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陶姝已经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而佛界。

　　因消息被封闭，摩玉还不知此事。

　　这时候，整个佛界都在准备夜禾的削发之礼。

　　佛界多了一位菩萨，非同小可。

　　而夜禾也居住到了佛界圣莲海，在圣莲海上建立了修行宫殿。这圣莲海不同于摩玉闭关的小圣地的莲海，但其青莲数量也十分可观。

　　夜禾居住在这里，很有利于她修行。

　　摩玉自从返回佛界，前来求见数次，但是夜禾一直以闭关为由，让下面的人打发了摩玉。

　　这让摩玉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他当年阻挡了夜禾投身为药引，且因那件事，他们还发生了冲突。

　　他当时抓住她的手腕，不肯让她离开，她便斩断了自己的手腕，而后设计让他掉入圣莲封禁大阵，将他封禁了十年。

　　那一日，她走的时候，还讥讽他，“摩玉，你是不是很孤独，你想我在这里陪你？对不住，我厌倦这里，更厌倦你，还有，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的未来无需你来提点，我想如何便如何。”

　　看起来，他们的关系闹崩了，但……那都是她不想耽误了他的修行，影响了他的心境。

　　而现在，她回来了，且突破了当年的桎梏，她可以不需要莲精的补充就能在没有莲精的地方呆很久很久了。

　　她的肉身已经大成了，可以自由自在天地之间。

　　而归根结底，他们的关系再不济，也是昔年的旧友，她不应当这么将他一次次拒之门外才对。

　　而这日，他又递上了拜帖。虽然知道夜禾可能不见他，他依旧在圣莲海外等待着。

　　现在夜禾是这片圣莲海的主人，没有夜禾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里面一步，只能在圣莲海外等待。

　　而令他意外的是，夜禾这次肯见他了。

　　自圣莲宫内横飞过来一座白玉的桥梁。摩玉上了桥，一步步拾级而上，走入夜禾宫。

　　桥本身就是自己向后收缩，没有几刻钟，就到了宫殿之上。

　　整个宫殿冰清玉洁，白玉一般的颜色，有两个稚嫩的面孔守在宫殿门口，头上梳着双丫髻，正是夜禾从佛界择选跟随她修行的童女。

　　他们见到摩玉前来，就引着摩玉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师父她老人家还在里面。”

　　摩玉遥遥看去，在宫殿深处夜禾站在万千雪白纱幔之后，透过那些纱幔，只能看到她盘膝坐在一尊神像前，背对着他一声一声敲着木鱼。而那神像，好似是她自己的像。

　　摩玉顿住了脚步，轻唤了一声，“夜禾。”

　　夜禾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睁开了眼睛，敲木鱼的动作也停止了。只是她并没有转身。

　　这时候，那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已退了出去。

　　只是夜禾许久没有说话。

　　摩玉便向前走了几步，要撩开纱幔进去。

　　夜禾却突然说话了，“余听闻圣尊苦恋姜氏长女。”

　　摩玉蓦然顿住脚步，不曾想夜禾见他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她是怎么知晓的？

　　他和姜沉禾之间的事情，是夜禾成为药引后的一千年后。

　　也就是说，那以后的事情她全都不知晓了。

　　难道是姜沉禾剥离灵魂骨架的时候，将自己的部分记忆剥离给了夜禾，但……那怎么可能？

　　若是有那个可能，就说明剥离错误，并没有按照夜禾原有的骨架剥离。

　　但是……夜禾怎么知道的，难道说，是这段日子她听到谁说了什么……摩玉不会想到，夜禾一缕魂可以在红尘中认出他和姜沉禾来，且通过看到的一切串联起来，竟是将整件事猜得八九不离十。

　　有的时候，悟性太好，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夜禾，你是怎么知晓的？”他问。

　　夜禾阖上的眼睛又睁开，淡淡道：“不要问我如何知晓，先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摩玉立刻说道，并没有丝毫的隐瞒。

　　也没有想过要说谎，要欺骗。

　　夜禾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手中的木鱼锤，“啪哒——”一声掉落在地面上。虽然早已推测出来，但当亲耳听到他承认，还是心痛难当。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她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其实深爱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且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好是她付出灵魂搭救的……那个少女。

　　怪不得昔年他从未动过为她破戒之心，从未说过愿意为了她还俗。

　　原来那不是爱，所以，自然无需为她做到那个份儿上。

　　而今他遇到了喜欢的人，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入佛门，宁愿在世俗中被凡尘俗事沾惹。

　　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巨大差别。

　　夜禾闭上了眼睛，她的眼角竟是有一缕血线渗出。蜿蜒而下，掉落在她的掌心，染红了她衣袍的雪白前襟。

　　她却恍若未觉般，可能是心口太痛了。她抿了抿抽搐无法控制的双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圣尊就请回去吧。往后，圣尊也不必前来了。”而是应当去追求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至于她，自然是不必再耗费太多心神。

　　摩玉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剧烈抖动的双肩和身体。看不到她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能感受到夜禾很难过。

　　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太明白夜禾对他的心意。

　　夜禾为了不耽误他的修行，能够牺牲自己，投身为夫人的药引；也曾因贪恋他的唇，引诱过他破戒。

　　也曾因看到凡尘景色有趣，说过想要同他做凡尘的夫妻。

　　她单纯而美丽。善良而可爱。

　　所以……她真的知道她想要的那些东西代表着什么么？不是像是喜欢任何美丽的东西一样喜欢，而是一种最为独特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爱。

　　只要夜禾喜欢的，她都会为那做很多的事情。

　　她喜欢一只五彩的小雀鸟，就为了救那小雀鸟耗费了大半的修为。

　　她喜欢一株野兰，便是耗费自己的精气浇灌……

　　她喜欢他，就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但是……但是她真的确定她自己的感情是爱还是……只是单纯的喜欢。

　　因为她太单纯善良了，总是那么不计回报的牺牲了自己。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只是像是喜欢很多美好的事物一样喜欢他。

　　就算他爱上了旁的女子，她应该也不会伤心难过才是。

　　就好像她养的小鱼有了伴侣，她种的野兰化形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但是，现在看上去，似乎不是那样的。

　　她很难过，很痛苦的样子。

　　“夜禾……其实你和她……”他想说她和姜沉禾其实是一个完整的灵魂，只不过破碎成了两半，之后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

　　夜禾却打断了他，‘我和她如何，同圣尊没有关系。请圣尊离开吧。我再也不想听到“摩玉”这两个字，以及关于“摩玉”的任何消息。’

　　“夜禾！”摩玉惊住。

　　他站在那里，看着夜禾的后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假如，那一世，他早就冲破了同姜沉禾有牵绊一世的胎中之迷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辜负了夜禾。

　　只可惜，他那一世是转世重修，不像这一世会过早获得灵魂之火。没有达到一定境界，就冲破不了更多胎中之迷。大约他和夜禾在圣地的时候，他也只是冲破了前八世的胎中之迷。

　　这在道修中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即便是如此，这八世都没有姜沉禾。

　　这是因姜沉禾每一世寿元太短了，只有短短二十二年。而他一旦修仙，就有至少万年甚至十几万年的寿元，才会去想着陨落重修。

　　所以，他和姜沉禾并不是每一世都有交集。

　　正是如此，直到他修炼到大帝，冲破了百世的胎中之迷，这百世之中，才有了姜沉禾。

　　当然，这还是他的佛修境界高，普通的佛修就算到了大帝，也不能冲破百世胎中之迷。

　　冲破多少，看个人心境、功德。

　　所以说，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在这天地之间，命运不可控，就算是他现在，要掌控命运所走的方向也是有限度的。

　　“夜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摩玉试图再解释，却再度被夜禾打断，“请……圣尊离开吧。”

　　她这一句声音很大，传到了外面去，外面的小丫头立即跑了进来，挡在摩玉面前，“圣尊，师父要修行了，您还是离开吧。”

　　摩玉知道，夜禾现在可能什么也听不进去，于是点点头，“好。”然后便走了出去。

　　他决定回去写一封信给夜禾。

　　夜禾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地上。

　　只是，突然张目间，她看到了血。

　　大片的血，一滴一滴从她眼角淌了下来。

　　染红了她的双手。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惊愕。

　　难道说……上天在说是她眼瞎，所以，才流出了这等血泪。

　　而此时，她发现双手的血痕越来越模糊，让她有些看不真切。

　　是她的眼睛……眼睛看不见了……

　　夜禾用力的眨动自己的眼睛，却是越来越模糊。

　　她是圣莲精华啊，不管身上有什么伤口，都能够迅速愈合，她的眼睛怎么会坏？

　　怎么会呢？

　　可是视线就是越来越模糊。

　　好在几日后，好了许多。

　　虽然不如仙人那样将万里的毫末看清楚，但也有普通人的视力了。只不过似乎恢复不到往昔了。只能是这个样子。且这种状态也是忽好忽坏。

　　这日，距离削发之礼定的日子不足一月。

　　夜禾按照之前的安排，离开圣莲宫，去了雷音殿。然后就在雷音殿等待削发。且在削发之前还有其他礼仪要走。

　　只是，她在到了雷音殿没有呆几个时辰。

　　又有拜帖递上来，还是摩玉的。

　　这些日子，他不断地递上拜帖。

　　她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她不是让他不要来找她了么？

　　且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何必同她有过多的纠缠。

　　于是她对下面的人道：“很快就是削发之礼了，这中间不能再见外客，免得分心，让圣尊请回，不必再来。”

　　然后，下面人就出去了。但很快就返回了。

　　她奇怪道，“怎么又回来了。”

　　那小丫头呈上一封书信给她，道：“这是圣尊转交给您的。圣尊说了，您可以不见他，但是这封信一定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