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韩城选续弦所有的考量都是以两个儿子为大前提，长得合他眼缘，性格没有太大的缺陷，能带好两个儿子可以。

　　 刘水仙那样的人带出来的孩子恐怕不会比他师母好多少，苏笑笑这种干净温和的性子最适合带孩子，况且长得还讨喜，韩城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接下来就是她父母那关了。

　　 两人去供销社买了不少糖果饼干作为伴手礼，回苏家村的路上两人前后隔了有一米的距离，也不怎么说话，路上遇见社员还会被调侃一句“哟，笑笑这是相成了啊”。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走着。

　　 苏笑笑倒是不怎么尴尬，她早在供销社韩城买完单就从他那里顺走一把大白兔奶糖，揣口袋里边吃边看风景，不知道多惬意。

　　 苏笑笑知道韩城很高，现在地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一对比，她才发现韩城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韩城你多高呀？”苏笑笑心血来潮问了句。

　　 韩城忽地顿住脚步回头，刹不住车的苏笑笑差点撞上去。

　　 她摸摸鼻尖走到他身侧去。

　　 “一米八五。”韩城说。

　　 两辈子都没长到一米六的苏笑笑承认自己嫉妒了，居然比她高那么多，难怪挺拔得跟小白杨似的。

　　 韩城垂眸看她撇了下嘴，目测她应该超不过一米六，也就没有礼尚往来问她的身高，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样半生不熟的两个人回到老苏家大人们还没下工，六岁的小侄子小宝放学回来，手里提着一袋蚯蚓，大老远就“姑姑、姑姑”地喊个不停。

　　 韩城打量着院子，老苏家的院子很大，虽说是泥砖土房子，倒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地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路上鸡屎烂菜叶那些东西，看得出这家的女主人很勤快。

　　 苏笑笑招呼韩城坐下，小宝就跟一挺小钢炮似的冲了进来。

　　 小家伙嗓门也特别大：“姑姑我都看见了，这是姑父吗？大家都在说姑姑要去给别人当后娘，是真的吗？”

　　 村里没有隐私，也没有什么娱乐，屁大点的事都能成为社员茶余饭后的谈资，过不了一会就人尽皆知，六岁的小朋友昨晚大人讨论的时候似懂非懂，今天回学校就被同学围着问长问短，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韩城淡淡看了一眼比自己大儿子大不了多少思路清晰的小家伙，小家伙晒得很黑但很壮实，两只眼睛特别有神，再想想自己的儿子，郁闷得顿时不想说话。

　　 苏笑笑蹲下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小朋友的职责是要好好读书，好好长大，不要这么八卦，赶紧去喂你的小母鸡，明天有没有蛋吃就看你了。”

　　 小宝歪着脑袋看一眼韩城，大概是被他身上的军装震慑了，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然后撇撇嘴嘀咕：“好吧，这个姑父还是有挺型的。”

　　 说完把书包往苏笑笑怀里一塞，自己拎着在路上挖的蚯蚓去喂小母鸡。

　　 苏笑笑在他身后喊：“喂完鸡过来吃肉包子。”

　　 小家伙眼睛“叮”地一亮，想往回跑，看看手上的蚯蚓，再看看他家姑姑，还是选择先去喂鸡。

　　 苏笑笑见韩城盯着小宝看，解释道：“我二哥的儿子小宝，今年六岁，刚上学前班，你儿子跟他差不多大吧？”

　　 苏笑笑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关于他儿子的情况，她的爹娘二哥二嫂跟约好了似的一起回来，进门就直勾勾盯着韩城看。

　　 二嫂张春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姑爷？也太俊了点吧？”

　　 李玉凤扯了下她的手臂：“十划还没一撇，胡说什么呢，快做饭去。”

　　 张春英撇撇嘴：“今天轮到笑笑做饭。”

　　 苏笑笑走过去，“爹，娘，二哥二嫂，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韩城。”

　　 然后又分别给韩城介绍一遍家人。

　　 韩城礼貌打过招呼。

　　 喂完小母鸡洗过手的小钢炮冲了进来：“姑姑姑姑，肉包子呢？

　　 苏笑笑从韩城带过来的东西里找到饭盒递给他，“你吃一个，其他的分给奶奶他们。”

　　 小家伙点点头，自己拿了一个肉包子放一边，认真数完包子又开始数人头，数完了眼睛又“叮”地一亮，开始分配包子：“小宝一个，爷爷奶奶一人一个，爹娘一人半个，姑父姑姑一人半个。”

　　 总共五个大包子，瞬间被小宝分配得明明白白。

　　 苏笑笑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姑姑和韩同志吃过了，你们一人一个。”

　　 李玉凤还等着跟韩城说正事呢，让儿子把捣乱的孙子带出去玩，小宝手里抓着个大肉包，自己咬一口，还不忘喂他爹吃一口。

　　 韩城心想苏家人真会教孩子，聪明又不护食，苏笑笑说过家里两个侄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大概是父母把她教得好，她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差。

　　 韩城开始有点期待，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能被她教成这样。

　　 李玉凤有意让女儿露一手厨艺，便对苏笑笑说：“笑笑去做饭，春英去打下手。”

　　 苏笑笑拿过韩城买的猪肉往外走。

　　 张春英眼明手快抓了个大肉包，也不管李玉凤瞪她，儿子分配好的没错，小姑也说了一人一个，她心满意足咬一口才跟着苏笑笑走出去。

　　 客厅里顿时剩下苏家父母和韩城三个人。

　　 韩城五官俊朗，正气凛然，一身戎装不亢不卑，身姿挺拔坐如松。

　　 苏卫民倍感压力，心想这小伙子的确太俊了点，身材高大不说，容貌比城里来的知青还俊，也难怪徐媒婆一大早回来报信说闺女一眼相中，还说韩城多好多好。

　　 苏卫民清了清嗓子才说：“那个韩同志，你的情况徐媒婆跟我们说了个大概，坦白说，我们对你个人没有什么意见，也尊重军人同志，但是作为父母，就算穷一点，苦一点也不愿意让女儿给人家当后娘的，我们家虽然穷，倒是没让笑笑做过什么重活，我们是觉得你的条件还不错，所以才答应让笑笑去见一见你。”

　　 韩城点点头：“伯父请放心，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的工资还不错，苏同志跟着我别的说，我保证能让她吃饱穿暖，更不会让她干重活，就是要辛苦她帮我带两个孩子，我的大儿子过完年可以送去上学，小儿子快两岁的确要多费点心思。”

　　 苏家人给韩城的感觉很实在，从进院子开始，他就觉得很舒服，原本还没有那么非不可，见了苏笑笑和孩子相处，韩城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比苏笑笑更合适的人了。

　　 况且看她的家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这一点韩城深有体会，杨梅娘家人都很好，就是那些旁支就是一地鸡毛，破事一大堆。

　　 韩城看到苏笑笑的性格就推断她的家庭氛围不错，果然也如他所料。

　　 除了带着两个孩子这一点以外，苏家父母对韩城还是很满意的。

　　 但说实话，韩城这样的人品相貌，要不是带着两个孩子，也不会跑到农村来找续弦，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这一点，苏家父母都明白。

　　 过了苏家父母这一关，婚事基本算是敲定。

　　 等到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上桌，韩城就真的非苏笑笑不可了。

　　 这比他在国营饭店吃过的所有红烧肉都要好吃。

　　 读过书，长得不错，对小孩子有耐心，关键是还有一手比国营饭店大厨还好的好厨艺，韩城真心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自己还带着两个孩子，这样的好姑娘肯嫁给他，他该好好对人家的。

　　 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上桌，苏家人也是不抢的，每个人都只是夹自己前面那一块地方，跟分配好似的，其实看得出来他们很馋肉，但就是连小宝都是大人给他夹一块，他就吃一块，好像知道大人们都紧着他，少谁的也不会少他那一份，吃得可香了。

　　 事实上李玉凤可心痛坏了，足足两斤多的肉啊，让这败家闺女一顿给煮了，要不是韩城留下来吃饭，她能把肉腌起来吃上好几顿呢。

　　 但想到肉是人家韩城带过来的，好好招待人家也是应该的，这样一想，心里才好受一点。

　　 饭后，韩城提议下午带苏笑笑去民政局领证，把苏家父母吓了一大跳。

　　 把苏卫民给整不会了：“不是，韩同志，你上午才跟我们家笑笑认识，下午就去扯证是不是太着急了点？你至少得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走个过程你家长辈也应该先来提亲不是？”

　　 找遍全世界也没人这样结婚的吧？这小伙子人不错，但做事也太不讲究了点。

　　 韩城也不瞒他们，实话实说：“伯父伯母，实不相瞒，我是烈士遗孤，家中已经没有长辈，我的父母为国捐躯后把我托付给老师一家，老师待我恩重如山，师母有两个亲生儿子，并不待见我，总之没在他们家里住多久我就考上了军校离开，后来老师去世，联系也少了，孩子的母亲去世不久我接到任务要随军上战场，又逼不得已把孩子托付给她。

　　 目前我的两个孩子还养在她那里，她对我的孩子也并不好，想着赶紧把孩子接回来养，部队医院很忙，我手上还有不少项目，越早回去越好，这也是我为何那么着急的原因。”

　　 徐媒婆跟他们说过男方很急，但苏家父母没想到急到这个份上。

　　 苏卫民的眉头蹙得可以夹死苍蝇：“你这也太急了，我们啥也没准备啊。”

　　 苏振华提议，“那要不先让笑笑先跟他过去带孩子几个月孩子，婚事等过年回来再办？这万一不适应还可以反悔不是？”

　　 韩城眉头一跳，还打算反悔呢？

　　 李玉凤拍儿子一掌，瞪着他：“想什么呢？让你妹妹没名没分跟人家走，人家怎么看你妹妹？把你妹妹当成什么人了？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哥哥吗？”

　　 别说几个月了，没名没分的就是几天也不行。

　　 一直没怎么参与的苏笑笑说：“爹，娘，韩同志明天会让徐媒婆来提亲的。”

　　 反正都是要嫁人，两辈子加起来也就看到这么一个顺眼的，她可不想再去相亲了，韩城人真的不错，大肉包紧着她，刚才还给她夹红烧肉来着，以后对她肯定也不会差。

　　 带着户口本来相亲的韩城从包里掏出六百块钱塞到李玉凤的手里：“这是礼金，婚礼事请爹娘看着办，下午我带着笑笑去扯证，再让徐家婶子把该走的流程都走一遍，不会亏待笑笑的。”

　　 李玉凤看着手里的六捆大团结 ，顿时目瞪口呆，这年头，八十八最多一百八十八的礼金就已经很不错，这是六百块？韩同志这么满意自家闺女吗？

　　 所谓没对比就没伤害，苏家人哪怕放到城里素质也是极好的那一类，韩城拿出最大的诚意，他实在不想错过苏笑笑，最后娶一个像刘水仙那样女人的回去给儿子当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