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海为官多年,他不是喜怒不形于颜色的人物,相反,他内心的表情通常都会浮现在脸上。
只是了解兴国县。的具体情况之后,内海通常脸色都是阴沉似水,不见晴朗。
难得今日,拨开云雾得见太阳,让他的妻子都忍不住脸上带上一丝笑意。
温温柔柔的递上一碗掺了参须的茶,本想进前来查看,瑞海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抚掌,按住那一份册子。
王夫人愣了一下,诧异道:“这也涉及朝廷相关机密吗?”
被夫君这般对待,她倒也颇为平静,毕竟身为一县之长,有很多卷宗案件是不能随意示给他人的。
其他人或许可以不遵守,很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瑞海却不行,他的一举一动在得罪了多位上下官员之后,就已经被放到放大镜下观察。
同样的行为只要瑞海做了,必然会以来弹劾,甚至问责。
瑞海端起茶杯,静静的饮了一会儿茶,心中那波涛汹涌的浪潮才渐渐压下,但脸上依然带着一抹兴奋的红色。
“确实涉及部分朝中之事。”
何止涉及朝中之事啊,瑞海低头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份名称叫做剑邑调查报告的奏折。
是的,这就是一份奏折,无论是样式格式,还是对于相关问题调查描述的精准,瑞海看得都忍不住连点点头。
其中关窍精要之处,看着他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他未曾去过剑邑,不确定这份奏折的真假。
但他在兴国县当过县令,对于兴国县上上下下的问题了如指掌,剑邑调查报告名为剑邑,实际上与兴国县别无二致。
江南世家盘聚之地,各地景象相差无二。
窥一片而可见全貌。
“绝,真是绝了!”
瑞海又看了一遍调查报告之中关于堤坝以及世家如何利用水灾、旱灾,还有粮食丰收或者欠收的手段吞并各地良民的田地。
让他们变为佃户、长工,在灾年之后又如何通过放贷、收贷,让那些佃户、长工彻底签下卖身契,成为他们家中的奴仆。
在治理好水患之后,他本身就要做这些方面的调查,心中原本有一些头绪,而且自认为做的相当不错。
但看着如今这份内容详实,案例清楚的调查报告,再回想自己所做的那一份报告。
瑞海忍不住有些羞愧。
若是强行要把这两份报告做比较的话,一个是万里长征刚刚有个计划,另一个是万里长征都已经走完了,差距太大,几乎没有办法比。
瑞海羞愧之余,忍不住又有些兴奋。
虽然他没有去过剑邑,没有办法确定这份调查报告的真假,但他本能的就能够觉得这份报告是真的。
即便是假的,这份调查报告的切入点以及相关的案例详情也可以作为范例。
以后在调查整个江南世家之中都可以使用,起码现在的他就对于如何调查新国线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吾道当真不孤!”
在兴国县走的相当艰难,步步都是陷阱。
几乎可以说举目皆敌,瑞海从不后悔。
他深受皇恩,本身只是边疆之地普通民众之子。
他所在的那片区域,任何有学识之人都不愿去往,因为那是蛮荒之地,瘴气遍地。
在其中行走,多有不便。
除了土生土长的人物,外来人物去往几乎都要被各种疫病感染一遍,身子稍弱一点就要死在路上。
他能从其中走出,并改变家庭的命运,多亏朝廷开办的书院。
因此也决心以身回报皇恩。
但这么多年来,走的相当之艰难。
虽然从不后悔,但夜深人静之时,偶尔也会在心中觉得寂寥。
他的母亲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妻子顺利诞下过多位子女,但女儿往往能活着,儿子却没一个能够活着长到五岁。
他人不知其中情况,瑞海心中却略知一二,他有皇道龙气庇佑,本身才气文气又足,各种歪门邪道之手段难以伤害他的躯体。
即便能伤害到他,反噬也是相当之大,可是他的后裔却没有,尤其是年岁还不大的后人。
当面正面和一线之长做对很多人做不到,但暗地里阳奉阴违或者说以一些阴
私的手段让他明白事情的后果却很容易。
至于更多的关于抹黑他的言论,更是到处都是。
“哪里是一心为民,怕是一心为官吧?”
“如此追名,纯洁到如同圣人,却连后人都无,怕是私德有亏。”
各种论调之下,便是瑞海偶尔心中也会有所动摇,前路一片黑暗,见不到一点光。
他时而怀疑,真的能够走下去吗?
如今他却真正的看到了光。
“原来不止我一人负重前行,同样有人在黑暗之中仰望光明。”
剑邑调查报告之详实,对于王、李二家以及当地驻军的勾结更是有着具体而细微的报告及联系方式,何时、何日、地点全都交代清楚。
瑞海仅仅是看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一片赤诚,那忠君报国之心,溢于言表。
“我仅仅只是修筑堤坝,镇压水灾都举步维艰,这位与整个县城豪绅之家为敌,又是背负何等之重担?”
瑞海心中叹服。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精忠报国就已经世所罕见,偶尔心中也会生出一丝自矜自傲来。
如今看到这份调查报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报告先不要递交上去,以这份报告为依据,调查清楚兴国县的情况,把兴国县的奏折递交上去之后,再把这份报告递交上去……”
瑞海心中做着判断,他向来是实干的人物。
剑邑他未曾去过,即便心中笃定报告真实,必然是有一位同僚付出了毕生之心血,才能够做出如此详实生动之报告,但他也不会贸然递交。
嗯,他已经判断对方是同僚了,这书写的方式、方法,调查报告的调查方式……
每一处都符合朝廷的格式,每一处都表明对方同样是朝廷中人。
“当真想要见一见这位朋友!”
第65章 人心
“呼~”
张明图吐了一口气,缓缓的把体内最后一丝龙虎真气炼化了。
比着之前,这一次练化得更加艰难。
地藏菩萨本愿经想要炼化都相当之艰难。
张明图已经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暂时还好,但十万大山是必须得去一趟一趟了。”
天色微微放亮,张明图缓步而出,王麻子早已在外等候。
见张明图出来,一脸喜色的道:“城西有一户人家,离此地不远,其之前也是富户,宅院颇大,可惜后续子孙不争气,沉迷于赌博,便是堆积如山一般的金银也输光了。
“我看其价格颇为合适,便找牙行买了……”
张明图点头,他人虽未过去,但相应的地契已然过完户,张明图只需要签字画上手印,后续的官方流程自有牙行那边的人处理。
“这边是还剩下的三十两银子……”
王麻子把怀中的银子要拿出,张明图却是摇头,摆手道:“都说了剩下的归你,无需如此。”
说罢,伸手接过地契,径直走了。
王麻子一愣,之前他以为张明图是玩笑话。
毕竟那一锭黄金约莫有十两,足足可以换上百两白银。
这还是官方的汇率,若是在民间,兑换更高,毕竟官银的成色比之民间流通的银子成色要好上太多。
夸张一些甚至可以换到一百三到一百五十两白银。
而买房子实际上没有经过牙行,那富家子弟输得倾家荡产,地契都抵押在赌场。
赌场刚好是王麻子那一系粮船帮的人负责。
地契就压在他老大那里,但帮派人物对于这些固定家产不甚在乎,更在乎现金。
尤其是那还是一位二代就破家的家族传出来的东西,都嫌气运不好,普通人都嫌弃,何况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帮派人物。
加上那宅院颇大,普通人买不起,但是富户早已有宅院,对于这样的宅地又看不上。
一直搁在手中,实际上是他老大黑风虎的一块心病。
如今被他以一百两的银子买下来,若以占地面积和宅院豪华程度来看,是颇为划得来的。
办事之前王麻子也是听张明图说买宅院,剩下来的钱可以分给他,心中动了一两份心思。
但买房子剩的太多了。
剩下的足足三十两,寻常人两年都不一定挣得到这么大一笔钱。
他更多的是想让张明图满意,然后分润他几两银子,那就足矣。
未曾想到张明图看也不看一眼。
王麻子原本平静的心骤然间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他真的是张家普通镖师的儿子吗?”
自从那位少年第一次见他让他收集药方时,他就已经暗地里调查过张明图的相关身份。
毕竟他们这种常年在江湖上混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招子要亮。
要清楚的知道一个人的身份背景,避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然后突然一日就死在阴沟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越时调查王麻子心里反而越是没底,张明图的身份不是秘密,他来自威远镖局。
是威远镖局之中一个张姓镖师的儿子。
威远镖局的剑邑也算得上是一个颇有实力的派系。
但威远镖局是威远镖局,张家是张家,张明图是张明图,就像他属于剑邑这边第一大帮粮船帮呢。
可他要出点事,不说粮船帮了,就是他的老大黑风虎也不一定会管的。
而张明图呢?
最初,王麻子与张明图是一位在武道上颇有天赋的少年人,但也仅是如此,可接触越多,他心中就越是没谱。
张明图给他的药方他吃过,此时易筋已经将将完成。
这样的药方,药效如此之强,于各门各派各家之中都算是秘传。
除非是关门弟子,不然其他人见都不要想见。
以张明图的身份,按理来说,在张家应该得不到这样的秘方,每日能够吃到固定练好的培元丹、补气丹就不错了。
可张明图轻松的就给他了,不甚在意,王麻子尤其忘不了那日张明图看他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好似把他从体表到体内全都看透,直刺灵魂。
这也是他确定张明图身上有众多好东西,也不敢随意通报粮船帮的人。
能从张明图身上拿到好东西,必然能够让他鱼跃龙门,甚至可能直接能够掌管粮船帮一个堂口。
这样的流程在粮船帮进行过很多次,就像那位喜欢去赌场赌上几手的败家子。
让其输红眼不难,让其输到倾家荡产就不太容易了,这其中黑风虎也动了点手脚,起到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少年身份背景都是一团迷,明面上能够查到的东西好像都是假的。
王麻子觉得,若是往其中深挖,很有可能会挖出了不得的东西。
但他不太敢。
练拳之前他心中还会有这样的心思,练拳之后就是不敢了。
越是练拳,他越是能够感觉张明图身上的气势和压力之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