖:“好霸道的气势啊,真不愧是名震南疆的艨艟大人!”

  当下他哪敢怠慢,赶紧报告道:“启禀大人,根据俘虏招供,参予狙击的敌军全部隶属于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第一师和第二师,总人数共计六万人。‘春雷’行动中遇伏后,敌军现锐减为约两万人规模,再经我团这次闪电猝袭,逃敌军总人数只剩下一万五千人左右。他们潜逃目标为正西方两百里外的四叠阳关,目前除制式近战武器外,仅拥有少量的远程弓弩和箭矢,因为绝大部分都遗留给这批殿后部队了。”

  曹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另外有情报表明,他们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估计只能凭借双脚奔行。眼下敌军的高指挥官是,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军长敖夔大将,此人身经百战战功显赫,唯一缺点是有点鲁莽冒进,曾因此连累所属部队遭受过两次毁灭性打击仅以身免。目前敌军士气已低靡到极点毫无战志,可虑者唯有镇守四叠阳关的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第三师,该师也是一支主力师团,拥有三万名精锐战士。其师长瞿易大将兼职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副军团长,为人特别稳重而谨慎,擅长的就是防御战。”

  一鼓作气说完所有情报和战况分析,曹魏却发现艨艟像听不到他的说话般,悠然眺望着远方起伏有致的山峦,淡淡地道:“瞿易算什么东西?对我艨艟来说,值得一提的敌人只有哈;路西法那个老混蛋。”

  曹魏一愣,赫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那是艨艟大人说话吗?嗯,一定是幻觉!”

  烈日下,艨艟勒马扬戟,傲岸如天神般矗立山岗顶端。倏忽间,他猛然遥指东方狂喝道:“全体上马,随老子杀光那群软脚虾,直抵四叠阳关!”言罢催动坐骑,笔直地跃下数丈高坡绝尘而去。

  这一手精湛无匹的骑术,顿时将整个骑士团的士气提升到了顶点。“奥丁!”五千名月骑士轰然响应着,一个个鬼魅般窜上马鞍,紧随主将催马跃下山岗离去。

  顷刻间,刚才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中喧嚣的战场,现只留下遍地狼藉的断箭残刃,还有一百余名昏迷不醒的俘虏。这里静悄悄地宛若一座坟墓,只有呜呜作响的山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着那支仅剩小半截的恺撒战旗,幽幽讲述着战争是多么残酷无情。

  傍晚华灯初上,恰是每天温馨浪漫的休闲时光,恺撒中军大帐内却如临大敌般忐忑而压抑。这种紧张气氛的罪魁祸首是两张淡蓝色信笺,此刻它们就静静地躺会议桌一端,覆盖一只苍劲有力的铁掌下,壁灯照耀中不停地闪烁着诡异无匹的光芒。

  沉寂良久,坐阴影中的哈;路西法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赖参谋长,请你将两封信笺的内容复述一遍,我想座诸位军团长可能还不太了解事情的原委和目前我们面临的严峻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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