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杂乱零碎的记忆被生死簿洗掉,但张明图在此时此刻身心仍然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冲击,全身都是汗水。
在心中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念头。
“北方边关……”
良久之后,张明图才收束心神,缓缓的从口中吐出四个字。
这一次,这一轮这位兄弟的经历可谓是波澜壮阔。
成功打破了寒门出生的天花板,以一介寒门之身,直升军中裨将。
一生的修为也是诸多勇闯未来的兄弟之中最高的,施展太上三生解冤妙经和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时候,可以让自身和宗师级别最巅峰的人进行对抗。
可以说这位兄弟是所有兄弟之中人生最为辉煌的一个。
但整体人生过得也是相当的憋屈,在南方竭尽全力的扫荡倭寇,端掉了倭寇的基地,结果倭寇却后来居上,被官方奉为座上宾。
这简直能够让人气死,相当让人挫败。
这样的环境仍然没有气馁,在隆兴武院深度学习之后,又为了报效大夏去往了北方边关。
可是北方边关的事情却更让人难受,兢兢业业在边关血战多年,仍然没有办法升职。
最后升职靠的是一株千年人参,而本来守卫边关的勇猛战士,却暗地里和北方蛮族做着交易,养寇自重。
费尽心思将相应的情报通知朝廷之后,结果却导致边关被破,最后和来自大夏各地的最为精锐的士兵,共同死在北方蛮族的手中。
“真是想想都让人来气……”
张明图回想了一遍,觉得一口气直直的往脑门冲。
这种相当憋屈,令人气愤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越是努力得到的失望反而越多。
想到这,他又不由想到了告老还乡的瑞海。
瑞海之经历,在多位兄弟看来都有很多传奇色彩。
以举人出身能够做到一州总督,当真是传奇,一次又一次刚正不阿,不贿赂上司,却仍然走上前台,越挫越勇。
这么多年,瑞海受到的挫折和刺激,并不会比这位在未来闯荡的兄弟少。
“果然能够写出天下第一疏的人,其胸襟气魄远非他人所能及。”
张明图感叹一声,这才收拾心思,盯着生死簿。
生死簿上,这一轮那位未来的兄弟记忆最深刻的部分还是浮现在纸面上。
最开始浮现出来的是九江郡的倭寇基地地图,还有其内部人员结构。
在经过锦衣卫的扫荡之后,其相应的绝密情报都露了出来,张明图在拜访薛成的时候,轻松的就得知了这一些。
张明图匆匆记下,然后继续往下看。
第二轮浮现出来的是北方边关之外,那无人探索的北方蛮族所在的地图。
地图相当之严密详细并且还十分贴心的把北方蛮族部落历年的迁徙情况都标记在其中。
甚至于在地图最后,那位未来的兄弟还十分贴心的标记了一下。
“最后那一批从白山黑水之地走出的人物我之前从未发现过,但白山黑雪之地大多数区域我都探查过,疑似他们来自于白开水之外的海岛上……”
在地图的边边角角还画出了几个海外岛屿,那是那位未来的兄弟没有探索完全的部分。
“最后,若是有空,不妨去南方福州拜访一下那位祁光继……”
写到这里,那位笔调略微停顿了一下。
虽未多言,但张明图眼前自然而然浮现出一位浑身浴血,穿着铠甲,满脸浴血和不屈神色的中年将军。
那是在十余年后被调往北方边关的最为精锐的那群人的统领,也和张明图一样,战死在边关。
第148章 选择
“给我九江郡的秘密基地地图,还有相应的人员状况、信息又有何用?”
“难道让我再去促成一次官方和倭寇合作吗?”
张明图摇头叹息,九江郡倭寇这一事件真真正正的诠释了甚么叫做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张明图知道相关的信息之后,都不想去干预插手这件事情,这真真正正的是一个极大的耻辱,能够极大的动摇他人的信心。
有报国之志的人物知道这样的情况都会灰心丧气,起码薛成就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张明图轻轻的叹了口气。
至于后续北方蛮族的那幅地图,他看的倒是很认真。
这样不管如何那些为他探路的未来的兄弟,还是会给他的精神和意志造成一定的影响。
那巨大的遗憾依然充斥在他的心中,让他意难平,若是可以,他有很强的执念,要改变这一切。
起码那七千精兵不应该毫无意义的死在锦州城外的战场上。
张明图本以为生死簿就记载了这些东西,之后的应该不会再有,毕竟那位未来的兄弟未来经历最为主要的事件就是这些。
结果在北地蛮族地图之后,还有一方全新的信息浮现出来。
“地藏菩萨本愿经、太上三生解冤妙经的修行精要……”
张明图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前面两方地图还有相应的信息对他的提升都不大。
虽然在未来那两幅信息是可以扭转大夏国运的,但就当前来看对张明图的提升基本没有,反倒是现在,最后一个浮现出来的信息对张明图最有用。
“佛道本是一家地藏菩萨本愿经和太上三生解冤妙经互相平衡之后,不仅不会制衡彼此,反而能够将一身实力提升到最高……”
这一篇写的精要简单而又精炼,张明图看着,体内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和太上三生解冤妙经的真气自然而然就开始转动。
调整的区域都很微妙,并不复杂。
但行走于周身的时候,两道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互相敌对,彼此冲突反而是隐隐有一种融合的趋势。
这种转换方式,张明图看得颇为熟悉,非常像……虎魔炼骨拳和天龙练神拳。
“啊这……只能说天下文章一大抄,修行功法也是如此。”
张明图心中感叹,体内的变化细微而有精妙,明明真气的总量并没有巨大的提升,那张明图莫名感觉躯体和精神都轻松了一大截。
这就是平衡体内佛道两家真气之后取得的巨大进展。
无论之前张明图如何平衡,体内的两种蒸汽总是彼此敌对,有很大一部分被内斗消耗掉了,如今内斗仍然会有,但受到控制,反而会起到促进作用。
彼此互相冲突之后,两种真气同时都会更具破坏力,合而为一时杀伤力大增。
张明图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屋外高悬的月光,恍然之间有种隔世的感觉。
时间过去极短,他却又经历了漫长的波澜壮阔的一生。
“大厦真的到处都是问题,到处都是窟窿,偏偏还不得民心,真的是王朝末年了吗?”
夜已深,张明图却未有多少睡意,翻身坐在屋顶,望着头顶那明亮的月华,一时之间有些怅然落失。
“是应该继续向前,只手挽天倾,还是忽然调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是一个问题。
张明图在问自身。
“这个天真的值得挽救吗?”
与倭寇合作,以平民为妖魔的口粮,光光是这一点,张明图就根本不能接受。
大夏的好张明图并未经历太多,但是大夏的负面他看的太多。
“边关的问题是谁在捣鬼?是有人心向北地蛮族吗?”
“京都之中那位人物到底是怎么想的?”
“饲养妖魔真的是出自他的心意,出自他的想法吗?”
张明图心头有无数的疑惑,也有无数的问题,但难以得到解答,即便他已经经历过几世,很多问题仍然没有答案。
心头思虑的时候,张明图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心中一惊,抬头一看,天色不知何时候已经微微发亮。
他心中一跳,翻身悄无声息的进入房间门口,母亲王玉兰那温和的声音响起。
“明图,稀饭煮好了,馒头也有,还有两个鸡蛋,醒了的话现在起来吃,我和你爹要先吃了,等下还要去酒楼忙呢。”
“知道啦,来了。”
张明图翻身下床打开房门的时候,母亲已经转身去厨房,把馒头、稀饭之类的端了出来。
父亲张基石也早早起来了,这时候正躬着身子从厨房出来,脸上还有火熏的痕迹。
两人吃饭的动作都很快速,边吃还边聊天,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今年要比往年好些了,过来领馒头和羊杂汤的人要少了。”
“这是好事啊,你别说,儿子这事做的是真地道,这些天有不少人要把粮食往我们酒楼送,听说有个大财主发善心,他收的租子很少。”
“那地主老财肯定得发善心了,没看到瑞县令把那些没善心的全拉到菜市场砍了,他们敢没有善心。”
两人聊天聊的都是剑邑最近发生的事情,都颇为轻松。
张明图听的都愣了一下,恍惚间才终于回到了现实。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父亲身上还带着的柴火气,母亲王玉兰衣服上沾着一点点面粉带着一股小麦独有的清香。
这人间红尘的味道,让张明图回过神来。
“未来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未曾发生,现在我还有很多机会,无论怎么选择都可以。”
“不管未来如何,起码现在我真真正正的改变了很多。”
无论是瑞海县令,还是那位很有善心的大地主,都和张明图有的脱不了的关系。
恍惚之间,张明图想起最初他没有改变的未来。
家中财产被王、李二家夺取,而剑邑诸多平民因为洪灾,爆发大规模的动乱,死伤无数。
以现在来看那些未来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不会再爆发,往你二家连根都被拔了,而更多广阔的压在这些平民身上的大山,已经被张明图搬走。
“大胆的去改变,即便再差,也比当初一动不动要好很多。”
第149章 细微的改变
草草的吃过早饭,张明图走在剑邑街头,在去往锦衣卫总旗办事处的路上,路上的平静让张明图都觉得很不自在。
酒楼附近的西门集市最近越发的热闹,各种交易极其繁忙。
原本县令被清扫,各种贪污腐败之风为之一扫而空,西门市场的税吏现在服务态度简直不要太好,整个人面貌都为之一新。
帮着卖炭的老人抬筐子,态度友好的买上一条附近渔民打上来的鱼,忙前忙后在市场走个不停,市场之中有纠纷,他也立刻过去调解,态度温和而又有礼。
和之前面色凶恶,动作粗暴的税吏大不相同。
最近整体的收成并未增加,水中的鱼获也不会比往日更多,对于木材炭火之类的需求并不比以往更旺盛。
但整体的市场就是极度热情,源于王、李二家倒台,大量的良田被张明图改头换面收入囊中,然后以极低的价格出租出去。
剑邑以及剑邑附近很多人吃的更多,穿的更好,而且也有更多可以拿出来交易的货物。
而随着原本的粮船帮倒台,新立的青帮还没有来得及立下名声,瑞海就来了。
往日里收的份子钱保护费之类的全都被取销,青帮一下子变得清正廉洁,完全不具备任何的黑色性质,非常的团结友爱,也非常的乐于助人。
人还是那么些人,周围的物资仍然是那么些物资。
但市场就是莫名的繁荣了起来,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些余钱。
张明图看到那位卖炭翁的眼睛里都有光,早上的时候,这位还扛了两大筐烧制好的木炭到酒楼。
另一边,那位张明图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盛情款待他的渔夫也在市场卖鱼,两大筐的鱼堆的满满当当,旁边还有他家的那个儿媳妇在帮忙,此时她儿媳腹部已经微微显怀。
那位老渔夫满脸都是笑意,眼中有的张明图之前从未见过的光。
张明图仍记得最初,这位老渔夫如同祥林嫂一般,不断念叨着当初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断的念叨着堤坝有问题,不久之后会崩塌。
那时候,这位老渔夫名下的田产都被夺走了,两个儿子也死去,怀孕的儿媳大概是在一场洪灾之中一尸两命。
那时候老人双目之中完全是空洞的,看不到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