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站内。
在天下无二出现前,柯重业,观沧海,和光同尘已经开始了交流。
观沧海和柯重业一样,入睡后一个小时左右,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狰狞可怖。
二人交流下来,都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无法走到黑色茧囊的位置。
众人的希望,似乎都落在了天下无二身上。
但很可惜,当幻流烟和天下无二赶到后,他们带来的也是一样的消息。
“我没有走到茧囊那里……那个梦境里,我目前得出的结论,越是关系和我们亲密的人,就越是会扭曲成一个可怕的样子,对我们造成的阻碍也越大。”
“除非……没有人在乎我们,也没有我们在乎的人,或者说,真正意义上不渴望与任何有人关联,否则我们很难走到那条通道的尽头。”
“而通道尽头,是一颗看起来像是黑色茧囊的东西,里面也许就是腐败种的本体。”
“各位……想象一下吧,魔王级的怪物破茧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下无二的这番话,让众人胆战心惊。哪怕参与的都是传奇先行者,也都无法想象,当现实世界里出现了魔王级,乃至更高等级的怪物后,人类该如何应战?
这不是什么荒芜的边缘,这是人群密集的城市,人类最顶尖,破坏力最强的武器……根本不可能投放在临襄市。
“这还是只是梦境,真正的黑雾区无疑更可怕。无常很可能回不来了……因为他进入的,极有可能是B+级腐败区域,在那个地方……人类是可能变成腐败种的。”
天下无二的结语,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和光同尘说道:
“参与醒梦无常梦境的,不止我们几个吧?我们似乎……漏了一个人?”
第90章:用腐败对抗腐败
临襄市,某出租公寓的复式楼内。在周白榆进入梦境后的二十五分钟……
周白榆就眼耳口鼻流出血迹……
他梦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在通道的尽头,他看到了被无数黑色物质包裹着的……茧。
仿佛是触手,仿佛是黑雾。
但无疑,那种东西一旦触碰到,普通人会立马感受到浓烈的负面情绪。
他在蛊楼里,见过这种东西。
不过这梦中的场景看起来简单,却根本无法抵达终点。
虽然梦中只有一条狭长的道路,虽然他猜测,张郝韵就被困在道路尽头的黑色茧囊里……
但那个尽头实在是无法抵达。
这一生,周白榆在乎的人很多,在乎周白榆的人也很多。
他性格里的确藏着另一面,那一面,风骚,跳脱,甚至带点邪气。但更多时候,他本心是善良的。
就如天下无二所言,似乎要抵达黑色茧囊,根本就只有真正绝情绝性,不爱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爱才可以。
周白榆其实比那几个传奇先行者更早崩溃。
柯重业坚持了一小时,观沧海也坚持了一小时,天下无二坚持了九十分钟……
周白榆则不一样,这个情圣成就获得者,在入梦后第十分钟,就开始剧烈抽搐,在梦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二十五分钟的时候,凌寒酥顾不得一切,用尽力气将他弄醒。
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周大哥,将周白榆从梦境里拉了出来。
“呼……呼……”周白榆就像每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人一样,神情中带着惊恐,大口的呼吸着。
“周……周大哥,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周白榆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过了将近一分钟才说道:
“不知道醒目无常前辈是不是还活着……”
“这是一个扭转你过去记忆的梦,当然,进入了黑莲之中,恐怕就不是梦那么简单了。”
“梦中有一条通道,每走一步,似乎时间都会过去好多天,这些天里,你过往所有美好的记忆,所遇到的所有让你感激的人,都会变成扭曲的样子。”
“他们会想尽办法折磨你……我的母亲……在这个梦境里,样子变得十分恐怖,那根本就是一个腐败种怪物。”
“随着你不断前行,你在梦境中的样子也不断变化,你在不断成长,但遭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多……”
“最开始是父母,后来是朋友,是你接触到的所有人……”
凌寒酥忽然发现,周大哥竟然带着几分悲伤。
她并不知道周白榆和腐败种的关系,她只是感觉到……周大哥眼神和语气,都有些黯然。
“到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会有这么一个让人痛苦的领域?”
凌寒酥的问题,也是周白榆的问题。
他默默想着,当初带张郝韵看那部电影,她该是怎样的难受?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竟然是那么扭曲的怪物吗?
那本该是……这个世界最爱自己的人啊?
诚然,腐败会放大怨恨,放大负面情绪,但即便如此,梦境之中,父母也过于可怖了些。
“真好啊,我爸爸妈妈就对我不怎么好,我还有个弟弟,老是跟我抢东西。”
她到底是怎么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的?
周白榆的拳头握紧。
内心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我必须要接触到茧囊,至少我要知道那个茧囊里,是否藏着她。”
凌寒酥听着周白榆的言语,更加担忧:
“可,这只是梦啊,周大哥,犯不着因为一个梦境,把命搭上吧?”
“况且还有天下无二会长,还有和光同尘会长……他们,他们应该可以办到吧?他们才是传奇先行者……就,我们没有那么厉害,也没关系的。”
凌寒酥到底是关心周白榆,这番话说得自私了些,但本质上,是希望周白榆放弃这种近乎自我折磨的行为。
周白榆摇了摇头。
似乎张郝韵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他抓起一把安眠药:
“这次……不要叫醒我!如果我很痛苦,就不停在我耳边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听起来无疑是很武断的决定,也谈不上谋略。
凌寒酥有些不解,焦急的说道:
“周大哥……干嘛要做到这个样子啊!”
周白榆笑了笑:
“你知道最让人难受的是什么?是你给了人虚假的希望。”
所谓虚假的希望,不仅仅是告诉一个人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是不该半途而废。
无论是曾经那个跳楼自杀,尸体砸落在周白榆面前的传销受骗者。
还是那个自杀被他救下,后来却再度自杀的人。
在周白榆看来,二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前者是连自己都不信的欺骗。
后者是你真的对一个人承诺,可你只是承诺了,却没有陪他做到。
周白榆不想人生再出现第三次这样的错误。
“我不能丢下一句生活会越来越好就算了,不能把她丢在那样的地方。”
周白榆不再多言,将手里的一把安眠药直接灌下去。
他很清楚这个剂量死不了,而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醒过来,而是无法醒过来。
他甚至不清楚,醒梦无常的托梦,会不会第二次生效。但这已经是探索黑色莲花区域,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办法。
药性很快生效,昏昏沉沉了片刻,他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
……
幽长的通道出现。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阳光被黑莲隔绝,只留下残余的光苗,让黑暗变得不那么绝对。
通道就像是一座孤桥。
在桥的两边,是翻滚浓郁的黑雾,目光根本无法穿透。
迈开脚步后,周白榆就看到了五岁时的记忆。
那本该是王淑芬女士和周泽水先生带他去临襄市游乐园玩耍的一天。
那一天他非常高兴,最能代表童年的旋转木马,碰碰车,他都玩了很久,不是别的小孩那样,浅尝辄止,是真的玩到天色都泛起昏黄才回去。
他从小算不上特别富裕,但别人家孩子有的,周泽水和王淑芬也从来没有落下。
可在这场梦境里,旋转木马变成了狰狞的野兽,那些在橡胶轮胎堆砌的车场里开车的孩子们,也一个个面目可憎,带着让人后背发麻的笑容,阴毒,怨憎。
最关键的是,此后王淑芬的形象,都将极为诡异――
在腹部的位置,长着一颗连接心脏的巨大肉瘤,肉瘤甚至还有一张脸,在不停的发出嘲弄的笑声。
那个由母亲变来,但早已无法分辨的腐败种,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碎片”。
玻璃碎片,就像是啤酒瓶碎裂开一样。
周白榆没有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似乎才刚刚进入梦境,又似乎已经度过了漫长岁月。
他疯狂的开始往前走去,耳畔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来自凌寒酥的声音。
但此时的他,还听不真切。他已然从五岁,步入了十五岁。
小姑娘吓傻了,但还是谨记一句话――周大哥怎么说,自己就跟着怎么做。
所谓梦境,其实是很容易受外力影响的。
人在做梦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在深度梦境下,跟一个清醒的人,发生一段似乎有模有样的对话。
凌寒酥不断的重复着:周大哥,这只是梦,这一切只是梦!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周大哥,但似乎……本能的,她还是相信这个男人。
梦境之中,周白榆不断前行。
父亲周泽水的笑声从天际转来,天空中不断落下尖锐的酒瓶,砰砰砰砰!
每一个酒瓶碎裂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关于张郝韵的记忆。
周白榆从这些记忆里,才知道这个从来没有人爱的女孩,竟然有过这么多悲哀的过去。
在刚离开那个村落后不久,她曾经给弟弟寄过去一笔钱,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但由于母亲开口,她还是寄了过去。
她汇款的第二天,就见到了父亲,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一点肯定的时候,父亲却提起了一桩婚事,希望用一千五百块的价格,把她卖给邻县的一个男人。
那一天她的父亲少有的对她露出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啤酒瓶砸在她脑袋上更让她难受。
她不是第一次意识到某个问题,可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尝试用自己的价值去改变这个问题。
但那一刻,张郝韵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们……不爱我的。”
自打那以后,她便疯狂的想要逃离,可怎么也摆脱不掉那样的生活。
绝望让周白榆的脚步有若千斤重。
那些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他被自己记忆里,那些被扭曲的亲朋所伤,也被张郝韵记忆里,那些疼痛的过往所伤。
但绝望也让周白榆更加坚定信心。他开始疯狂的朝着前面跑去。
似乎生存的本能,大脑的神经都认为,这是一种几乎于自杀的行为,在这一刻,周白榆的所有感官都放大了。
宛若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