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通话结束, 简杭放下手机。

　　 “你怎么看？”她问秦墨岭。

　　 秦墨岭刚才只关注到她喊老公，其他没听到, 发表不出看法。

　　 但又不能跟她说, 什么都没听到，她会误解他对她的事不上心。

　　 秦墨岭喝了一口咖啡的时间，想到怎么应对, 不露声色道：“我关注点可能跟你不同, 你说说你的想法。”

　　 简杭不疑有他，有时候男人和女人对同一件事确实看法完全不同。

　　 她坚持自己的初衷, “我不可能撤诉, 该怎样就怎样。我理解廖咏玫不容易, 可一码归一码。”在廖咏玫看来, 即使打官司, 最后的结果也是廖咏玫给她道歉, 赔偿一定的精神损失费。如果私下和解，廖咏玫照样给她道歉，还会多补偿。

　　 既然结果一样, 何必再去计较是打官司还是和解。

　　 廖咏玫就是高域老婆。

　　 简杭又道：“我不缺那点精神赔偿费, 不在乎她道不道歉, 我只要一份判决书。”

　　 秦墨岭颔首, “跟邢律师讲, 不管对方给什么和解条件，直接拒绝。”

　　 简杭好奇：“你关注点是什么？”

　　 秦墨岭：“......”

　　 他镇定自若道：“和你想法一样, 走法律途径解决。”

　　 塑料老公不觉得她多此一举, 还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简杭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她一小口一小口品他煮的咖啡。

　　 咖啡喝光，耿姨又给她热了半杯牛奶送过来。

　　 简杭这么多年只喝同一个牌子的牛奶, 咋换另一种，只喝一口就尝出不同。

　　 中间适应两秒，她接着喝完半杯牛奶。

　　 她这么一个细微的停顿动作，正好被秦墨岭捕捉到。

　　 简杭吃得少，很快吃完，秦墨岭还在慢条斯理用餐。如果换前几天早上，她吃完直接去公司，一分钟不耽搁。今天早上没急着走，特意留下来陪秦墨岭。

　　 干坐着尴尬，她倒了一杯温水喝。

　　 秦墨岭若有所思，今天早饭，她喝了一杯咖啡，又喝了半杯牛奶，不至于渴到还要喝白开水。

　　 只有一个可能，有事找他，不好意思开口。

　　 “还有事？”他主动询问。

　　 简杭：“......没事，喝几口水。”

　　 她又抿了一口，“你慢慢吃。”

　　 放下水杯离开。

　　 秦墨岭看着她走出别墅，他收回目光。

　　 耿姨凭借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验，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多了一句嘴：“小杭是想陪你吃早饭。”

　　 秦墨岭恍然明白过来，高太太那件事他帮了她，她不知道怎么感谢，于是陪他吃早饭。

　　 他叮嘱耿姨：“之前那个牌子的牛奶，多备点，以后家里就喝那个牛奶。”

　　 耿姨对那个品牌的鲜奶印象颇深，秦墨岭喝完十四盒后，让她不用再买，结果现在又要喝。其中原因，她猜不出，也不会多问。

　　 “阿姨，您明天要煮茶叶蛋？”秦墨岭问。

　　 耿姨点头，“想给小杭换换口味，我看她不爱吃煎蛋。”

　　 秦墨岭道：“冰箱里的茶叶，您挑最好的用，还缺什么您跟我说。”

　　 耿姨笑着，连连应下。用冰箱里那些茶叶煮茶叶蛋，那一颗茶叶蛋可就值钱了。

　　 当然，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心意。

　　 秦墨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是钟妍菲。

　　 他没接，划到静音。

　　 院子里，简杭把包和电脑放副驾驶座。

　　 昨天是秦墨岭开车，座椅调过，她坐着不合适，重新调整座椅，无意间偏头，看到后排座位上的西装。

　　 叠放得整整齐齐。

　　 她没记错，昨晚秦墨岭把西装拿下车，要干洗。

　　 一夜过来，衣服又回到车里。

　　 简杭揣摩不透秦墨岭的意思，索性直接问他：【我把西装送去干洗？】

　　 秦墨岭在餐厅，透过落地窗看院子里的汽车，隔着前挡玻璃车膜，他看不清车里的人，回她：【耿姨说洗过了，放你车上备用。】

　　 备不时之需，万一哪天遇到降温，她穿上御寒挡风。

　　 他又打了一句发出去，【我西装多，需要的话，自己到衣柜挑颜色。】

　　 简杭抬头，从车里看向餐厅。

　　 清晨的阳光洒了一片在餐厅落地窗上，迎着光，她只看到餐桌前影绰的轮廓。

　　 简杭低头回复：【车上这件就不错。】

　　 【需要的时候，不会跟你客气。】她又补充。

　　 秦墨岭：【吃饭快不利于消化，以后吃慢点。】

　　 简杭：“......”

　　 一头雾水。

　　 她吃得不快，只是吃得少。

　　 没辜负他的一番好心，她道：【好，知道了。】

　　 秦墨岭让她吃慢点，是希望她明天继续陪他吃早饭。

　　 但简杭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

　　 院子里的汽车开走，秦墨岭收回视线。

　　 手机再次响起，依旧是钟妍菲的电话，他直接拒接。

　　 昨天没约到人，今天早上的两通电话，第一遍没接，第二遍直接挂断，钟妍菲有点看不懂秦墨岭。

　　 她还在家，刚吃过早饭。

　　 钟董从楼上匆匆下来，没到餐厅，直奔院子。

　　 “爸，您不吃早饭啦？”钟妍菲在身后喊。

　　 “来不及。”

　　 “怎么了？”

　　 钟妍菲拿上包，大步追出来。

　　 司机已经替他打开车门，钟董跟女儿简短说了说：“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好几个大客户，突然间暂停采购。”

　　 “什么原因？”

　　 “还不清楚。蒋盛和那边什么都没明说，只说要走流程。”走流程就是一个托词，至于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还没想到。

　　 钟董坐上车，“我去看看。”

　　 秦墨岭爽约，电话不接，蒋盛和突然暂停合作，钟妍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决定。

　　 她只好亲自去一趟乐檬大厦。

　　 没有预约，她见不到秦墨岭，先去了了妹妹的办公室。

　　 钟妍月看到姐姐，惊诧不已，打趣道：“稀客呀。”从她进乐檬工作，姐姐只来过她办公室一次。

　　 钟妍菲经常路过乐檬大厦，从不上来。

　　 “约了秦墨岭？”钟妍月只想到这一个可能。

　　 钟妍菲：“没约到。”

　　 钟妍月在给姐姐泡咖啡，手上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他放我鸽子，电话故意不接。”

　　 钟妍月和秦墨岭共事两年，以她对秦墨岭的了解，他不会拿工作儿戏，更不会情绪化。她唯一能想到的是，“有没有可能他在替简杭出气？”

　　 钟妍菲盯着妹妹看，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原因，又觉得不可能。

　　 谁都知道秦墨岭不喜欢简杭，如果不是秦爷爷和秦奶奶压着，这婚结不成。

　　 这只是其一。

　　 其二，她只是表现出不想跟尹林资本合作，有自己想合作的中介机构，私下并没有为难简杭，只在谈项目时，晾了简杭。

　　 秦墨岭总不至于，为了尹林资本，大动干戈，联合自己的发小，来找她的茬。

　　 昨天叶家长辈的寿辰宴，钟妍菲也参加了，“秦墨岭都没和简杭坐一桌，你知道昨天有多少人私下议论简杭？他能不知道？”

　　 知道了却还是不跟简杭坐一起，不顾简杭的感受和面子，摆明对简杭没有半点好感。

　　 “也可能秦墨岭一开始不知道简杭参加寿辰宴，”钟妍月有件事忘记跟姐姐说，“寿宴结束后，我和秦墨岭他们一起坐电梯，门快关上时，简杭正好过去，电梯里都是人，挤不下简杭。你猜怎么着？”

　　 钟妍菲没心思猜，示意妹妹直说。

　　 钟妍月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秦墨岭急着按开门键，还不小心推了我一下，他挤出去，陪简杭等下一趟电梯。”

　　 钟妍菲不敢相信。

　　 钟妍月当时也惊掉下巴，能让秦墨岭当众主动示好，简杭还是有点本事。

　　 “会所那晚，你晾了简杭，一星期过去，简杭没主动联系你吧？她那么想要那个项目，但就是不找你，不急不躁，这还不说明问题？她肯定是有底气才敢跟你刚。”

　　 她把咖啡杯推到姐姐跟前，“凉了不好喝。”

　　 沉吟几秒，钟妍月黯然道：“姐，算了吧，不要再跟简杭过不去。”

　　 钟妍菲气不过，“不是她横插一脚，你不会现在还忘不了谈沨。当然，谈沨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不是我要跟简杭过不去，她拿其他人家的项目，我管不着，想从我手里拿项目，想赚我们家的钱，门都没有！”

　　 钟妍月不想提谈沨，她跟谈沨分手那么久，还是没走出来。

　　 她自诩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却对谈沨的感情有了一种执念。她对他感情浓烈时，他提出分手。她不愿相信，是简杭插足了他们的感情，不愿相信谈沨劈腿。

　　 可事实就是，她跟谈沨分手那段时间，谈沨和简杭有合作。

　　 合作结束，谈沨还帮了简杭一个大忙。

　　 谈沨对简杭颇为照顾，不惜欠人情去帮简杭，从来没见他对谁如此上心，包括她都没享受过那样的待遇。

　　 她放下自尊去找谈沨复合，他态度坚决，说不合适。

　　 那段时间，她羡慕嫉妒简杭，也恨简杭。

　　 她问他，什么时候认识简杭的。

　　 他说：分手后第二个月，项目协调会上认识。

　　 她想笑，当时又笑不出。

　　 明明他最厌恶别人撒谎，为了维护简杭，他不惜撒谎。

　　 她查过，问过他身边的同事，他们公司和尹林资本合作前，还是他跟尹林那边提出，希望此次合作，简杭是负责人。

　　 他都提出让简杭负责项目，居然说不认识简杭。合作开始前，她跟他还没分手呢，明摆着劈腿了。

　　 她又问谈沨，是不是爱上了简杭。

　　 他说：简杭是他恩师的女儿，他照顾简杭完全因为简老师，简老师对他恩重如山。

　　 这些鬼话大概连他自己也不信吧。

　　 谈沨学习一直不错，家庭正常，一个初中时的数学老师而已，能有什么恩重如山？

　　 如果她没见过简杭，也许就信了谈沨的鬼话。

　　 偏偏她见过。

　　 简杭皮相美，骨相更美，跟简杭在一家饭店吃饭，无论男女，都忍不住一遍遍回头看她。

　　 连她这个不喜欢简杭的人，都没法自欺欺人说简杭不好看，何况谈沨是个男人。

　　 “姐，这事翻篇，以后不准再提他。”钟妍月心累，想跟自己和解。

　　 钟妍菲叹气，“让我怎么说你好，换我我早就收拾这个渣男。”

　　 “姐！”钟妍月制止。

　　 “好好好，不说。”

　　 钟妍月岔开话题，说起秦墨岭：“你当面跟秦墨岭解释，说不是有意为难简杭，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实在不行，我去找他要个人情。”

　　 她对乐檬尽心尽力，秦墨岭这点面子还是会给。

　　 钟妍菲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端起咖啡喝，“你别掺和。”

　　 钟妍月不放心：“那你打算怎么办？”秦墨岭不见姐姐，意味着接下来万悦跟乐檬的合作会不顺当。

　　 一旦让董事会知道是姐姐的原因，姐姐又要被董事会声讨。公司大局上，感情从来都要给利益让道。

　　 钟妍菲：“我亲自打电话给简杭，把项目给她。”

　　 事到如今，得识时务。

　　 钟妍月过意不去，“姐，对不起。”

　　 “哎哟喂，一身鸡皮疙瘩。”钟妍菲笑着调侃道，她安慰妹妹，“我主动找她算什么委屈。”她晾了简杭，算是扯平。

　　 现在有秦墨岭撑腰，她拿简杭没办法。

　　 她心眼小，不会轻易放过谈沨。

　　 能在金融圈混得风生水起，简杭和谈沨都不是简单角色。

　　 妹妹对谈沨抱有幻想，她不会。

　　 ——

　　 上午十点钟，简杭接到钟妍菲的电话，她调成静音，没接。

　　 那晚在会所包间外，等了四个小时，被钟妍菲随意践踏自尊的不快，至今还在。

　　 她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好人。

　　 间隔半小时，钟妍菲再次打进来，接电话的是简杭秘书，告知钟妍菲：“Olive在开会，散会给您回过去。”

　　 钟妍菲掐断电话，冷嗤。

　　 简杭这是趁机拿捏她。

　　 什么开会，都是借口。

　　 “小章，”她吩咐助理，“备车，去尹林一趟。”

　　 钟妍菲把手机扔桌上，出门前，抽了一支烟。

　　 尹林资本，秘书忐忑不安，刚才回电话时爽快，现在冷静下来，担心万一钟妍菲被惹恼怎么办？

　　 第一次对甲方这么硬气，她心里没底。

　　 简杭还在开会，她轻轻推开会议室的门，在靠门的位子坐下。

　　 简杭抬眸，交代秘书：“钟妍菲要是来了，让前台好好招待。”

　　 她下巴对着林骁那个方向微扬，“你继续汇报。”

　　 开会是真，简杭料定钟妍菲会亲自来尹林，来了就等着。

　　 原定的会议不会推迟，也不可能为谁提前结束。

　　 于是钟妍菲来到尹林后，足足等了两个钟头。

　　 散会后，简杭直接去接待室。

　　 虚与委蛇谁不会，她笑说：“钟总，不好意思，一直在开会。有什么事你电话里说一声就好，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钟妍菲违心一笑，“正好路过。我出差刚回来，跟你敲定一下签合同的时间，有空的话，我们约个饭，我朋友想收购一家小公司，标的额不高，不知道你们团队有没有兴趣接小单子。”

　　 小单子是钟妍菲道歉的诚意。

　　 简杭在利益上从来不假客气，“那谢谢钟总。时间你定，我这边哪天都可以。”

　　 钟妍菲道：“那就明天中午。饭店地址我一会儿发你。”

　　 她放下咖啡杯，“我回去还有事，那我们明天见面聊。”

　　 两人简单握手。

　　 简杭送她到门外。

　　 万悦的项目，总算有了进展，她第一个想感谢的人是秦墨岭。

　　 晚上回到家，秦墨岭还没回来。

　　 简杭在主卧加班，门敞开。

　　 一直到十点半，走道上传来脚步声。

　　 她起身出去，想当面向秦墨岭致谢。

　　 秦墨岭今晚有应酬，回来比平时晚了一些。

　　 简杭房门开着，他猜到她有事找他，不然她从来都是关着门。

　　 “简杭。”他喊她一声，“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