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我们错了

　　 正如齐柚想的那样, 陆定安买了最近的火车票，时间正是下午,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火车站, 但离发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经过一上午的时间，齐正强也跟着冷静了不少，事情已经发生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齐照国的伤势, 而不是自责的时间。

　　 齐桃除了刚听到消息时慌乱不已，现在也已经冷静下来, 因为赵家的事, 她对家里的人也算是寒了心, 但发生这样的事, 她还是忍不住觉得揪心, 希望齐照国能够挺过去吧。

　　 几个孩子中, 除了大宝和二宝对新沟村的人和事还有印象，平平安安以及早早对于新沟村的事都是一脸的懵。

　　 他们只知道外公摔跤了，情况很不好, 但因为记忆力并没有这个人, 所以他们并不能共情, 反而为等下要坐火车的事而感到高兴。

　　 大宝和二宝那几年是家里唯二的孙辈, 不管是许春华还是齐照国, 都对他们很好，所以兄弟俩听到这个消息, 满是对齐照国的担忧。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 到处都弥漫着离别的味道, 齐柚垂下眼眸，七年了, 他们已经离开新沟村七年了，这次是第一次回去。

　　 在火车站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两个小时候里的分分秒秒都被放大，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通知他们开始检票进站。

　　 平平安安已经忘了来京市坐火车的记忆，早早则是第一次坐火车上，三个小家伙脑袋凑在一堆，小声的说着自己的见闻。

　　 火车哒哒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窗外的景色很快掠过，齐柚靠着椅背，觉得有些头疼，旁边突然出现一只手，轻轻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陆定安语气温柔：“靠着会舒服一点，别胡思乱想，会没事的。”

　　 陆定安的安慰让齐柚不由弯了弯唇角，她想说，不用担心她，她很好，但试着开口的时候，才知道这句话原来并没有那么容易说出来。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陆定安和杨月明承担起照顾孩子的任务，尽量让姐妹俩多休息，毕竟回去以后她们说不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

　　 齐正刚去邮局打电话，结果那头接电话的并不是齐正强他们，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齐正强他们去了火车站，这让齐正刚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回来就好，从邮局出来，他不由打了个冷颤，今年的冬天比以往的冬天都还要冷，就连下雪都比往年下的早一些。

　　 早上齐照国出门太早，会摔倒大概就是因为路上太滑吧，他想着，一定不能让齐正强他们知道，爸会那么早出门，是因为余兰兰的话，他得去提醒许春华一声。

　　 他回到医院的时候，齐照国已经出了手术室，他连忙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许春华红了眼眶：“医生让准备后事，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老大他们回来了吗？”

　　 “打电话是其他人接的，说他们去火车站了。”齐正刚也有些无措，竟然没办法了吗，早上还是好端端的，现在竟然就这样躺在病床上。

　　 旁边的余兰兰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如果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早上她一定忍着不说话，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许春华觉得自己命苦，第一个男人死了，结果现在齐照国竟然又走在自己前头，她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余兰兰，都是这个丧门星，要不是她早上发癫，老头子又怎么会一早就出去。

　　 对上许春华快要吃人的目光，余兰兰不自觉的往齐正刚身后躲了躲。

　　 “妈，你别难过，以后你还有我们。”齐正刚努力安慰许春华，心里想着该怎么和她提才合适。

　　 要说许春华不后悔是假的，这些年，老二两口子都是靠着他们补贴，有手有脚的大人，上个工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是老大两口子在家，他们绝对不会像这样。

　　 还有齐桃齐柚，那俩丫头以前多听她的话啊，结果她们倒是狠心，一走这么多年，除了每个月的钱，就再也没有音讯。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了物质后，又开始期盼亲情，许春华擦了擦眼角，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语气里满是担忧：“也不知道老大他们来不来得及。”

　　 这几年齐照国虽然没有说，但许春华知道他其实是怨自己的，怨自己把好好的家弄成这样，总不能让他在闭眼前都见不到老大和那两丫头吧。

　　 齐照国并没有醒过来，按照医生的说法，就算他醒过来，也撑不过几天了，但他现在并没有苏醒的痕迹。

　　 许春华时不时的用那种目光看向自己，余兰兰小声的和齐正刚商量自己回去带孩子的事。

　　 旁边的许春华听到不由嗤笑一声，一眼看穿她的打算：“带孩子，你是回去让孩子伺候你吧。”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再加上他们重男轻女，大丫现在虽然还不到七岁，但已经能做饭，顺便和二丫一起照顾弟弟了。

　　 听到这话，余兰兰只能作罢，心里祈祷齐正强他们赶紧回来。

　　 两天的火车格外漫长，到站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多，从火车上下来，几人都是恹恹的。

　　 “先去找个招待所把东西放下，吃点东西再去医院吧。”因为走的匆忙，他们带的都是一些点心，在火车上并没有吃好。

　　 “去了医院肯定很忙，定安说的对，先去吃饭吧，孩子们肯定早就饿了。”杨月明的话让大家把视线都落在五个孩子身上。

　　 两天火车旅途，让他们这会都耸拉着脑袋，不仅是没吃好，也没睡好。

　　 大人饿几顿还可以顶着，小孩子自然不行，齐正强点了点头：“嗯，你们去安排，我先去医院一趟。”

　　 “大哥，我们跟你一起过去。”齐柚和齐桃也想早点知道现在齐照国的情况。

　　 杨倩明白他们的心思：“你们先去，我先带着他们把孩子安顿好，等下给你们带吃的过来。”

　　 于是就这样兵分两路，齐家兄妹直接去了医院，七年的时间，这里改变并不大，所以他们也并不陌生。

　　 到了医院，问过护士，很快就找到了齐照国的病房，想到刚才护士的神色，兄妹三人的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到的时候，在病房外就听到许春华的哭声，这两天齐照国一直没有苏醒，今天一早却醒了过来，精神气看起来似乎都不错，许春华还来不及高兴，就想到了回光返照那个词，村里老人都说了，这人死之前，总会有特别精神的那会，为的就是见家人。

　　 许春华想，齐照国一定想见老大他们，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她哽咽着开口：“老头子，你再等等，老大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余兰兰一直不敢对上齐照国的目光，她推了推前面的齐正刚，小声道：“爸肯定想见孩子们，我回去带孩子们过来。”

　　 这一次许春华没有阻止她，老头子离开前，总要见见家里人才是。

　　 余兰兰一出去就碰到正要进来的兄妹三人，三人的变化让余兰兰差点认不出来，她想果然城里的水土养人。

　　 她努力扯起一抹笑容看向他们：“大哥你们回来了？”

　　 齐正强他们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快速推门进去，余兰兰不由撇撇嘴，然后转身去接孩子，这几年，公公对大丫二丫他们比自己对他们都好，到时候让公公开口，他们总不能拒绝吧。

　　 心里有了主意，余兰兰不由加快了脚步。

　　 听到门口的动静，许春华一抬头就看到齐正强以及他身后的齐桃齐柚姐妹，她一脸的高兴：“老头子，老大他们回来了，齐桃齐柚这俩丫头也回来了。”

　　 病床上的齐照国和记忆里的人差了很多，齐柚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疼了一下。

　　 比起许春华，齐照国也有对他们好的时候，只是那微不足道的好早就超过了他们对自己的恶。

　　 听到许春华的话，齐照国明显很激动，这几年每次收到他们让生产队长转过来的钱，齐照国都觉得后悔，特别是有齐正刚两口子做对比，让他越发后悔起来。

　　 在摔下去昏迷前的一刻，他最遗憾的事就是自己见不到齐正强他们了，这会看着兄妹三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眼里闪过泪花：“好，好，回来就好。”

　　 齐正刚看了一眼那边的三人，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明明都是自家兄妹，现在站在一起，他和他们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第一次生出跟着去京市的念头。

　　 “孩子们没有回来吗？还有桃儿你对象我还没见过呢。”齐照国眼里闪过惋惜。

　　 “都回来了，他们很快就过来。”面对这样的齐照国，齐桃虽然恨他们以前的作为，但却说不出来重话。

　　 “他对你肯定很好吧。”想起以前他们逼迫齐桃嫁人选的那些对象，齐照国想，果然是他们错的离谱。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三兄妹，语气里满是悔恨：“对不起，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