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忆慈静静看着上官清夜,他一双清亮的眼眸也正盯着自己,幽暗深沉。
“说吧,你想我怎么做?”温忆慈沉声问道。
“你帮我看看王家最近有什么动作,他们如今明目张胆杀了皇上派来的影卫,自然是有恃无恐,只怕……”上官清夜蹙着眉,担忧说道。
“你的意思是文家可能会……”温忆慈指了指东边,做出一个杀头的姿势。
上官清夜点点头,语气森冷道:“你说得没错,他们很有可能如此!如今……”
“若如此,查不查得出王家的罪行都无所谓,关键还是在文家!”温忆慈立刻打断上官清夜的话,斩钉截铁道,“太后和皇后出自文家,听闻太子上面还有几个皇子,王家近几年来动作频频,明明已被发现,为何他们如此嚣张?”
上官清夜多看了温忆慈两眼,她猜测全然没错,如今文家和王家如此嚣张,不过是已经有个决策,关键还是在于京城文家,若他们……
“你放心吧,相信皇上也早有论断!”温忆慈猛地伸手握紧上官清夜的手,柔声说道,“他们绝不可能成功!”
上官清夜目光灼灼,紧逼温忆慈,半响方道:“无论如何要断了文家的财路!”
温忆慈浑身一颤,只见他冷光乍现,目露杀机。
***
盛夏的阳光异常耀眼。
温忆慈自轿子上下来,一身青色长衫的章庭文立刻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哈哈,温公子可真不好请啊!”
迎着烈日,温忆慈半眯着凤眸,如玉的面容沐浴在耀眼的光辉下,熠熠夺目。“章大人何需如此客气?早就想亲自登门拜访,没想到大人竟然下帖请了草民,真是让草民感激不尽!”
章庭文瞬间愕然,只觉温忆慈整个人高洁素雅,令人怦然心动。他慌忙收起自己这龌龊的心思,引着温忆慈进了月满楼。
这几日上官清夜一直躲在温府内,温忆慈一如平常地去店铺内转转,暗地里却在打听王家的情况。
听闻,章庭文下了命令后整个扬州盐商乱作一团,不少人聚众闹事被关进大牢,如今以王家为首的众多盐商大家竟然停止贩盐,店铺内的食盐瞬间翻了不知几倍。
温忆慈凤眸闪过疑虑,她可不是什么大家,店铺内的食盐少之又少,如今也跟着涨了价,不知道章庭文突然下帖请她到月满楼,所为何事?
章庭文和温忆慈一前一后进入包间,温忆慈诧异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这才明白今日章庭文是单独请自己一人,真是奇怪!
两人很快落座,章庭文亲自为温忆慈倒了一杯茶,神态怡然含笑,行动流致优雅。他作为一名官员,温忆慈不过是平常的商人,他这样算是什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倒也不会令人觉得违和,反而有一种坦荡自然之感。
温忆慈冲章庭文笑了笑,接过茶盅优雅轻抿一口,勾唇淡然说道:“真是好茶!倒不像是月满楼平日里的绿茶,不知是不是传闻中的大红袍?”
章庭文笑得坦荡,眉眼之间正气凛然,颇有一番落拓磊落之感,语气含笑道:“温公子倒是个懂茶的,正是大红袍。”
“那真是托了大人的福,有幸尝到这贡品!”温忆慈笑得清雅,淡然说道,“章大人也是一个雅人,竟是懂得茶道!”
看着章庭文那流畅的动作,温忆慈就猜测到今日这茶是章庭文一手沏的,而他如此殷勤背后究竟有何目的?温忆慈敛下凤眸,心绪复杂,只觉今日这茶真不好喝。
章庭文客套几句,自己喝了几口茶后,才缓缓说道:“听闻温公子是几年前才来到扬州城,几年下来竟是成为一位大富商!”
“呵呵,在下不过是小打小闹,岂敢同王家他们媲美,就是赚些钱养家糊口罢了!”温忆慈眼眸闪过讶异,章庭文这委婉地捧高自己,究竟有何目的?她脑中闪过许多可能性,却理不出一个头绪,只能捧着茶盅静静喝茶,等待章庭文说出真实的目的。
章庭文静静看着温忆慈,那秀美如玉的面庞,清瘦细长的身形,清雅淡漠的气质,莹白圆润的食指,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令人心中的浮躁全数消失殆尽,只余下平静怡然。
章庭文有一瞬间失神,立刻压下心中的荡漾,淡淡笑道:“温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几年时间跻身于富商之列,绝非一般人所为!温公子莫要谦虚!”
温忆慈猛地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庭文,却也不回答,那眼眸如同弯月,笑意盈盈。
章庭文只觉浑身一颤,心中的算计令他羞愧难当,接下去说道:“温公子,不知你对如今扬州食盐业有何看法?”
温忆慈轻轻拢眉,不解地看着章庭文,他目露微笑,神色坦然,看不出丝毫阴谋诡计。温忆慈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心头一动,难道章庭文是想……
“我从来不涉及贩盐,倒不清楚其中的情况!”温忆慈微微摇了摇头,笑得淡然,“章大人既然是盐运使,自然对此十分清楚,何必来问小民?”
“哈哈,温公子何必谦虚?听闻本官还未来到扬州城以前,盐商曾经聚会,那一次宗无止和温公子可是高调出席……”章庭文当下茶盅,目光锐利地看向温忆慈,不容她低头。
温忆慈浑身一颤,静静看向章庭文。
气氛瞬间凝滞,不知从哪儿传来歌女地轻轻吟唱,声音婉转悦耳,凄楚迷离。
温忆慈的心神好似都被那歌声吸引了过去,实则却在等待章庭文继续说下去,她也很想知道章庭文究竟有何目的。
章庭文微微侧头看向门外,似在侧耳聆听那绵长的曲调,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好似已经如梦如幻。
温忆慈静静看着他,心中十分恼怒,她明白章庭文想要激怒自己,要自己先问出口,那样她就输了一节。温忆慈却不愿意那么轻易上当,因而只当做已沉迷在歌声之中。
那悲伤的歌曲终于唱完,章庭文有些讶异地看着依旧敛眉沉思的温忆慈,不由暗自嘲笑,果真是他太自大了,这才轻轻咳嗽两声,引出温忆慈注意。
“温公子,自本官搬出那个条令以来,扬州城内盐市低靡,连日来食盐价格不断攀升,那些盐商的私人盐场不断提价,这……”章庭文蹙眉说道,“如今本官难为,想请温公子率先降价!”
“章大人,小民是商人,商人逐利是本性!您何苦为难小民?”温忆慈哂笑,眼眸冰冷而讥讽。
章庭文见他直言爽快,不由欣喜,立刻说道:“如今官办盐场也不少,只不过不比私人盐场技术好。但本官相信寻常百姓并不在乎那么多,他们只想要低价!若本官做主将所有官办盐场以过去的价格卖给温公子,温公子可愿意?”
温忆慈一愣,终于明白章庭文的意图。
如今扬州城无人敢得罪四大家族,他们提高价格,其余人莫敢不从。如今唯有压下价格才行,只是所有盐商都看王家的眼色行事,无人敢压低价格,章庭文这是给温忆慈出了一道难题。
若温忆慈同意了章庭文,那就可以获利不少,同时也终于有机会跨入盐市,但同时得知了王家甚至是文家。若温忆慈不同意章庭文,她心中或有不甘,又将章庭文得罪了。
两难!
歌声吟哦,带有扬州女子特有的风情。
外面的世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包间内气氛诡谲,隐隐带着迫人的张力。
温忆慈手轻轻抚弄茶盅,敛下凤眸,似在沉思,心里却不断打鼓,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应下章庭文的请求。
章庭文猛然瞪大了眼,目光幽冷地看向她,沉声问道:“温公子,你可想好了?”
“为何是我?”温忆慈蹙着英气的眉头,奇怪问道,“那么多人,大人缘何找小民?您难道就不担心我也会害怕王家的势力么?”
章庭文怔忡,这些他何尝没有想到过?可当他将所有人的排除了,就只剩下了温忆慈的名字还落在纸上,尤其是当他接到那封密信后,更是坚定温忆慈能够帮助他处理好此事的想法。于是,章庭文约见温忆慈。
“本官自有道理,温公子也无须惧怕王家的势力,因为本官在后面给你撑腰!”章庭文笑得自信,那双黑眸精明正义。
这一刻,温忆慈有些相信章庭文是真心为朝廷办事,他是个正直的官员。
可扬州城内官员与王家勾结着不知凡凡,他们会怕章庭文一个新来的盐运使?温忆慈讽刺一笑,有趣地道:“章大人若有实力,又何须找我出来?您只需要强制查封所有私人盐场不就可以了?”
“温忆慈!”章庭文猛地拍了拍桌子,目光凶光,咬牙恶狠狠说道:“这些事不该你过问!”
“章大人,您何需如此激动?我可以不谈及此事,可这毕竟关系到我整个身家性命,我不可能玩命!”温忆慈目光幽冷,心中暗自嘲笑章庭文沉不住气,看来扬州城内情况已经到达最危险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