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刘凝雪学习调香多年,早就听说过周真元的大名,也知道他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周良玉走科举的路子,并不准备接管香铺,而幺女周氏已经出嫁,成亲的女子一心围着夫家转,更无法承继这份手艺。
精于调香之人大多嗅觉灵敏,否则无法分辨出香料的种类,调制出的东西便会带着一股怪味。
周家父女甫一走近,刘凝雪鼻间就嗅到了一股清冽的香气,似竹非竹,如云如雾,只一丝余味就让她昏沉的头脑霎时间一片清明,仿佛山涧清泉淙淙流过,不带丝毫沉闷,就算是个不懂香的普通人,也能闻出这定是极品的好香,刘凝雪又怎会分辨不出?
眼底涌起一丝火热,女人面颊泛起红晕,激动之色与那副清冷的模样全然不同,刘凝雪心中暗忖,也不知配出此种香,究竟需要何种材料?还是也得借助水点香的法子?
越想越是心痒难耐,偏偏她骨子里带着一丝傲气,不愿低声下气地求别人,沉吟片刻,她试探着道,“小女子姓刘,名凝雪,乃是对面沉香亭的老板,敢问周先生还收不收徒弟?小女子想拜在您门下,研习调香的技艺。”
听到这话,周清的脸色霎时间黑如锅底,她嘴唇抿成一条线,冷声质问,“若我没记错的话,王鲁此刻就在沉香亭中,那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刘小姐准备如何处置?”
即使看周清不顺眼,但为了得到水点香的手法以及香料的配方,刘凝雪耐着性子解释,“周小姐千万莫要介怀,王鲁之所以会来到沉香亭,是我一时草率,只看中他干活细致,并不清楚他曾经做下的恶事,只要周先生愿意收我为徒,小女子愿意即刻将王鲁赶出沉香亭。”
沉香亭的生意不差,但因是新开的铺面,在京城并没有打响名声,即使有刘兆曲在背后支持着,依旧不能与经营几十年的老店相比。
刘凝雪自幼跟随刘兆曲经商,心思十分活络,知道怎样的选择才对自己最有利,因此才会来到周家香铺。
好歹活了两辈子,周清一眼就看穿了女人的想法,她徐徐开口,“刘小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王鲁之所以会被赶出香铺,是因为他答应了令尊,要从周家弄出宣炉,眼下宣炉没到手,便急着卸磨杀驴,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于福手里拿着抹布,表面上在擦拭柜台,实际上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此刻他不由咽了咽唾沫,瘦猴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色,他没想到这种清丽如仙美人竟会如此心狠,赶出沉香亭,这是要把王鲁往死路上逼啊!
不过王鲁曾经做下那么多错事,也并不值得同情,只是想想他的下场,还是让人不由唏嘘。
刘凝雪没想到自己的谎言就这么被戳破了,她活像被人扇了两巴掌,面颊陡然涨成猪肝色,指甲狠狠抠了下掌心,强自镇定道,“宣炉?那可是前朝至宝,难道竟然在周家不成?”
见状,周清哪会看不出刘凝雪在装傻?她轻笑一声,“宣炉老早就被送到了指挥使府上,毕竟那是我们周家的东西,献给朝廷命官也比被别人惦记着强,刘小姐觉得如何?”
定定的盯着周清,刘凝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姿容娇艳的女子,竟然生的如此牙尖嘴利,简直就是个泼妇!
她强笑道,“周小姐言之有理,不过宣炉乃是上等香器,送到一个不懂香的人手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周清没有接话,只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深切感受到周家父女对自己的嫌恶,刘凝雪心知自己这一趟怕是白来了,她俏脸寒霜,死死咬牙,心里对周清厌恶至极。
周父微微皱眉,“刘小姐,普通人调香看的是技艺,但当自身磨练到了一定程度,心境反倒更为重要,你素有天才之名,不必非拜我为师,自行钻研的话,对香道的理解才会更深。”
这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但刘凝雪却丝毫不领情,她只当这是周父拒绝自己的托词,冷笑一声,带着丫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香铺。
盯着女人的背影,周清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她不管刘凝雪到底是好是坏,在调香上有无天赋,对于这个前世里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她心中充斥着浓浓恨意,永远无法抹去。
周父摇头叹息,“刘氏女天赋极佳,心性却差了一筹,要是想不明白,只怕没有进益。”
闻言,周清低垂眼帘,刘凝雪善于调香不假,却不代表她心思纯粹,否则前世里她也不会用沾着周家人鲜血的宣炉调香,趁机博取太后的欢心。
“爹爹何必想那么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自是管不了的。”
周父也觉得女儿的话有些道理,摇头将无关的琐事抛却在脑后,他又回了香房,继续研究新得的香方。
周清本想跟父亲一起,哪想到还没迈过门槛,就听到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姑母,您要是觉得闷得慌,茹儿经常来香铺陪您……”
艳丽无比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色,周清回过头,看到身着素色衣裙的焦茹扶着席氏的胳膊,二人一同走到了后院。
瞧见周清,焦茹面色一僵,暗暗骂了几句,强挤出一抹笑容,“清儿表妹也在,还真是巧了。”
“是挺巧的,明明表姐住的宅子离香铺有些脚程,没想到竟然能遇上我娘。”
对上女人清澈见底的眸光,焦茹只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周清给看透了,她父母双亡,在京城寄人篱下,守孝三年后都快二十了,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哪还能嫁的出去?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无比焦躁,几经衡量,将主意打在了周良玉身上,她那表哥不知模样生的俊秀,此次会试说不准也能拿到好名次,若自己嫁给他,成了官夫人,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比现在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