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花跟翠香对视无言,今夜小姐从蔷薇院回来,神情惆怅。
翠香几次都想要上去问一问,景花给她使眼色,才肯作罢。景花过去倒了一杯茶,“小姐,喝杯水润润喉。”
苏三媛一手接过碗,一手将那盏灯笼放到干净的地方。手一扬,将水喝了大半,才觉得心里头舒服了许多。
翠香过去铺床,喃喃道:“小姐,床铺好了。”
苏三媛点点头,将碗放到桌上,走过去由翠香服侍着躺下,帷幔被放了下来,她睁着双眼,闭了一会,又睁开,又闭上。一晚上被满脑乱糟糟的思绪塞满。念头想到上次白城安病发痛苦而显得狰狞邪魅的样子,心里头就像是被针尖扎了好几次。
“该不会又是病发了?”苏三媛喃喃低语道。
外间炕上躺着的景花听到动静,睁开眼听了好一会,见内间再没有动静,才稍微安心些,将薄被扯了扯,往身上盖严。
清晨,一缕光线折射透进窗内。
苏三媛缓缓睁开眼,昨夜三番两次的醒来胡思乱想,闹得她此刻头晕眩难耐。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这才支起身来,将景花喊来帮忙整理了一番,才又出去庭院练习蹲马步。
院子里新进了几盆盆景菊,开着几朵菊花,还有几处含苞待放。华安院先前也就盆栽的石榴树,眼下多了这几盆盛开的黄灿灿的菊花,平添了几分生机。
苏三媛凑上前,选了一朵嗅了嗅,花香气息扑鼻散开,顿时觉得精神抖擞起来。苏三媛回身,对景花道:“你把那香点上,我要开始了。”
景花答应了一声,用火折子一划,将香给点上了,插到炉中。
苏三媛活动了手脚,感觉身子稍微没那么僵硬了,便蹲了马步。
东厢房的门被打开,苏允打着哈欠,手中捧着刺绣到了一半的百花贺寿图,瞧了眼众人,对苏三媛方向道:“姐姐,你起的可真早。”
苏三媛笑笑,没搭腔。
“三小姐,你这绣的可真好看。是送给沈老祖宗的?”景花凑到苏允身边,仔细瞧着苏允手中捧着的那幅未完成的绣图,百花齐放,花红叶绿,格外的清新,那些花的图案仔细看,便是一个‘寿’字。
绣花给搬了一张绣墩出来。听到景花的话,便插话道:“可不是嘛。我们小姐刺绣可巧了,仔细看这些花都跟真的似的,也就是我们小姐有心,若换做沈老祖宗嫡孙女,也未必肯这样吃力做,就算做了也未必有我们小姐做的好。”
苏允低着头,继续绣未完成的那部分花样,听她们夸奖,心里甜甜的。
刚刚绣花那番话,虽是无心,却让人很难回答。景花暗地里给绣花使了眼色,示意大小姐的方向。
绣花起先还没有理解景花的眼神,细细琢磨,心里头咯噔一下。
“大小姐,奴婢刚刚那番话没有说你的意思,大小姐千万别乱想。”绣花嗫喏道。
苏三媛正在走神,没有听到绣花的声音。直到缓过神,才隐约听到景花说:“小姐哪里会介意这个,你夸三小姐一句,小姐听了比夸她还要受用。”
苏允听了抬头,看了看两个交谈的丫环,又看了看蹲马步满头大汗的姐姐。苏允手中的针线停了下,说道:“姐姐,说句心里话,你每年都不给外祖母送寿礼,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外祖母白疼了我们这俩个外孙女呢。”
苏三媛听了漫不经心道:“我又不会针线,又不会其它的手艺,小财库里头的银两都不够花,爹那边既然已经替我准备了寿礼,我何必去想这些烦心事。”
说着,苏三媛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眼角余光瞥见绣花懊悔的表情,知道这丫头是误会了,便继续对苏允道:“允儿,更何况我就你一个妹妹,你若是得了夸奖,那比我自己被夸奖还要受用。”
苏允停了针线,抿唇笑了,抬头对苏三媛道:“姐姐,有你这句话,妹妹就心满意足,无话可讲了。”
翠香出声道:“小姐,一炷香已经烧完了。”
“恩。”苏三媛回过头看了眼翠香,以及那边的那处香炉及香,对景花讲,“今日这天气清爽,我倒是没出什么汗,你只要帮我拿一下毛巾擦擦脸就可以,晚些回来再洗澡。”
景花挨着正屋门距离最近,听了便答应一声,返身进去将水盆端了出来,选了一处矮几放到上头,又将毛巾拧得半湿递给苏三媛。
苏三媛接过,随意抹了抹脸颊,便递还给了景花。
这个时辰,爹下朝差不多要回来了。苏允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将手中的针线活停了下来,交代绣花先拿进去,才跟着苏三媛一同去大观园。
这几日,苏直下朝回来,多数时候都在入画屋里。
这样子倒便宜了她们姐妹二人,每日只要过去大观园,给爹跟杨氏请安便可以直接离开。
苏三媛跟苏允回来以后,一个回屋里头练字,一个在屋里头刺绣。
到了吃饭时间杨氏打发婆子过来喊了,苏三媛跟苏允一同过去。一日便匆匆过去。
这一夜,苏三媛照常找了借口让翠香跟景花先回去华安院,自己一个人提着灯笼去蔷薇院转悠。
黑漆漆的院子,在月光的笼罩下,几棵竹子旁那处廊檐下有一种光影交叠的虚幻。一名黑衣男子,安静的靠坐在角落里,手指玩弄着一片竹叶。虽然看不清,苏三媛却能感受到那低垂的眸光中寂寥而又冷漠。听到声响,他抬头朝她看来。
目光短暂的对视。
苏三媛的脚步加快,朝着白城安走去,看着他面上的鬼怪面具,狐疑道:“怎么今晚又戴面具了?是执行任务刚回来吗?”
白城安点点头,没吭声。
苏三媛选了一处空位,与他并肩坐着。头微侧,手指很轻易地靠近他的面具,正想取下面具,手腕被温热的手掌扣住,他的声音淡淡的,“……别摘了。”
“怎么了?”苏三媛怔鄂,不解问道。
白城安低头,眷恋的搂住她,朝她靠来,将头埋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