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一怔,随即明白宁远候的意思,微微点头说道。
“这是我们回春堂制作的一种表格,现在太医院也开始推广,当然还有一些特定的符号,即便很混杂的事情用这样的方法统计,也会一目了然。”
宁远候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将表格还给周恒,后面看着的方华一脸的不解。
不过这时候,能让周恒和老侯爷多说两句也是好的,自然不能打断。
周恒收起表格,随即说道:
“老侯爷卧床三年,双腿肌肉萎缩,血运不畅,不过能不生褥疮,没有感染说明服侍的非常仔细,这一点还是不错的。
至于身体,您会经常感觉头晕尤其是午后,双腿虽然无法行动没有知觉,却会总是在睡梦中觉得痛痒,夜不能寐,饮食多喜肉食,排便却不畅,偶尔便中带血痔瘻之症明显。
并且腹部有结块,口苦口干津液不足,喜食冷身上寒凉,少汗,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老侯爷盯着周恒的双眼没说话,似乎想要将周恒看穿。
周恒只是微微一笑,坦然地回望着老侯爷。
身侧站着的卢平南,已经瞪大了眼睛,无需回答,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侯爷挪开目光,将一只手伸出来。
“想看你就看吧!”
周恒笑了,微微摇头说道:
“在下不用诊脉,不过要查看一下老侯爷背后的伤处,还有腹部和双腿需要触诊,以此来判定一下,是否有手术恢复行走的可能。”
此言一出,卢平南身子一晃,赶紧凑上前来。
“周院判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父亲的腿还有治愈的希望?”
周恒笑了笑,“一切要看过才知晓,不过问题不少,我要看看是否一次能够解决,如若不行,需要制定一下治疗方案。”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周恒并没有说不行,宁远候抬眼看着这个和自己孙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子,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信他。
“也罢,想看就看吧,躺了三年老夫还没啥见不得人的,能不能治好看看也无妨。”
见父亲能同意,卢平南乐得不行,赶紧上前准备帮着老侯爷宽衣,周恒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别急,毕竟要裸露伤处,还请诸位先出去,让我帮着老侯爷宽衣就行。”
卢平南一怔,他爹啥脾气他最清楚不过,这人倔强的很,况且双腿是完全不让人触碰的,即便换尿垫,都要怒吼一阵,而这个周院判虽然官职不高,可这是皇帝派来的,如若得罪了对宁远侯府都不好。
“这个......”
未等他说完,宁远候已经恼了。
“滚,让你出去就出去,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卢平南赶紧施礼退后,方华自然没兴趣看老头的身体,带着那三人,跟着卢平南出了房内。
见门关上了,周恒走到宁远候近前。
宁远候抬眼看看周恒,上下扫了一眼。
“有什么话直说,老夫听着。”
周恒摇摇头,“老侯爷想多了,周恒只是下面的检查有些不雅,所以还是希望不要有人看,这样你我都舒服一些。”
看着周恒清明的双眼,宁远候这回信了,双臂支撑着身子,直接躺在床上。
“那就来吧!”
周恒将医药箱放在一侧,找出来口罩手套戴上,这才走到床边,抓着宁远候的双脚,将他的腿蜷起来立在床上,一手固定双腿,另一只手开始检查腹部。
宁远候虽然长期卧床,宁远候的腹部并没有充满赘肉,估计和多年军旅有关,腹壁比较薄,触感很清晰。
随着按动,宁远候的肚子咕噜了一阵,随后在右下腹周恒手指一顿,一个硕大的硬块出现在手指下。
前后触及,比划出相应的轮廓,周恒微微眯起眼,这硬块太大了,足有小儿手臂宽,超过手的长度。
周恒只是轻轻按动,宁远候脸上就有些泛白,随即哼哼起来。
“这里疼是吧,疼了有半年?”
宁远候这会儿没了刚刚的戒备,微微点头。
“嗯,半年左右吧,开始就是一个个不大的硬结,后来都聚合到一起,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面长了什么东西。”
周恒一顿,看来不像让自己检查,也是怕知道什么不好的结果。
都说是老小孩,看来宁远候也是如此,估计刘仞杰来了也不一定给他看。
周恒笑着将手臂保住,给宁远候示范动作。
“您自己抱着双臂,我给您摆一个姿势,然后您手上稍微用力就可以翻身,咱们试一下可好?”
宁远候想都未想,赶紧点点头。
要知道三年卧床,别说是翻身,就是半夜有尿了,也无法解决,这种无力感是最难受的,每天在湿哒哒的床上等待天亮,这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看着周恒的动作,赶紧照着样子做好,周恒朝他竖起拇指,同时将宁远候的右腿伸直,左腿蜷起来,然后示意他朝着右侧上身用力翻转,就这么一下宁远候直接侧卧立在床上。
他怔怔地看向周恒,一下子有些难以相信,完全没有知觉的腿,竟然还能如此利用,这个简直太好了。
周恒没放手,抓着他的左手,示意宁远候扣住床榻的边缘。
“抓住这里,然后将右手向相反的方向翻转,这样你就趴下了。”
随着周恒的话音,宁远候整个人趴在床榻上,周恒竖起拇指朝着宁远候笑了笑。
“很棒,宁远候双臂的力量非常好,每天没事儿就在床上经常动动,这样有利于排便,行了我先看一下你腰上的旧伤。”
宁远候没说话,老老实实趴着,周恒掀开衣服,这人身上到处都是疤痕,有长条的割伤,还有一个个孔洞,一看就是箭伤,密密麻麻多到让人看到头皮发麻,有些伤疤甚至是叠加的。
周恒抿紧唇,这样的人真的是用自己行性命拼的这侯府荣耀,可他自己得到什么了?
除了一身的伤,就是无法行动的双腿,周恒有些感慨,不过赶紧深吸气让自己集中精力,目光也落在腰上。
这里的伤很深,一道半月形状的割伤,有缝合的痕迹,不过非常粗糙,显然这是当时有人给宁远候处置伤处的时候留下的。
顺着腰椎,周恒手指很轻,捋顺下来,用心感知疤痕下面的结构,来回触摸了几次,周恒这才将衣衫放下,蹲在床榻边看向宁远候。
“老侯爷,当时您这个伤是谁处置的?”
宁远候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这个老夫真不知道,回京的一路上高烧昏迷,等我醒来已经在侯府了,至于怎么回来的,谁进行的救治,这个老夫真不知。”
周恒微微点头,宁远候追问道:
“有什么问题?”
周恒想了一下,没有隐瞒,认真地说道:
“刚刚我检查了伤处,腰椎的结构没有什么问题,按照这个伤口箭射入的位置应该是斜着插过来的,不过这个手术切口的位置,直接是在箭尾。
这里距离箭尖刺入深处横着差出来一寸,想要将箭尖完全去除必须是贴着腰椎来手术,当然这个位置是非常危险的。
我现在的怀疑是,这个手术并未取出箭尖,或者没有完全取出,这样压迫了腰椎神经,这才让老侯爷下肢没有知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