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村的“计生”运动高。潮工作开展了两天,告一段落。
第二天,大家又领到了一百多元补助,可这些补助拿在手里,叶子明总觉得有些烫手。
第三天,叶子明所在工作组去小洞村开展“计生”运动高。潮工作,因为“计生”工作属于镇里的重点工作,支书黄平林放下了城里的生意,陪着黄副书记和大家一起走村入户去收罚款。
小洞村村民的经济条件显然没有红婆村村民的经济条件好,加上小洞村的人口也比较少,黄副书记计划用一天时间走完所有的自然村。
两天下来,叶子明的脚已经走得很倦了。每到一户人家,他就找凳子来坐。有时候找不到凳子,就做在外面的石头上。实在找不到石头的话,哪怕是有空蹲下,他也要蹲下休息一会儿。
在和同事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叶子明了解了“计生”工作的一些情况。
同事告诉叶子明,大家现在只是进到农户家里,和违反计划生育管理规定的农户磨磨嘴皮子,督促他们缴纳社会抚养费和缴交没及时查环查孕罚款,这已经算是很文明的做法了。
如果是在十年前,镇里的领导可没有这么客气。
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镇里对超生一直采取“高压”打击的态度。
如果村里有人超生或得知哪户人家的媳妇计划外怀孕,镇政府得知消息后,会立即组织镇村干部到那户人家家里,要求缴纳社会抚养费或去做人流工作。
若对方不肯缴纳社会抚养费或不肯去做人流,轻则把“计生”对象家里的电视、粮油等值钱的东西搬走,重则把房子的屋瓦掀掉,把做饭用的锅打烂,把房子的门板卸下搬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计划生育工作,干群关系异常紧张。相互殴打乃至拿刀相对都很常见。
一方面,是村民受“传宗接代”思想影响,不断超生,想生个儿子。另一方面,是上面对“计生”工作采取严格考核制度,迫使镇村干部扑下身子去狠刹超生之风。
很多镇干部都有切身体会,半夜时分,正当睡得香甜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开,镇里通知有“计生”行动。接着,几十个镇干部去到某村某户人家,把正在熟睡的计划外怀孕的孕妇从床上拉起,强制送到车上,拉去引产。
在这种情况下,被强制拉去引产的孕妇的丈夫,要么如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感叹自己的命不好;要么奋起反抗,大叫“你要我的人,我要你的命”,拼命挣扎,反抗,和镇干部对峙,总要折腾好几个小时。
有些地方,还曾出现因为“计生”工作闹出人命。因此,一谈到“计生”工作,群众恨之入骨,干部也谈之色变。
据说,有一天,某个乡镇主管“计生”工作的领导走在城里的街道上,突然有人拦住他,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和职务,还说知道他在镇里主管“计生”工作,并警告他:你儿子是不是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在某某小学读书?
虽然对方只是问问,没有动手。但那位乡镇领导却被吓得脸都青了,一家人足足一个月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计划生育工作又不能不抓!不能不花大力气抓!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的文化水平逐渐提高,也因为物价不断上涨,养育孩子的成本高了许多,农村的人口增长速度也放下了脚步。
人口增长速度慢,受益最大应该是镇村干部。因为他们再也不用像打架一样去阻止村民超生了,更不用半夜时分像个侦查员一样去村里摸底、打探情况。
但计划生育工作还是不能放松,于是,那些奔波在一线的镇干部又创造性地想出了“以罚代管”的土办法。
你超生,罚!你不去查孕查孕,罚!
罚不到你?
你家孩子上学、工作、当兵要出证明吧?你家的孩子出生后要上户口吧?
那时候再罚!而且加大力度地罚!
计划生育是国策,是高压线,很多做法明明不符合规定,但却被各级政府默认,彼此心照不宣。
听到这些,叶子明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他没想到,表面上看去这么简单的事情,顺着那些枝枝蔓蔓摸下去,却又理不清,无比繁杂。
一时之间,叶子明说不清楚自己和同事做得对或者不对。
如果说做得对的话,那些罚款有些明明是不应该的。
但如果说这样做不对的话,又有什么办法更好地开展计划生育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