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人一缕元神,借助了驱邪院之权能,奔赴天庭之上,作为驱邪院的战将,少年道人直接出现在驱邪院之中,天猷大真君今日当值,眸子微抬,这位北极诸圣之中最为沉静的道:“荡魔来此何为?”
少年道人拱手一礼,将方才诸事说完。
而后道:“天庭之中的落雨如果不是有大阵要求的话,应该不算是违逆天规吧?”
天猷大真君道:“也就是说,你要用你的天帝钱来请水神雨师之类帮忙降雨?”
齐无惑点头。
天猷大真君低下头,取出了一卷玉册,平淡道:“从九品右判官,已是仙官,百年之间有天帝钱五千枚,并灵丹,灵药诸多物件,皆已在名册之中,你想要去借调云兽雨师雷鸟,需要天帝钱一千枚,绰绰有余了。”
“下雨范围多大。”
少年道人嗓音沉静,道:“锦州。”
天猷大真君的动作一滞。
抬眸看着眼前少年道人,而后淡淡道:“一州之地,方圆之大,有人族千万,苍生无数,落雨一夜,需天帝钱十万,伱的功勋不够,而驱邪院之中,不允许提前预支诸功勋功德。”
声音顿了顿,取出一物扔给那少年道人:
“我以私人名义借给你。”
“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给我。”
少年道人本来打算去寻牛叔取诸法咒换来的天帝钱,可没有想到大真君会支给他。
双手接过此物,惊愕之时,天猷大真君沉默,知道若是眼前少年的功勋不被压制的话,此刻这些天帝钱是可以拿出来的,只是三清弟子在天庭任职需要经历更多的考验,以此磨砺,得到越多,需要承担越多,既然得到了三清道祖的传承,就要承担更多磨砺。
三清之名,并非是炫耀的资本。
这是玉清大天尊亲自定下的规矩。
于是只言简意赅道:“我要天帝钱无用。”
“另外,太白祂已脱离了危险,神魂安定下来。”
“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少年眸子亮起,神色欣喜。
天猷大真君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道:“他日有时间,你可来天上去看望他。”
“不过现在不行,他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好了,且出去吧,记得在外行走,勿要用驱邪院身份,你现在是中天北极紫微宫之中的从九品仙官,因你没有甲胄兵刃在身,权且支给你一个文职的身份。”
齐无惑道谢之后,再去循着这天宫而行,此地偌大,哪怕是天猷大真君已经告知他水部位格,却也寻找不到,好不容易寻了水部之中,有仙官问明了来意,这才见到了水部之中的诸多雨师和水官,锦州之地,便拨了一名雷公,一名电母,并云雨诸神一起前去。
雷公道:“倒是不曾想到,有人会为了这锦州而要吾等来专门施雨。”
他极客气,伸出手拽住少年道人,让他踩在了云气上。
少年道人如同踩着虚空,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坠下去,但是这云气却是在翻滚着,巧妙无比地分散开了少年道人的分量,且借助了元炁之变化,令此云更为坚韧,雷霆之气则是奔走其中,可使腾转飞翔。
少年道人第一次体会这腾云驾雾之术,绕有所悟。
道:“往日不曾落雨吗?”
“当然下啦,不下雨的话,阴阳不能轮转如常。”
“我们的职责是维系着阴阳的变化,是有下雨的职责。”
“但是锦州这地方,太过于炽热,来这里本身就很累,此地和寻常地方皆下斗量之雨水,然而其余之地皆可承载,现在的锦州落在地上,就只剩了五成的水,旋即能被此地留下的,还要再减去七成,于是这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就变成了这样。”
“哈哈,若非是你今日出这价钱的话,我等也不愿来此啊。”
“人世间既要了自由,那么自也不受天庭的庇护。”
电母笑道:“当年最初的时代,昊天大帝设下蓬莱司和水部,是为了风调雨顺。”
“可后来人间界事情不要天庭管,我们也自乐得逍遥省事。”
“再说,天地自然本来就会有水气升腾落下,这是万物之规律,我等也只是会在阴阳失衡的时候补上些许雨水,但是这位星官,我也要和你说上一声,你今起来恻隐之心,耗费大力气下落雨水,却也只能保护他们一段时间而已,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
“也非长久之计。”
少年道人颔首。
那老土地公才见了少年道人闭着眼睛,正在惊疑不定,不过多久,天穹之上忽而就起来一阵恶风,乌云滚滚翻卷而来,旋即几道惊雷,空气中就闻到了水腥气,老土地的胡子被这一股湿润之风吹得翻卷起来,轰隆隆几声砸下,旋即有豆子大的雨水就落下来,打在老土地的脸上。
大地之上的炽热猛地翻卷散开,和水气对撞,明明是大雨瓢泼,但是人间却像是过年一般地欢呼雀跃,大人小孩都急急忙忙地回到家里面,端出水桶,水盆,还有灰扑扑的陶碗和杯子,接着天上的雨水。
“下雨了!”
“下雨了啊!”
“好一场大雨!”
众人欢呼起来,老土地不敢置信看着天空,瞪大眼睛,禁不住如孩子般地开心起来,回过头看着那少年道人坐在树下,而小孔雀只是翅膀微扇,就有炽烈的金色火焰升腾起来,将落下的雨水蒸腾干净,少年道人缓缓睁开眼睛。
自天上落下人间。
看到无数水线落入大地,而大地之上,如同火焰般的炽烈气息仍旧还残留。
如水如火。
如火中栽莲花万顷!
少年道人拂袖起身,那老土地展开双臂,大笑着迎接着这天上落雨,就像是干涸的土地等待着这一场大雨落下一般,笑着旋即哭起来,亦如这锦州之上的无数百姓,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少年道人,却见少年道人站在了村子中央的老树旁边,而后手掌按在自己的额头之上,比了下身高,而后在树干上,用手指甲轻轻留下了一个痕迹。
在这树根上还有些许同样的痕迹。
老土地怔住,忽而眸子瞪大,雨幕之中,看不清人,仿佛看到那少年道人模样,分明就是数年之前,一个顽童,也是每年都在这里,被家人带着比身高,留下些痕迹,土地的神色微有动容变化,呢喃道:“你是……”
“齐思一?!”
“不,不是,你是他的孙子?!”
少年道人微一拱手,并不答话,仿佛这村镇里面生活的那代代之人。
恍惚如梦,老土地奔去的时候,却不见了那少年道人身影,唯独大雨落下,遮掩了天地,一片昏沉,雨水落在了河流里面,也让干涸之土地重新恢复,而少年道人已走到了院子前面,看着自己的家,他捏个神通,将自家坍塌的院子遮蔽起来。
于是旁人再看不到也进不来,他的手指微抵着一面青石。
少年道人忽而呢喃,伸出手写下文字。
“父齐士敬,母朱绮霞衣冠葬于此。”
“子,齐无惑。”
“太上玄微……”
“立。”
在这石碑之上的文字,如同那个此刻被他遗忘的梦境一般,而少年道人写到了立的最后一笔的时候,看着人间,大地之上热气腾腾,却又有水自天而落,如水坠火,他站在这天地的变化里面,感受着人间的人心之喜,元神之乐,又见了水神雷神的施为。
手中之立字落下最后一笔,垂落手指。
【立】。
一点元神之光,犹如那雷神水神,步云雨于上空,而坠入大地。
也循着元神和体魄落下。
坠入中丹田之炁鼎之中。
少年道人起身,对着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家乡微微一拱手,在落雨之中,轻声道:
“爹,娘。”
“这一次,儿子真的走了。”
“这次,准备好了。”
他似乎隐隐约约记忆起来了元始天尊试炼的梦中的那些事情,转过身来,袖袍之上,滴水不沾,于人间苍生的心之欢喜之中,踱步离去,感知到元神已自然而然地分出一点,落入了自身的炁鼎之中犹如这雨落大地,轻声低吟:
“不识玄中颠倒颠,争知火里好栽莲。”
“牵将白虎归家养。”
“修出明珠似月圆。”
白虎为元神,明珠即纯阳。
观天地落雨,知水入火。
故【移鼎】
已成。
…………………………
少年道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队伍之中,他的气息控制得很好。
在修行关卡自然而然地自初步炼炁大成走入了【移鼎】,就是走上了人仙的道路,这一步以炁包裹元神,自然而然的,气息更为收敛,秦王已逐渐习惯了少年道人的行踪,却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少年道人吓了一跳,道:“先生,你的气息似乎更收敛了。”
“嗯。”
少年道人回答道:“稍有突破而已。”
秦王没有多问,只是站在这窗边看着外面,家家户户都端出来水盆,看着这锦州的城池,在雨幕的冲刷之下,洗尽了尘土,总算是有了当年那繁花似锦的幽静,道:“一路上走过来,见到的人们都是绷着脸,来到这里,下这一场雨水,人们才终于开心起来。”
“真是好一场大雨。”
“好一场及时之雨啊!若是是在京城的话,我一定要给下雨的水神立下塑像,好生供奉香火才是。”
少年道人道:“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却也不必如此。”
秦王本来是想要分享喜悦,可却未曾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回答。
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先生,就算你是先生,可是弟子也要反驳你,这一场雨水之重要当真是真的为诸多百姓解了燃眉之急,救人无数,怎么不必如此的?弟子非但要如此,还得要做下长生排位呢,做了好事就该如此……”
少年道人看他,回答道:
“因为是我下的。”
秦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
如成木鸡。
齐无惑走过僵硬的秦王,看着窗外的夜景,道路之上的人们欢喜,于是少年道人脸上也不自觉有了一丝丝微笑,心神活泼喜悦,却在炁鼎之中淬炼,若将二者淬炼为一,就可以养出阳神,每一步都需要扎扎实实,需历阶而行,不能一蹴而就。
月光清朗,人神之别,天庭暗流,妖族之祸。
少年道人神色安静。
关上窗户,重新走过那那呆若木鸡的少年秦王,嗓音平淡:
“明日入妖国,需要小心。”
“万不可以暴露出破绽。”
………………
似乎是这一场突然到来的大雨,以及天穹之上的仙神气息,让那率领这队伍的大妖受到了某种压迫,虽然说司职落雨的仙神,并非是战职,真的厮杀起来可未必能胜过这大妖,但是天庭代表着的是一种不可挑衅的威严杀机。
但是天庭不管尘世之中事情,大妖才能够安心。
可即便如此,也是催促快速前行,少年道人看着那一处巨大无比的裂隙,先前自己就是看着夫子走入了这裂隙之中,而自己能够回来,心中哀伤怀念,但是元神已被收入炁鼎之中,自身的情绪也尽收敛平和,看去仍旧是个木讷安静的妖怪。
刹那之间,踏入裂隙。
以这类似于传送的手段,来到了妖族的地界,此处地界和人间似无太大差距,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妖族来去,所穿服饰,有异于常人,又有妖族列队,执掌此地,检查这所谓的人间使团。
少年道人收敛自身,元神黯淡,平静地走过去,诸妖族的法阵,没能勘破他的变化之术,一直到现在,秦王悬着的心方才松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其实一直都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齐无惑这位先生的变化之术能否过了妖族的勘验,而今心中虽缓和,面色却不变。
只是让众人都通过此地关卡和阵法。
都未曾出问题。
少年道人眸子微敛,感知到此番世界和人间界的细微不同,却是不知道此地是在妖国的何处,远远望去,也可以见到阳光灿烂温暖,天穹遥远,鼻子则是可以隐隐嗅到某些妖族的气味,有些许的呛鼻。
妖族的地界极大,这样的话,就是到了靠近那所谓大圣仪轨在的方位了。
如此顺着引导前去,看看那大圣之所在……
一切顺利。
在此刻,却忽而有一阵阵的吵闹声音响起,众人面色皆变,却见到一个小小孩子在化形妖族之中穿插来去,却见其面色微有泛白,却是个人族的气息,而背后之妖则是大怒,如一赤发獠牙的猪头,手中持拿板斧,一只手提着断掉锁链,怒道:
“人奴,竟然还敢跑!!!”
“老夫今日,必将你卖入菜市,吃了干净!”
那孩子赤着双足,脚步踉跄,右脚脚腕上有锁链,面色苍白惊慌。
如何躲得开那猪妖一斧劈下,眼底狰狞,少年道人脚步微顿,继续往前走,就是能最靠近大妖王成圣仪轨的机会,但是他终于叹了口气,那斧头劈下,而周围的妖族却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和人间的权贵见有人打杀昆仑奴没有区别。
小小孩子面色苍白,眼底骇然,却见那斧子忽而被磕飞了,连带着那一只猪妖都踉踉跄跄后退,小孩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少年道人的衣摆,群妖看去,却见是一个面色黧黑,隐隐有裂开痕迹的犀牛妖,一只手拿着个叉子,站在这人奴之前。
齐无惑仍保持着木讷妖族的外貌,用牛叔加紧传授的,带着浓郁妖族口音的话语道:
“杀了,可惜。”
“我,买下。”
“买了……这,倒也不是不行。”
那猪妖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一斧头被这犀牛妖用叉子就叉飞了,这犀牛妖插死自己也估计就是一抬手的事情,于是道:“这个可是了不得的人你得要给我十枚,不,一百枚天帝钱。”
齐无惑抬眸,打算要开口的时候,忽而有一道霸道的声音传来:“滚开!!!”
破空声响起。
那猪妖被一鞭子抽飞,带路的狼族大妖出现在了这里,眸子瞪大,狞笑道:
“我的属下,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你刚刚使用的,就根本不是犀牛妖的神通!”
“不是那些个道士?专研障眼之术,没什么手段,就会骗人,老子都没发现。”
“好啊,你们是不是和人族一起混进来的?我就觉得有问题,待会儿这些人族一个个搜身!”
此大妖老辣至极,竟在一瞬间察觉出来端倪,少年道人看了秦王一眼,那秦王迅速反应过来,眸子微变,勒马拔剑,指向齐无惑,大怒道:“好啊,又是你们这帮道盟的是不是?先前就来截杀于我等,今日还敢混进来!”
“结阵,好好教训他们一次!”
复又看向那大妖,冷笑:“还有你!”
“你的属下里面怎么会有那帮冲击我等的违逆道士?!”
“我必向大圣告知!”
狼族大妖未曾想到这年轻的人族秦王直接反口狠狠一口。
想要反驳,可是这人却是化作了自己的妖怪,一时间难以反驳,伴随着一阵阵兽吼,在此地等待着来此参与观礼的诸多妖族修者战部兵团直接冲来,皆有修为在身,骑乘未曾妖化的异兽血脉,披戴重甲,煞气腾腾。
那少年道人神色平和。
或许不出手救助这个孩子,前去寻大圣,避免波折,是所谓更稳妥的方式。
但是他来寻那大圣,是因为当年生民之死,此仇刻骨铭心,唯愿度人救亡,自己如果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而坐视那孩子被杀的话,那么和当年坐视一切发生而取利,完成自己目标的人皇,有何不同?
恶虽小,一步便可坠下。
故名【修持】,修而持之,不可放下。
那孩子颤抖,少年道人掌心温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微笑了下,就像是当年夫子捡到自己时候那样轻声道:“不要怕。”
手中刚叉一变,化作了寻常的拂尘。
而后拂尘一扫,三千银丝刹那蔓延,直接勾住了大妖的脖子,手腕一动。
三千银丝皆劫杀!
那狼妖的首级冲天而起。
鲜血上三丈,一股肃杀气暴起。
“既然汝已违约,【出卖】于我,贫道也不再留手。”
却又有妖族的重甲战骑兵,结成类似于气运,妖魂混起来的力量,朝着少年道人冲击,为首之将亦是强横,乃是一尊貔貅化形,怒道:“竟然是鬼鬼祟祟的人族宵小之辈,且给我死来!!!”
气焰滔天,黑云滚滚,仿佛化作了一只无与伦比的异兽撕咬而下,杀气冰冷。
犀牛妖化作了清俊的少年道人。
少年道人拂尘一扫,轻描淡写,踏前半步,庞大之炁猛地四散,压下,于是一整条街道的妖族兵将,齐齐被压得之跪倒在地,嘶吼不绝,烟尘滔天。
拂尘垂落,扫过了此地,而后搭在臂弯。
少年道人于群妖环伺之中,拉着那被称为‘人奴’的孩子,嗓音清冷平和:
“贫道,方寸山,齐无惑。”
“诸位,请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