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大战那会,夙玉忙着躲避,并没有亲眼目睹它的惨烈,虽是这样,但还是听着小海子说遗墨那家伙水淹了不少地方,凡间是遭遇最惨烈的一个。人间地狱,那样的状况,即便夙玉不用亲眼看,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如今这罪魁祸首就这么站在自己眼前,夙玉不说多么的愤慨,至少还是有点唏嘘不已。
梓旭的体质特殊,即便投了胎,凡胎还是无法承受他的能力。遗芮紧握他的双手,一双眼睛颇吃惊的看着夙玉,那隐含着的欢喜还是一览无余。
只见她揽了那英俊男子的脖子往下扯了扯,似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男子抬着下巴往她这边转来,双目虽闭,但明显已经透过灵识看到了她。
两人朝这边走来,遗芮还未走近就有点兴奋的冲过来:“你怎么来了?”
夙玉觉的她这个问题颇有点深度,不太好回答,于是选择了沉默。换到另一话题上,“你们俩在鬼界倒是过的潇洒滋润啊?”
梓旭蹙了眉,“有问题?”
夙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有问题啊!不过转念一想宋琴那家伙的做事风格,当下黑了脸多问了句:“你们怎么来鬼界了?”
遗芮抬眼看了一下梓旭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道:“有个人告诉我们说鬼君能治好梓旭的眼睛,所以我们只能来鬼界试试运气。”不过显然运气不怎么好,他们来的并不是时候,听说鬼君这段时间心情极度不好,上门求见者均吃了不少的闭门羹。后面的话,遗芮自是没有说出来。
能把太阳之子的眼睛给治好实力也够强悍的,夙玉虽不知鬼君到底有没有强悍至此,但是她知道他那家伙最多也就能和自己打个平手。这,自己都没把握的事,他能有把握?宋琴那小子心怀叵测,一句话就把人给哄到鬼界来了,外面打的天翻地覆,遗芮这丫头却像是刚过个春天似的,脸上的喜悦连她都不好意思扫她的兴。
于是,她说:“鬼君哪?你们找鬼君啊,他刚嫌着没事投胎去了,你们恐是几十年内找不到他了,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候着吧,要是他回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她脸上的笑忒真诚,遗芮对她也从未起过疑心,听到鬼君去投胎只是咦了声,甚是疑惑鬼君堂堂一帝君怎么也去闹投胎。
梓旭本就是被遗芮连拖硬拽来的,此刻听的夙玉说鬼君已不在鬼界,心里不免松了口气,他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希望,或许,这样的日子太过习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醒来后是梦一场,那他该如何去承受?
“走吧。”他低了声,对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说。
遗芮抬了头,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这张脸,鼻头一酸,脸上却是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狠狠点了点头:“嗯。”没关系啊,即便他会伤害自己,她也不在乎,只要和他在一起,她怎样都无所谓的,即便是下无间地狱她也义不容辞。
仿佛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他的脚步顿了顿,握着她柔夷下意识的紧了紧。
鬼界的街道太过热闹,那些鬼比凡人能闹腾,整天街都能看见漂浮在空中的透明鬼,还有无头鬼在街上招摇撞骗的,一个个活着的时候太正经,死了倒是多了份惬意。
夙玉站在街的这头,看着霓火下的那一对人影,心头咯噔一下,没由来的慌了下。
也许是那样的背影太过协调,也许是鬼界的灯火比之外面还要黄澄,反正那样的背影看着让她心里堵的慌,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两人生生给扳开来才舒服。
一个个都这样······她低了头,低喃。
是啊,一个个着了魔般的,他们所谓的爱,所谓的恨,所谓的感情,在宋琴眼里在她眼里从不算什么,宋琴常说自己是顺了天道而生的,天没有给他感情,那么他就该理所当然把苍生玩于手掌。
她有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忘了来时的路,忘了归去的路。
待的白脸无常拉着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着实给吓了一跳,白无常被她的反应也给唬得一楞楞的,好半响才说:“我说玉神君,你莫不是在鬼界待了阵子,胆子也给练小了吧?这可不成,鬼君若是怪罪下来,小的们可是承受不起的,我看我还是明日把鬼界的人情风貌改改。”
夙玉看着他摇头晃脑,自言自语的走了出去,脸皮一抽。
黑白无常是夙玉在鬼界接触次数最多的两人,可哪一次都没能好好正常说过话,夙玉都怀疑这些人在鬼界都快憋出精分来了。
回了屋,牟长青从内厅走出来,两半片肉夹馍似的脸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显得尤为诡异,夙玉瞟了一眼,淡定坐下,斟了一蛊酒水,砸砸了嘴。
牟长青走过来,看了看她,说:“今个来了个小鬼,说是与玉神君是旧识,吵着嚷着要见你,不知玉神君可见?”
握着酒蛊的手一顿,她缓缓抬起头,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牟长青只觉这眼神太过冷淡,太过空濛,似是透过无尽的繁华红尘看到了苍凉荒芜的星际尽头。
声音清冷如玉,带着她一贯的慵懒舒雅:“是该见见了,也不知他在鬼界可好。”
离介管理鬼界自有一套规则,贪婪无度的、背信弃义的······那自是由十殿阎罗来实施惩戒,从无开罪之说。这云海生能从戒备森严的十殿阎罗手中走到这里,也是不易的。好歹两人也相识了将近两年多,她这点情面还是给的。
牟长青听了她的话便从后堂带了个人出来,那人站在角落中一声不吭,夙玉屋中从不喜欢点灯,便任由这黑暗吞噬每个人的心。
她也不急着和他叙叙旧,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是心情好还是不好,闷着头一杯一杯的酒水往肚里灌。
云海生和她相识不长,对她的脾性却是熟知一二的,她脸上越是看不出喜怒哀乐,证明她的心情越是差。他站在角落中安静的等候,低垂了头,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等着家长的批判和责罚。他大概知道自己这次错的太离谱了,连忏悔和道歉都开不了口。
也不知灌了多少蛊酒水,她终于放下杯盏,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来:“你莫不是,想来看看我怎的混的如此没出息?”
云海生猛地抬起头,含着一泡虎泪的他看上去那是楚楚可怜的很。夙玉呲的笑出来:“还真可怜,你说你们一个个信谁不好,去信那个宋王八?”
她就想不通了,她一看上去童叟无欺的纯良女子他们都不信,非得去信那个脸上大喇喇刺了‘王八’两字的男人。
云海生哇的声哭了出来,跑过来想扯她白色的衣裳,却在半途硬生生止了动作,抽抽嗒嗒,甚是可怜:“小玉姐,我错了,我不该为那点小利益而出卖你。小海子再也不敢了。”
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手指在杯盏上轻轻点着:“不敢了?我看你是没机会了。你命还不错,犯了如此大错居然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离介那家伙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善良了?”
牟长青走上前,恭敬禀了句:“听君主身边的人说,是君主知晓此人和玉神君有些关系,所以到了鬼君那些人一直未动过他。”
夙玉听的此言,挑了眉。这个鬼君看来是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自己来呢,他料定自己斗不过那只千年王八精,竟然在鬼界对她守株待兔起来。
好啊,一个个的都是些没安好心的。她夙玉犯得着为你们伤神劳力吗?
正在此时,云海生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小玉姐,小海子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小海子只希望小玉姐能原谅我,即便···即便让小海子魂飞魄散,小海子也没有半句怨言。”
她抬眼望去,看着他苍白着一张脸蛋,眼神却是坚定莫名。
这小子,刚和他认识时看上去才那么点大,如今都已经长得如此高了,这两年他身子拔的厉害,人也长开了不少,如今这般往自己跟前一跪,眼泪横流的模样,倒是可怜的很哪!她不由感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