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七十六章
元宵节前,汪先生只派人来了一次长兴侯府, 送了账册过来, 赌坊的账, 是按殷红豆的记账习惯写的,便也不怕旁人能看懂。
傅慎时收了账册,略看了个大概, 殷红豆也在旁边看着。
年里赌坊生意非常好,分坊因为总坊的名声很大,收益稳步上升, 两个坊加起来, 傅慎时手里能用的现银, 已经有几万两。
傅慎时看账的时候,倒是平静, 殷红豆比他笑得更开心,她问他:“六爷, 咱们还去庄子上吗?”
“去。”
殷红豆想起傅慎时的亲事, 便道:“夫人那边……”
“这不用你操心。去收拾东西, 同廖妈妈一声, 明日就走。”
廖妈妈不在院子里,殷红豆自己轻易不会出院子,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廖妈妈,三太太的丫鬟来传话, 三爷择日要离京, 请傅慎时过去聚。
三太太院子里的丫鬟来请, 傅慎时肯定要去的,他叫殷红豆从库房里挑选了一套文房四宝,又叫她取了一两银子出来,一道去了傅三和三太太的院里。
三太太和傅三在上房的明间里已经搬出了一张圆桌,夫妻两个正坐在次间里话,他们没有请旁人,只请了傅慎时一个人过来。
殷红豆跟去的时候,有些诧异,这傅三爷倒是不怕人,连傅慎明都没请,只请了傅慎时过来。
她跟在傅慎时旁边,垂首而立。
三太太性子活泼,跟傅三有有笑,见傅慎时来了,便敛了女儿家的样子,起身笑道:“我去瞧瞧厨房里的菜好了没有。”
男人跟男人话,女人在场总是不好的,三太太很知趣,傅慎时一来,她就借口走了。
傅三穿着绸缎面的夹棉直裰,靠着迎枕,手臂枕在后脑勺上,一腿蹬在罗汉床上,他身量很高,腿也很长,他自受着锦衣玉食长大,但不知道是不是从杭州受了磨砺,他眉宇之间带有一股子痞气,眼神也有些锐利,他扬唇一笑,尽显贵家公子的风流态度。
殷红豆余光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平心而论,大房的四个兄弟都长的很好看,傅慎明温润却不失威严,傅三贵气风流,傅慎时冷傲深沉,就连最的盼哥儿也很清俊可爱。
傅三在傅慎时面前很放松,他腿都没放下来,只往后挪了挪,笑道:“老六,我还以为你不来的。”
傅慎时示意殷红豆将东西送上去,道:“给三哥践行,怎么不来?”
殷红豆将一个大盒子装起来的文房四宝放在炕桌上,银票也在里边儿。
傅三没有当傅慎时的面看,只问他:“我听大哥,你经营了几间铺子,铺子怎么样?生意好不好?”
“很好。”
傅三“嗯”了一声,沉默了许久,突然就问:“老六,你可有什么打算?”
傅慎时抬眉,反问道:“什么打算?”
傅三道:“要不等你成婚之后,跟着我去杭州瞧一瞧?成家之后就要立业,总不能一直在家不见人不是么?”
傅慎时摇了一下头,道:“罢了,三哥去,是带着身份去的,我去算什么?”
傅三身有六品官职,不是白身,否则杭州的人也难得服他,傅慎时是个残废,谋不了官职。
傅三嘴巴微抿成一条直线,便也没再强求。
苏氏挑帘子进来,道:“三爷,六弟,出来用膳罢。”
时砚推着傅慎时出去,殷红豆跟在后边,傅三也从罗汉床上起来,用手背扫平了衣摆,大步跟着出去。
几个丫鬟一道提着食盒进来,摆上桌子的有□□、烧鸡等,看样子都是傅三从围场上打来的猎物。
傅三笑问三太太:“我打回来的东西都上桌了?”
三太太面带笑色答道:“难得六弟过来,大厨房的菜也没有什么好吃的,现成的好食材也就这些了。不过也没有都上桌啦,你打的六只兔子,四只鸡,哪里吃的完。”
大的鹿一类的,傅三都送给了老夫人和秦氏,三太太留下来的,只有野兔野鸡。
殷红豆注意力却停留在“六只兔子”上,傅慎时带回来的兔子有六只,在围场上,三太太和丫鬟们讨论出来的结果,分明是“傅三五只,傅六六只”,方素月也的是傅三打了五只。
现在三太太怎么三爷打了六只?难道三太太的丫鬟和方素月都错了?
菜还没没上齐,三太太继续同傅三道:“起打猎的那天,我耳坠子掉了,还是方娘子替我捡的呢。”
傅三问她:“就是我送你的碧玺耳坠?”
三太太面色微红地点点头,有点儿自责。
傅三忙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丢了就丢了,我再给你带几对回来便是。”
三太太嗔道:“难怪母亲你是败家子呢。”她又笑着夸赞:“你别看方娘子温温柔柔不话,她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那天我站在树下看你和六弟比赛的时候,我以为你打了六只兔子,你一拿回来的确有六只,我还以为我数对了,要扣两个丫鬟月例银子呢,谁知道你这一只是最后白捡来的!我只好赏了她们一人一两银子。”
傅三哈哈一笑,道:“怎么丫鬟和方姑娘都数对了,你数错了?”
三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还不是六弟打的太精彩了,我一时看出神,估摸着就是那时候看掉了一只。”
殷红豆睫毛微颤,方娘子看着不爱话,却有一颗玲珑心。
菜一一上齐,三人再不话。
吃过了饭,傅慎时便辞了傅三和三太太。
三太太吩咐了丫鬟收拾桌面,便挽着傅三的手往次间里走,夫妻二人比肩而行,亲昵恩爱。
傅三一边打开傅慎时送来的木盒子,一边同三太太道:“等我走后,你寻个由头,送一两银票到老六那里去,他要娶亲,使银子的地方多着。他这些年虽然没怎么花钱,不过成婚这样的大事,只怕他攒下来的例银还是不……”
他话没完,就打住了,三太太问道:“怎么了?”
傅三抿了抿唇,眼神复杂,道:“你来看看。”
三太太一看,文房四宝的盒子里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她拿出来一数,打趣道:“你们兄弟两个真是一条心,六弟也给了你一两呢!”
傅三轻叹一声,道:“我那边虽难,也不缺银子,罢了,你先留着吧,再送回去反倒伤他的心,等他娶了方姑娘,你再双倍送过去,当是咱们夫妻两个的心意。”
三太太嫁妆丰厚,傅三每年从长兴侯府公中支取的例银也有一多两,还不算他其他的进项,三太太还不至于舍不得这些钱,她收好了银票,大大方方地道:“这些事儿还用你吗?我心里有主意的。”
夫妻二人离别在即,这厢傅三横抱着妻子往屋子里去,傅慎时与殷红豆正好路过了傅二的院子。
殷红豆每次路过这里,都会想起傅二将她拖到过道子里的画面,她低着头,脸绷得紧紧的。
傅慎时瞥了她一眼,牵起了殷红豆的手,她的手在任何时候都很暖和,这会子却有些凉,他的拇指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有安抚之意。
殷红豆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挣脱开,傅慎时早料到她会这样,掌心加重了力气,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安静的甬道,四下无人,殷红豆低着头,不敢再有大动作,更不好意思话。
傅二院子大门正好开了,紫晴拿着一个案盘从里边出来,殷红豆这时候才顺利逃脱傅慎时的禁锢。
紫晴从院子里出来,先是愣了一下,盯了殷红豆好一会儿,随后缓缓地走过来,朝傅六行礼。
殷红豆也打量着紫晴,紫晴这几个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脸疲倦之色,面色发黄,眼睛下面乌青一片,嘴唇暗沉,很是显老。
傅慎时也就嫌恶地看了紫晴一眼,便继续朝前看,时砚识趣地推着他往重霄院去。
殷红豆临走前深深瞧了瞧紫晴,她跟着傅慎时去庄子上,应该人尽皆知,二老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他难道还会再拿不可能的事去难为紫晴?正常人都不会吧。傅二也断了手,一直没有回来,没有办法为难紫晴。
紫晴一向得潘氏的重视,今儿她还能去二太太院子里送东西,明没有失宠,她又会为了什么事变成那样?
殷红豆几个月不在长兴侯府,她当然想不明白,她眼下担心的是,紫晴不会发神经去秦氏跟前她和傅慎时光天化日之下牵手的事儿吧。
希望是她杞人忧天,毕竟时隔这么久,二老爷无论如何都该歇了心思,她和紫晴的恩怨也该暂且结束了。
殷红豆跟着傅慎时回到了重霄院,正好廖妈妈在,她便告诉了廖妈妈傅六要启程回庄子的事儿,廖妈妈自然要禀了秦氏。
秦氏出了年就开始上心傅慎时的婚事,眼见着傅六双腿大好,她哪里肯放他走。
她知道廖妈妈劝不住傅慎时,便打发了廖妈妈先回去,准备换件衣裳,亲自去一趟重霄院。
秦氏衣裳还没换好,就听潘氏的丫鬟紫晴来了,要禀一件与傅慎时和红豆有关的事儿。秦氏一听到傅慎时和红豆的名字放一块儿就头疼,当即便语气不善地道:“叫她进来。”
紫晴进了院子,将自己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的了,她道:“奴婢瞧得清清楚楚,红豆死死地攥着六爷的手,要不是瞧见了人来,根本不肯松开。”
秦氏大为光火,她用银子打发了紫晴,立刻领着人去了重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