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诩知道叶清潭在看他,他没有回头,怕忍不住把心里的故事全告诉她。
他心心念念的梅仙死了,被一场天劫神火烧死了……
叶清潭的模样太像梅仙了,轻诩从黑风中救她出来,第一眼便已定格。他为她开启合欢殿,为她亲自烹茶煎药。虽然他心里知道,叶清潭不是梅仙,梅仙再也不能复生了……
轻诩叹息,心口一阵悸痛,这一生怕是再难容下别人了!
叶清潭被那声轻叹滞住脚步,仿佛悟出点什么,“我觉得相爱的人不一定会在一起,但在一起的人要相互珍惜!得不到是缘份不够,不珍惜是心智尚低。”
冲口而出的话让叶清潭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话像是对轻诩说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的记忆里蓦然跳出一个男人,眸光如星星般注视着她。
轻诩转身,惊奇地盯着叶清潭,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番道理。
“好了,赶紧去睡吧!”轻诩拂袖,朝云端的露华亭而去。
镜台就要开启了,白帝城的凡女们一扫往日的怨气,一个个翘首以待。含蕊早收拾好了自己随身的包裹,犹豫一下,又把在白帝城绣坊干活时绣的枕帕塞进包里。
她知道,一入镜台,凡尘往事便均忘却,但是她想留个念想。
“姑娘要带什么东西回去,我帮着收拾。”
已经亥时了,叶清潭空着双手,没有拿东西的意思。含蕊又摧问一遍,才想起拿起刻了清潭二字的玉笛,“就这个吧!我来时也是这样,回去自然这般。”
叶清潭很迷惑,不知道从镜台出来,是否还在出嫁和番的路上。如果是那样,她岂不是真要远离故土,去与番莽胡人同床共枕?
想到这里,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抱起双臂。
正在这时,宫门外响起一阵悉琐的脚步声,到了近前,环佩叮当,流光溢彩,叶清潭和含蕊望着出现在宫门前的莫黎,眼睛一瞬不瞬。
莫黎身着如云霞轻盈的羽衣,高挽双环望月髻,头上坠着闪闪明珠铛,额前垂着璀璨流苏。身后跟着宫娥,高打着雀羽华扇。华丽气派,让人望而炫目自卑。
莫黎笑盈盈地让身后宫娥把东西端上来,“清潭你快过来看看,这些衣饰可还合适?”
莲花藤桌上一字排开衣匣饰盒,衣匣里的大红嫁衣花团锦簇,饰盒里的钿花簪钗闪闪放光。
“这?”叶清潭不明白莫黎的意思。含蕊看见桌上的东西爱不释手嘴里发出啧啧赞叹。
“这是给你准备回家穿的。你看看合适吗?比你当初穿的那身嫁衣如何呢?”莫黎让宫娥展开大红喜服。
叶清潭心里格愣一下,怕什么还就来什么。莫黎考虑的是很周到,可她哪想穿这件衣裳,她恨不得回到那俗世,就此隐身,等想清楚了自己到底是谁,再重新开始生活。她的思海里这样的嫁衣她穿了不止一次,却实在想不通,到底她要嫁的是谁?
“不用劳烦仙妃操心这个,我就这身衣裳回去挺好。”
“那怎么行,你是从出嫁的花轿里到这里来的,必然也得坐回花轿里去。这个我也是听帝尊昨夜和我提起的,才急忙连夜赶制了这身衣裳。你穿上吧,时辰不早了,你们都该往镜台去了。”
“是呀清潭姑娘,出嫁的女子哪有半途而归的。我帮你穿上。”
含蕊和几个宫娥不由分说,帮叶清潭穿戴好。又拉她到镜前打量。叶清潭哪有心思看,又碍着莫黎在跟前,只能随她意吧。心里却想着只要进入镜台,就把嫁衣钗环褪下。
子时,云气正浓,叶清潭和含蕊夹在人群中往镜台去。一路上风景尚好,大家却无心欣赏,一颗颗归家的心早已按捺不住。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白帝城虽好,却没牵挂的亲人。
莫黎一直盯着叶清潭的背影,想到再过片刻这丫头就消失了,轻诩就不会再触景伤感了,她心里轻松了许多。
镜台是一方水晶石台,在白帝城墙千丈之下。一行人走到镜台时,子时刚好到了。
轻诩站在镜台之上,见大家到来,倏地腾空而起,腰间迸出一柄光剑盘旋在头顶。光剑随着轻诩的一声长啸,在半空中划了一道虹,直刺刺向镜台刺去。
光剑没入镜台的一刹那,镜台登时豪光大盛,炫目的光打着旋,慢慢旋出一道光梯。
“赶紧走吧!”
守在镜台的禁军首领高喝一声,仰头看着半空中,用真力支撑镜台仙道大开的帝尊。
他不明白,帝尊从黑风将军手里救下这些凡女已是大恩,还要每年大耗元气帮她们重返家园。黑风将军掳不成这些凡女,已对帝尊结怨甚深,伺机报复白帝城只是时间的事。到时只怕帝尊真力不济,不是黑风将军对手,那白帝城就大祸临头了。
含蕊最是急迫,见大家都犹豫着不敢迈出第一步,她抢先近前,第一个走下镜台仙梯。
含蕊的身影在镜台光芒里一闪便不见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和队伍最后的叶清潭道声再见。
含蕊这一走,其他凡女都不再犹豫,有人甚至往队伍前面挤。
叶清潭被挤到队伍最后,望着仙梯射出的炫目光芒,一时不知所措。
莫黎催道,“清潭,你快走吧!一会小仙还要过来,你别挡着道儿。”
叶清潭回身看了莫黎一眼,像要把仙妃的模样记住,又望向半空中的轻诩。
“时间不多了,走吧!”轻诩明显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连着两天整夜难眠,心里涌出的百般滋味又无处倾诉,这种感觉比身体受到重创还难受。
身前最后一名凡女已经步下镜台仙梯,叶清潭跟了上去。正在这时,本是朗朗夜空的天空旋即笼来一团乌云,瞬间把轻诩包围。
莫黎看得分明,惊叫“不好,墨痕来了!”
镜台里倏地飞起一道长虹直插入那团乌云。
叶清潭抬脚正要迈入眼前的炫目光梯,旋着的光芒突然消失了,她的脚落在了平滑如镜的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