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将错就错, 简杭不打算再说真相。
以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 融洽的关系不管对她, 还是对他都没坏处。
她拿自己保温杯，倒白开水，
“跟你说件事。”
秦墨岭嘬口咖啡, 眼神示意她讲。
简杭：“我今晚跟人约好谈项目上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搬过去可能要半夜。”她答应了出院搬, 不管多晚就一定会搬过去。
秦墨岭喝完咖啡, 说道：“别累着, 注意身体。”他去洗杯子。
医生查房前, 秦墨岭拎着行李箱离开。
出院手续没用简杭操心, 耿姨早早来到医院帮忙办妥。
耿姨把那件带回去干洗的西装又拿来给她, 这两天倒春寒，耿姨怕她没厚外套，这件西装料子好, 压风。
六位数的西装穿在身上, 再冷也不觉得冷。
耿姨左右看看, “别说, 你穿着还真好看。”
简杭笑, 怀疑耿姨是亲妈眼，一件男士西装而已, 能有多好看。
她身材高挑, 穿在身上不难看倒是真。
终于出院, 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
简杭回到自己公寓，先泡个澡, 找出合适应酬的衣服换上，急匆匆赶去公司。
到公司她便是停不下来的陀螺，一下午开了两个会，几十通电话，还有厚厚的一叠资料等着她看。
在医院那样慢节奏的生活，对她而言很奢侈。
万悦集团的合同，一直压在她心头。
说好晚上九点钟见面，简杭提前二十分钟到会所。依旧是钟妍菲的助理小章接待她。
小章温和笑笑，“钟总在招待大客户，您稍等。”
简杭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有时时间紧迫，见客户得无缝对接。
还不到九点钟，是她提前到了，等一会儿也是应该。
小章让会所侍应生送来咖啡。
总不能一直站在包间门口，两人移步到走道尽头的休息区。
小章将她送过去，还要回包间听候差遣，“简总，您坐，钟总那边送走客户，我来叫您。”
“麻烦了。”
“客气。”
小章回去，简杭放下咖啡，趁着等人间隙，拿出手机处理工作群里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小时。
小章让侍应生又送来一杯咖啡，还有几样水果，招待周到。
简杭端起热咖啡喝了一口，有些漫不经心。
一个多小时，在等人的时长里，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
毕竟哪个乙方没等过甲方，没被甲方拿捏过。
一杯咖啡喝完，简杭刚放下杯子，小章过来。
简杭以为钟妍菲终于结束上一波应酬，有空跟她聊项目，她站起来。
“简总，您坐。”
小章歉意道：“不好意思，简总，我们钟总今晚也是乙方，在招待我们万悦集团的大客户韩双韩总，本来以为九点钟能结束，谁知韩总突然来了牌瘾，我们钟总在陪着打牌，牌局到现在还没散。”
简杭知道韩双，在权贵名媛圈里，韩双排在前面，自带优越感和距离感，今年三十五岁，对婚姻没兴趣，眼里只有事业。
韩双在生意场上有些手段，很不好说话一人。
而韩家，确实是万悦集团的大客户。
她已经预感到，小章接下来要说什么。
小章：“钟总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送走大客户，她说，您要是等得着急，就先回去，至于项目，以后有空再说。”
说完，小章抿了抿唇。
以后有空再说，潜台词就是，只要今晚她不愿意等，以后钟妍菲都没有空。
事已至此，简杭不想承认都不行，她是被钟妍菲故意晾在包间外这么久。
偏偏她还不能甩脸色走人。
钟妍菲既然让她来，还敢晾她，自然有万全之策。
就算晾她这件事，传到秦家人那里，秦家也说不出什么，因为钟妍菲从头到尾没说不给她项目，因为钟妍菲事出有因，自己还要讨好韩双，因为钟妍菲还说了，如果她着急，就先回去。
至于她不想回去，还想继续等，那是她的事，跟钟妍菲无关。
什么理都被钟妍菲占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而韩双，说不定压根不知道钟妍菲把她晾在包间外这事。
又或许，韩双就算心里头知道钟妍菲的目的，也会佯装不知，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何必当面说破。
反正钟妍菲不会白让韩双帮忙，到时会在生意上让利给韩双。
谁跟钱过不去。
想明白这一切，简杭微微一笑，跟小章说：“没关系，时间还早，我再等等。”
她不能一走了之，她要是离开，钟妍菲正好有借口，到时项目分分钟落到竞争对手那里。
标的额二十二亿的项目，一年也遇不到几个，行业竞争激烈，僧多粥少，她没有任性的资本，更没有跟钱过不去的理由。
眼看到嘴的鸭子飞走，不说她不甘心，董事会到时还要问责。
钟妍菲料定她不会、也不敢走人，精准找到她的七寸，于是肆无忌惮将她晾着。
小章在心里叹口气，有些事，不是她一个助理能评断。小章看一眼简杭，她看上去风轻云淡，又开始忙工作。
这样的冷静和耐力，不是一般人能有。
钟妍菲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牌局，她得在包间外面随时听候吩咐。
“简总，您忙。”
简杭笑着微微颔首。
不知不觉，凌晨已过。
她等了三个多小时。
侍应生又给她送来一杯热咖啡，这是今晚的第三杯。
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刚才她一直用手机看邮件，电耗光。
包里只有充电宝，数据线落在车里没带上来。
简杭下楼前，知会小章：“我去车里拿充电线。”
小章浅笑，“好，钟总要是找您，我跟她说一声。”
她目送简杭走去电梯间。
不知道钟总为何要刁难简杭，据她所知，万悦集团的高层对简杭和其团队的能力很是认可，才放心将项目交给简杭做。
而钟妍菲以前也说过，挺欣赏简杭的本事。
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有了过节。
简杭从电梯出来，直奔院子外，她的车停在外面。会所院子里有停车位，都是高级会员专享。
她不是会员。
走到门口，迎面有车开进来，车灯刺眼，简杭拿手挡在前额，没看到车牌，勉强看清路。
两辆车依次驶入会所院子。
简杭靠边走，和两辆车错身过去。
“哥，嫂子也在。”
车里，秦醒提醒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今晚两个场子，喝到快凌晨，结束后又转场来会所消遣。
秦墨岭睁眼，手指揉揉额角，困意和酒劲褪去几分，他下意识转脸看窗外。
没看到简杭。
秦醒说：“走过去了，嫂子的车应该停在外面。”
他征求堂哥意见，“我去喊嫂子过来，一起热闹？”
秦墨岭收回视线，“她有事。”
保镖已经打开后车门，他腿一抬，下车。
另一辆车里，蒋盛和下来，他没急着进会所，拆开烟，倒出一支丢给秦墨岭。
秦墨岭余光瞥见院门口那抹身影，分了神，一时间没接住蒋盛和扔给他的烟，烟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烟，顺手扔到垃圾桶里。
院子里的灯光昏暗，简杭还是一眼认出车旁的挺拔男人，随后才看到秦醒跟蒋盛和。
他们看到了她。
秦醒跟她打招呼，见她手里还提着电脑包，“嫂子，这么巧啊。来谈业务？”
简杭笑笑，“嗯，谈个项目。”
蒋盛和跟简杭寒暄两句，他扫一眼秦醒，两人心照不宣先行进会所，留秦墨岭和简杭在院子里。
秦墨岭无声看她几秒，突然伸手，“车钥匙给我。”
简杭微怔，没反应过来他要车钥匙干嘛，还是扔给他。
秦墨岭接住车钥匙，转身递给一旁的司机，吩咐道：“车开进来，再让人把车牌录入系统。”
他又问简杭在哪个包间应酬。
她哪里有包间，简杭只好告知钟妍菲所在的那个包间房号。
司机拿着车钥匙去开她的车。
车牌号录入门禁系统意味着，以后她再来会所有应酬，可以直接开车进来，不用再到处找停车位。
以后再也不用为停车烦恼。
简杭诚心诚意道：“谢谢。”
秦墨岭没应声，对他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他是这家会所的股东之一，平时从不过问会所的经营，所以外人很少知道他是股东。
简杭就更不知道他私人名下到底有哪些投资。
秦墨岭转身朝会所里走，简杭跟上去，她还得上楼等钟妍菲。
“明天晚上去爷爷奶奶家吃饭。”秦墨岭目不斜视说道。
简杭没忘，“奶奶跟我说过。”
秦墨岭：“爷爷奶奶到时问起什么时候办婚礼，你打算怎么回？”
简杭偏头看他，他恰好也转头。
两人目光交汇，他高她一头，气势无端压她。
半明半昧的光线里，他轮廓线条更分明深邃。
简杭懂他什么意思，他不想办婚礼。
秦墨岭直言不讳：“我跟你还不熟，婚礼往后推推。”
简杭点头，“到时我跟奶奶说。”秦家爷爷奶奶在任何事情上，都会给她面子，有时她说一句，比秦墨岭说十句都管用。
婚礼是两个人的事，他既然不想办，她坚持也没意思。
他们确实还不熟悉。
说话间，他们走到电梯前。
工作人员早已打开电梯门。
秦墨岭站在门边，让她先进，他随后走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离得又近，简杭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上一次离这么近是在医院，她摔倒在他怀里那次。
好闻的气息最容易蛊惑人心，她理智又清醒，往边上挪了半步。
秦墨岭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个远离他的动作，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嫌弃他还是在跟他置气。
他耐心解释：“婚礼是推迟办，不是不办。”
简杭没自作多情的理解为，他在宽她的心。
电梯到了二楼，简杭一个人下去，秦墨岭去的是三楼。
简杭知道三楼的那个包间，会所里最大最豪华的私人包间，不对外。包间里的喧嚣与纸醉金迷，外面的人窥见不到。
钟妍菲所在的包间在二楼，下了电梯还要往前走。
小章见她回来，什么都没说，挤出一丝尴尬又歉意的笑。
看来钟妍菲打算继续晾她。
简杭提着电脑包，去了休息区。
她不是头一回被大客户晾，曾经被一个大客户晾过一整天，对方忙完直接下班，让她改天再去。她白等一天还不能有脾气，第二天继续过去。
自从毕业踏入金融圈，受委屈是家常便饭，有时比她吃的饭还多，她能屈能伸，早习以为常。
万悦集团的项目，她肯定要拿下，钟妍菲越是晾她，她越得表现得心平气和，不能自乱阵脚。
简杭拿出笔记本，放在休闲桌上，打开来，专心处理邮件。
“秦太太，您的车钥匙。”秦墨岭的司机送来她的车钥匙。
简杭对这个称呼极其陌生，差点以为不是喊她。
她接过车钥匙，“谢谢。”
司机离开。
简杭定定神，继续看邮件。
今天就当在会所加班了，反正在哪都是要加班。
她这么宽慰自己。
司机在走道尽头拐弯，去了楼上包间。
秦墨岭在牌桌上，包间里很吵，有些事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司机用手机打字，把他看到的，和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秦墨岭。
秦墨岭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在手里的牌上。
一言未发。
司机注意到，老板脸色很不好看。
想想也是，简杭刚出院，结果在会所走道等人等到现在，结果还没见到，老板能高兴？毕竟老板自己都纡尊降贵给简杭端茶倒水，怎么可能容忍其他人给简杭委屈受。
秦墨岭示意司机，“把经理叫来，问问他，楼下包间今天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