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池道:“方才的分析就是要得出一个结论,白小妹是殷德为了灭口而掐死的,所以,那天殓房,他看见白小妹睁开眼,才会吓得坐地上。白小妹就是用睁开眼的方法,杀死了殷德。”
睁眼杀人?这算哪门子功夫?不仅仅是宋芸儿,这话连宋知县、白千总都一头雾水。
“殷德坐烂了椅子,被椅子上的生锈的钉子刺穿了手掌。这枚铁钉潮湿阴冷的殓房里早已锈迹斑斑,殷德刺穿手掌后,没有及时进行伤口清洗,也没有及时用药防止感染,结果得了破伤风。”
“破伤风?”宋芸儿等人听不懂。
“就是‘伤痉’”,杨秋池解释道,“伤痉”是古代中医对破伤风的称呼,这样说他们就明白了。杨秋池蹲下身仔细观察殷德尸体的面部表情:“前几天,我发现殷德老是打哈欠……”
宋芸儿插话道:“对对对,我也很奇怪他怎么整天跟没睡醒似的,还乱发脾气。那天我家,他还冲你吼呢!”
杨秋池笑道:“他的这些行为都是破伤风感染后的表现。”一指殷德扭曲变形的脸部,“破伤风感染后典型的特征,就是面部出现特有的‘苦笑’。”
白千总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了,难怪我们守洞口的时侯,他冲我苦笑,我当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原来是生病了。”
“嗯,这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死的时候面部肌肉抽搐,反弓身子,这都是破伤风病发的表征。”杨秋池指着殷德被他自己抓得稀烂的喉部抓痕,说道:“他抓挠喉部,就是因为破伤风引起喉部肌肉痉挛,导致呼吸道堵塞终窒息而死亡。殷德掐死了白小妹,白小妹的尸首睁开眼吓到殷德,使殷德被殓房生锈的铁钉扎伤手掌,终因破伤风感染死了,这不是白小妹亲自报的仇吗?这就叫因果报应!”
白夫人搂着白素梅轻声抽泣起来,白千总殷德身上踢了一脚:“这狗贼,死有余辜!咱们小妹天有灵,大仇得报!”
转身盯着一直躺草丛中发抖的殷老头,“现就剩你了!”上前就要动手,被宋知县拦住:“千总息怒,我们还,还是把他押回去,自有刑,刑律处置他,何劳千总亲,亲自动手呢?”
白千总的神志比方才清醒许多,没有那么冲动,向殷老头啐了一口:“你这老淫棍,等着千刀万剐吧!”
宋知县看了看西落的太阳,说道:“把殷老爷……殷老头押上,抬,抬了尸首,咱们这,这就回去吧。”
“等一等!”一直跌坐殷老头身边的殷老夫人说道,“知县大人,能否让老身和我们老爷说几句话?”
这殷老夫人也真可怜,儿子掐死了儿媳妇的妹妹,现也惨死这里。夫君是个老淫贼,强奸儿媳妇的妹妹,连自己的管家都是强奸犯,她现想和她夫君说两句话,也是估计到,殷老头这一次是难逃一死,想趁这机会交代点事情吧。
宋知县点点头,转身后退了几步,其他人也跟着走开一些,好让他们说话。
殷老夫人跪起身来,轻轻替殷老头整理了一下被白千总撕烂的衣袍,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老爷,咱们成亲这么多年了,妾身一直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你要多少小姑娘,老身都给你去找,家里的大小丫环,你差不多都拉上了床。就连亲家带来的丫环,你都要下手。”殷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别怪我,那天我阻止你,是我生怕亲家知道了,咱这脸面不好看。”
殷老夫人遥望西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是我害了你,如果早先我不是什么都顺从你,管一管的话,也不至到今天这地步……这都是命啊!”
殷老头颤抖着说道:“夫人,都是我的不对,我……我……”
“晚了,什么都晚了……”殷老夫人收回目光,又长长叹了口气,“我们殷家……都完了……”
殷老夫人两只枯瘦的手高高的草丛中摸着,突然停了下来,俯过身去,殷老爷子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殷老爷子听完,如同夜猫子一般发出了一声悲鸣,瞪大了眼睛,嘶叫道:“不~!我不要死~!”一脸惊恐,倒爬着往后退。
殷老夫人直起腰,双手从草丛中猛地抽出了一把单刀,高高举起,寒光闪现,一刀劈了下去,殷老爷子只发出了半声惨叫,细细的脖子已经被砍断一大半,只剩一点皮肉相连,干瘪的脑袋摔向后背,气管断裂,叫声嘎然而止,只剩下血泡的咕噜咕噜声,颈部的鲜血如同山泉一般往天空喷溅,朵朵血花晚风中散落。
白千总等人都惊呆了,一起往上扑。
“别过来!”殷老夫人将单刀架自己脖颈上,凄凉地笑了笑,“亲家,我们对不起你……”单刀猛地一抹,鲜血迸溅,瘦弱的身子慢慢向后倒了下去。
“老夫人!”白千总叫道,众人几步来到殷老夫人身边,只见她颈部血流如注,紧闭双眼,嘴角还带着那丝凄凉的微笑。
殷老夫人殷老头的罪行被揭穿之后,自觉再无颜苟活于世,便已萌生了死志,趁众人都没注意的时侯,将方才那青衣人掉草丛中的那把单刀拿到了身边,这茅草很高,掩住了那柄单刀,她一个妇道人家,与这案件也没有什么关系,众人也就没有多的注意她。没想到这老夫人如此刚烈,先杀了夫君,然后自杀了。
此刻,夕阳已经沉下了天边的山峦,余辉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兄弟!你没事吗?哥哥来了!”远处传来马渡的喊声。
杨秋池等人转头看去,只见马渡带着几十个锦衣卫,气喘吁吁从远处奔来。
“大哥你来了,小弟没事。”杨秋池报拳施礼。
马渡跑了杨秋池面前,先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才真起身,抓住杨秋池双手,上下查看:“好好,你没事就好,老哥我担心死了,得到消息,立马赶来,可这山路真他妈太难走了,把老子给差点累死。”
“多谢大哥!”
马渡摆摆手:“对了,这帮贼子是些什么人?”
“建文帝余党!”
马渡一听建文帝这三个字,两眼放光:“啊!兄弟你可真厉害,这两天都抓了好几拨建文帝的人了!这次又是什么货色?”
“小弟也不知道,就等着大哥来查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