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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王府很热闹。
这次的热闹也很难得。
皇帝有六个儿子, 除了二皇子和六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其他的皇子公主,皆出自不同的妃嫔。
皇子公主们大了之后, 各自分了党派, 很少私下相聚在一起。
这次宁王携女进京, 惊动了很多人, 朝野上下, 无人不知道天子又多敬重宁王, 便是皇子公主们,也要尊敬地唤他一声“皇伯”。
宁王的女儿, 就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堂妹或者堂姐, 因皇帝最的公主尚且不会走路,便不必来看红豆, 其他长大的皇室子弟, 都比红豆大, 皆要过来看望堂妹。
二皇子领了头, 其他人便是不想来也不行, 否则此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尤其是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便要受到责备。
他们都约好了八月初三到十王府宁王住的府邸来。
薛长光就是今日带了傅三过来, 他俩到的时候, 才发现原来“拖家带口”的人, 可不止他们俩, 几位皇子妃和公主都带了家里人来。
傅三随便一扫, 就看到了张阁老的孙女。
张娘子从前可是同傅慎时过亲的,傅三去杭州领的肥缺,就是从张家手上抢下来的。
傅三对张家的人,不可谓印象不深刻,他不由得问薛长光道:“张家娘子还没嫁出去吗?”
薛长光太挑剔了,他的亲事还没定下来,正好他近来也听他母亲过张家娘子的一些闲话,就道:“听是定过一次亲,但是又退了婚,就耽搁到现在。”
张家经历过运河坍塌和灾情的动荡之后,见识了没有爵位是多么不稳当的事,张阁老本来就只是个群辅,家中子嗣众多,有出息的却少,张阁老一度舍下老脸,想放下清流气度,攀附勋贵,和薛家结亲。
奈何薛长光是亲眼见过,张娘子阴错阳差在宝云寺羞辱过傅慎时的事,他怎么可能还去和张娘子有什么瓜葛,二话不就拒绝了。
当然这些内情,他不会与傅三。
傅三倒也敏锐,薛长光个大概,他心里就清楚了,他也就略瞧了一眼,便往王府客厅外边看去,等着客人到齐,郡主过来。
六皇子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就二皇子和傅慎时还没来。
宁王带来的管事,把客人从前厅请去了花厅。
傅三以为郡主在花厅,连忙起身,跟着薛长光一起去了。
入了秋,皇帝早吩咐人在院子里种满菊花,甫一入院,冲天香气透庭院。
傅三没心思看花,他就等着瞧郡主,他眼巴巴跟着进去,走到半路上,王府里跑进来一个薛家的厮,走到薛长光身边,与他耳语两句,吓得薛长光脸色大变。
薛长光待不下去了,他同宁王府的管事告了辞,表了歉意,方拽着傅三道:“我家里出了些事,我要走了,你在这儿跟他们都不熟,也别留了,一道走吧。”
薛长光带了傅三来,他要走,肯定把人一起带走,否则出了事算谁的?就算他姑姑是皇后,宁王的心肝肉,他也惹不起。
傅三焦躁得要死,他皱着眉道:“发生了什么事?非现在走不可吗?我只见郡主一面就走,你再等等。”
薛长光面色灰白,道:“等不了!”他死死地拽着傅三往外大步地走。
傅三扭头往身后一看,就瞧见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从园子里往花厅的方向走,他一眼就看出来,那定然是郡主!
可惜隔得太远了,傅三就只能看见郡主大概的身姿,瞧那身板儿,倒是和红豆一模一样,可她行走姿态,端庄娴雅,和从前那个丫鬟的气质天壤之别。
要命的是,傅三越看越眼熟,好像就是红豆!
他心里莫名担忧起来,便与薛长光道:“你等会儿,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
薛长光冷声道:“我外祖父危在旦夕,我等不了你!你若定要叫我为难,以后有事,也就别麻烦到我头上了。”
傅三一听此话,心下一沉,也不敢造次,便跟着薛长光出了府。他回长兴侯府的时候,心神不宁,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去同秦氏把话了。
秦氏整个人都懵了,眼睛都不知道眨,她痴痴地笑了两声,道:“红豆是宁王流落在外的女儿?怎么可能!”
傅三面色沉郁道:“我远远儿地看着像极了,不敢十成十,却有七·八分是真的。而且母亲您算算时间,六弟带红豆出去,回来之后他身边没了人,宁王带了个女儿进京,请皇上封郡主。六弟又成天往十王府跑,这……怎么可能不是!”
秦氏后背发凉,她目光呆滞地道:“六郎从前也常和皇子们在一起……这不可能!家里采买的丫鬟,哪个身世不是清清白白的?那殷家就是她的本家!”
傅三幽声道:“殷家全家人都被灭口了。”
“什么?!”秦氏嗓音尖锐,有些失态了。
傅三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亲事,他道:“我当时就觉得红豆身份不平凡,没想到……这般不平凡。”
秦氏擦了擦冷汗,道:“这、这、这……这!”她讷讷地道:“这也怪不了长兴侯府,咱们哪里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何况我、我也没有苛待过她!”
傅三撇撇嘴道:“若有人欺负我儿子,我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总之他这么做就是错。”
秦氏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担心的就是这点!
长兴侯府风雨飘摇,如今再也经不起宁王这样身份贵重人的折腾了。
秦氏颤声道:“红豆不会对咱们怀恨在心罢!这些年她在侯府,要受苦也是在你二婶手里受苦,咱们府里该发给她的例银也都发了,吃穿不缺她的,我也没有为难过她。”
傅三叹息一声,道:“为不为难,您了不算,但凡她觉着委屈,便是咱们的错。”
秦氏绞着帕子道:“宁王……可不能是这般狭隘的人罢!”
傅三拧眉道:“宁王此人骁勇善战,极为……护短。何况是他的亲生女儿。”
秦氏险些昏死过去,她扶着炕桌,才没仰倒在罗汉床上,她白着脸道:“这糟了……”她转念一想,道:“也未必可能,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偏什么倒霉事儿都落咱们家了!且等郡主受封,宁王办喜宴的时候再!”
傅三摇摇头,不大乐观道:“您还是提前想想,怎么应对得好。”
秦氏头皮发麻,咬牙道:“怎么应对?宁王肯定给她托了个漂亮体面的身份,她都是老六房里的人了,没了清白,宁王若真心疼她,定然害怕咱们把她从前的身份和清白这事儿宣扬出去。”
傅三瞧着秦氏,道:“母亲,您难道以为,宁王会给咱们开口宣扬的机会吗?宣扬完了,便是鱼死网破,父亲答应吗?”
秦氏有些崩溃了,她嗓门有些大:“那你怎么办?!”
傅三有点儿不快,他锁眉道:“求宁王,高抬贵手。红豆和老六情谊是真的,她看在老六的份上,总会替咱们周全几句。”
秦氏直喘气,让她去求一个丫鬟,怎么可能!她根本拉不下这张脸。
傅三又补了一句道:“您求还不行,最好让老夫人和父亲都去,否则宁王看不见咱们的诚心。”
秦氏面色煞白,道:“她难道不打算嫁到咱们家?王府逼咱们先做伏低,以后宁王不怕傅家给苦头她吃?”
傅三简直无语,他抬头淡声问道:“现在是六弟天天巴巴地上赶着去看人家,不是人家求着要嫁给六弟。您不知道,当时这丫头跟着六弟的时候,有气性的很,让六弟以妻礼待他。老六也确实这么做的。老六什么性子您不知道?他对谁低声下气过?张阁老孙女的事,儿子没记错的话,人家娘子后来是诚心想嫁给六弟的吧,他怎么回应的?”
傅三略停顿过后,自己答了话:“六弟狠狠地打了张家的脸不,还让张家割了一大块儿肉,并且一个屁都不敢放。六弟给那丫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这样您还指望六弟能掌控得了她?”
他整个人都往后靠去,凉凉地道:“现在不止是六弟,而是整个长兴侯府要求她。”
傅三觑了秦氏一眼,问道:“而且,磋磨郡主,母亲,您敢吗?”
秦氏哽住了,她敢吗……她敢才怪!
现在长兴侯府一个有用之辈都没有,削不削傅家的爵位,全看天子心情。
秦氏死也想不到,长兴侯的气运背成了这样,翻过了大风大浪,竟要载在一个丫鬟手里。
傅三搜肠刮肚,终于又想起了什么,他道:“对了,傅二是欺辱过那丫头的吧?宁王现在,恐怕想杀了他。咱们虽分了家,可他们到底姓傅,也都还没搬出去,咱们还是一家人。”
秦氏如坠冰窖,她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傅三郑重提醒道:“这是大事,您还是同父亲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