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这种确信?”南宫决明反问。
“直觉。我在亡魂回忆中见到的他,不是那种热衷逃亡的人,一旦他很有把握自己不用背负责任,他就懒得逃跑,这种人,喜欢挑衅法律和道德的底线,对他来说,待在一座他杀过人的城市,又不用被逮捕,一定很刺激很愉快,比跑到别的城市默默无闻当一个打工仔要有趣的多。”
“你这么了解一个杀人犯的想法,师父我很担心啊。你该不会也有杀人的潜质吧。”
“拜托,我这种通天的本领叫做‘能够轻易看穿一个人的本质’,这点连亡灵都懂好吧,才不是我有什么杀人潜质。当然,必要之时,我也不会害怕杀人,只是我会尽量避开这个选项,我坚信,凡事一定有比杀人更好的解决方法。”
“人生漫漫长,以后你还会遇上更多凶恶之事,但愿你能一生贯彻这个信念。”
“师父,你突然这么严肃,有点吓人。”南宫兜铃揽住李续断的肩膀,“师叔,我们一起去吧。”
李续断说:“为什么你非要帮助这个亡灵?”
“理由很简单,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半途而废,怪没劲的。”
南宫决明说:“兜铃,我再劝你一次,现在超度他,还来得及,让彼岸大门对他的灵魂进行筛选和审判。你不必非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我知道,彼岸大门那边,一定会对他做出公平的惩罚,不过......我想在他得到惩罚之前,把这一世的心愿了了,接着可以毫无遗憾的去接受他既定的来世。”
“我就不去了。”南宫决明收拾白米线香和法铃,往家里走,“你们这些年轻人慢慢玩。你一意孤行,闯出大祸,我可不管。”
“你别乌鸦嘴。”
李续断提醒她:“你要出门,至少也得换件衣服吧?”
南宫兜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哦,外套里面的睡衣连纽扣都没了,确实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出门。”
她逼近李续断,明眸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之前都给你看光了,可不能再让别人享受你这种福利。”
李续断为自己申诉,“我也不想看到的。”
南宫兜铃立即板起脸,手指头戳着他胸口,“你别假仁假义了,你其实是想看的,对不对!”
“我不想。”
“师叔,现在就你我两个人,你就别硬撑了,你心里,就是想看的。”
“咳咳。”玳瑁在旁边干咳两声,提醒他的存在。
南宫兜铃无视他。
李续断坚决的说:“我真的不想看。”
“你说你想,我也不会生气的,你就说实话吧。”
“我,不,想。”
南宫兜铃气的要命,指着他脸,“你行,你有种,我们走着瞧。”
她气鼓鼓的回屋里更衣洗脸。
由于对坐地铁有阴影,便改乘公交车。
南宫兜铃身穿一套连衣裙,脚上一双可爱的平底鞋,坐在窗口位置,风吹进来,把她齐耳发丝吹得飘飘起舞。
外表看,和一个寻常女孩无异。
脖子上的铃铛换了根红绳绑住,将她雪白的锁骨衬托得更显白皙。
她扭头看着风景,就是不看自己身边坐着的李续断。
这死家伙,说那么打击人的话,搞得她现在还一肚子火气。
玳瑁已经给李续断唤走了,两人在车上连续坐了四五站都没有讲话。
忽然间,南宫兜铃感到自己放在膝上的手被人牵起。
她猛地回头一看,李续断握着她手,沉默的拿起白符,绕在她之前启用法术时咬破的手指头上,轻念咒语,伤口愈合。
南宫兜铃抽回手,说:“用不着你假好心!反正我在你心里是个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女孩子。”
李续断无奈的摇摇头,不想解释,试图抓起她另外一只手给她疗伤,南宫兜铃不肯给,把手抬起,撑在窗框上,托住腮帮子生闷气。
现在才献殷勤,来不及了,她不会原谅他的,哼!
“真是个小孩子。”李续断说了一句。
南宫兜铃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侧脸,大声的说:“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十八岁了!十八了!”
期间拌嘴不休,公车在青城大学校门口停下,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李续断说:“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千里眼展示给我的画面,就是青城大学没错。”
青城大学环境优美,是一处景点,向来对外开放,游客可以肆意进出,唯有宿舍区禁止非校内人员进入。
南宫兜铃要去的,是主教学楼。
走廊上稀疏走着大学生,有些赶着上课,有些赶着下课,有些赶着翘课。
他们走在其中并不起眼。
南宫兜铃站在一间教室门口,李续断说:“里面听起来正在上课,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搅,等到下课再说。”
“谁知道这节课要上多久,我没那时间耽误。”南宫兜铃猛地的推开门。
座位上的学生都盯着她看。
授课老师正在白板上书写化学公式,他停下笔,看向南宫兜铃,“你们是来上课的?迟到了一个小时,知道吗?还不快找地方坐下。”
“我不是来上课的,林海龙老师,请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既然不是学生,就不要打搅我授课,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林海龙继续埋头书写板书。
“我想请教一下,如何调制氰化钾的公式。”
此话一出,林海龙手中的马克笔摔到地面。
隔着几步外,南宫兜铃都能听出他的呼吸乱了节奏,脸色却毫无异样。
林海龙转身对所有学生说:“今天的课程提早结束,你们下课吧,剩下的内容明天我会再补回去。”
他镇定无比,拿起讲义,大步走到南宫兜铃身边,低声的说:“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来。”
他在前头走着。
南宫兜铃打量他,个子竟然长得这么高,和他十几岁时差了老大一截,发育得真好,看来这些年,过得很不错,营养一点也没落下。
和失去女儿以后、短短两年间就变得憔悴衰老的周落回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心中暗暗计算他的年龄,今年应该是三十六岁,正值中年,见他步伐磊落,昂首挺胸,一点也不像个曾经杀过人的侩子手。
站在一处无人的露天走廊下,他转过身,友善的表情消失,眼神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就是这个眼神,让南宫兜铃找回了他十四岁时的模样,冷血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