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这一生,何其失败
灵堂很快就搭建起来。
虽说是为方张氏奔丧,人都聚到一起,但方长远跟李月兰这边一直都没怎么搭话,除了形式上必要一些沟通,其他时候几乎没有交集。
好像丧也是各奔各的。
陈菊的死,方长远知道赖不到大房这边头上,全怪方张氏和方敏秀。可当初他并不知实情,把怨都归在了大房身上,这一怨就是五年。
五年里,好像就只有方圆成亲那会儿,他去过方家新宅一趟,同李月兰说了几句话,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那几句话,连句恭喜祝福都没有。
这怨的五年里,把大家之间的感情都怨得生疏了,隔阂了,即便知道以前的事错怪了她们,方长远也说不出套近乎的话来。
而且他固执的认为,陈菊的死与大房无关,方横的癫痫症与方瑶是脱不了关系的。
如此,灵堂前大家都跪齐了,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方长远心里别扭,李月兰又何尝不是。
可她总想着自己是大嫂,为人处事总要比小叔子要大度一些才好。到了半夜时候,屋里生的火盆里没了柴禾,她去外面拿了些进来,把火添旺,将火盆往方长远旁边移了移。
这屋子漏,外面风一刮,一个劲儿的往屋里灌。大家又跪在地上,冻得直哆嗦。
唯一的一个火盆原先是放在她旁边的,可看到方横跪着跪着就睡着了,半个身子靠在方长远怀里,半个身子躺在地上,身上又没个遮盖御寒的东西,这样下去,定然是要生病的。
方长远也正担心这个,但又不好把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睡。守灵是大事,他即使变成了傻子,也不能做出违背孝道的事情来。
李月兰的这个火盆刚好替他解决了心头之忧。
“谢谢。”嘴巴张了半天,才吐出干巴巴的四个字。
“不客气。”李月兰也干巴巴的回应着。
一来一往的,从天黑到天亮,从前还算亲密热络的叔嫂两个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长远受着火盆,心安理得。完全忘了李月兰也是个怕冷的,好在身上的衣服料子比较保暖,不然这跪到天亮,李月兰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娘,喝口热粥去去寒。”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方瑶和方圆就去了厨房煮了苞米粥,第一个盛到李月兰手里。
“先给你二叔吧!”李月兰将碗推出去,“横儿也该饿了。”
“有他一份,大姐会给他们端过去的。”方瑶看也不看方长远,复又将粥放到李月兰手里。
“瑶儿,事情都过去了,你祖母也走了,该放下的放下吧!”李月兰见方瑶对方长远的态度似乎有些薄淡,不由得劝了句。
“我知道。”方瑶嘴里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
其实方长远待她们不薄,她也不愿两家关系闹得这么僵。就上次,方圆成亲时,李月兰看方长远日子过得并不顺畅还要求她帮一把,她也觉得该帮衬一下子的。
可这次他回来,方长远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她的心。
方张氏上次大寿和方敏秀所说的那些话,方长远都听到了。明知一切事情都是方张氏和方敏秀在背后使的计捣的鬼,这次回来,不但没有丝毫省悟,对她们依旧冷冷淡淡。
就那火盆,为什么让给他,他就理所应当的受着?
好像始终她们欠了他一样。
见方瑶面上清清冷冷的,李月兰就知道方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也罢,左右两家关系已然这样,她也不求有所恢复,所以淡薄就淡薄吧,方张氏这一走,方长远以后没事就更不会回来了。
李月兰端着手里的粥,没滋没味的喝了起来。
正想着,外面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是方正回来了。
“正儿。”李月兰见着儿子,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容。旋即想到此刻正在办丧事,那笑不觉又止住了,一脸哀戚道:“正儿,回来得正好,来,快给你祖母嗑头上香。”
“知道了。”
方正对方张氏亦没有多深的感情,她死了,他亦没有悲痛的感觉。李月兰叫他嗑头他就嗑头,叫他跪他就跪,不过是尽晚辈该尽的本份罢了。
“你二叔也回来了,正儿,叫二叔。”待方正向方张氏的牌位嗑头之时,李月兰从屋里取来孝服,给他换上,一边指着方长远道。
“二叔。”方正倒没怎么犹豫,冲着方长远就喊了出来。
李月兰甚是欣慰,都对方长远冷淡,难免让方长远不自在。总算正儿是个听话的,不像方圆和方瑶两个丫头,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怎么劝也不听。
只有方瑶知道,方正这一声叫唤,不过也是一种形式罢了。方正是她们三姐弟里最嫉恶如仇的一个,她才不相信连她都没放下的事情,方正会放得下。
“嗯。”方长远淡淡的应了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如今也有十五了罢,长得眉清朗,身姿飒爽。素来就知他喜欢习武,此刻背上还背着一柄长剑,加上黝黑的肤色,举止投足间自有一股英侠之气。
再低首看看自家的孩子,方横和方正只差了两岁,都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如今却是天差地别。
方长远眼里止不住黯然神伤。
他的孩子成了傻子,生活都不能自理。而方正,早两年上了学堂,今年就又开始习武,可以说是文武兼备。
这一比,方长远心里难受得不行。
话,就更不想多说了。
方正也不在意,与他打了招呼,就跟大姐二姐说话去了。
晌午时分,方张氏正式盖棺。
第二日,乡亲们陆续前来吊丧,第三日入土。
方张氏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
生前她嚣张跋扈,活得热烈,死后化成一捧黄土,细想之下,人生在世,争那么多抢那么多有何意义。
死了都带不走。
除了坟前一片唏嘘声,真的什么都没有。
方张氏自己可能都没想到,人活着时,不受乡亲们待见。死了,也没有得到几滴同情泪。
就是自己的后辈们,也没有谁真正是怀揣着悲痛欲绝的心送她入土的。
这一生,何其失败。
孔老在图书阁里研墨练字,只要发现书里有些语句精妙的或是觉得不错的,都会抄录下来。
以便日后回宫还能时时阅读。
“方家老太太一走,按习俗,瑶丫头得守孝三年。”他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墨离,那意思,意有所指。
“我知道。”墨离拧眉,守孝期间男不得娶,女不能嫁,一切喜事都得从简,必须等到孝期满,才能恢复正常。
他倒没想过现在就和瑶儿成亲,比竟父皇和太后那边还有场“硬战”要打,何时休战,还不一定。只是有孝在身,倒底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是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