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钦佩?
反对?赞同?
或许都有。
但那一晚,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是在感叹世事不公,还是惋惜造化弄人!
只有当时的自己才知道。
宫若梅听到叶问这么说,神情陡然冷了几分:“想不到你把我当戏看!!”
“我的戏,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这样下去了。”
宫若梅的意思是,自己做了选择,那就是九死无悔!
而无需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自己选的路,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
叶问听出来她的坚决,依旧如当年那般脾性,坚韧孤傲。
就如她爹宫宝森给她取的名字一样,一朵红梅,不畏风雪,不惧严寒!
宫若梅换了个话题说道:“叶先生,今晚请您出来,也是想把该了的事了一了,该说的话说一说。”
叶问眼神一动,问道:“宫先生要出门啊?!”
“在北方有句老话,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宫若梅语气惆怅了几分,“这些年,我们都是他乡之人。我是真的累了,想回老家。”
“临走前,有样东西要还给您。”
宫若梅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物件儿。
“吧嗒”一下,放在茶桌上。
缓缓推到了叶问面前,手拿开,露出来一枚扣子。
叶问认出来了,正是自己去年留在她医馆的,那枚黑色大衣扣。
一枚衣扣,代表着一段故事。
也代表着两人间那微弱的牵绊。
见到宫若梅还回这枚衣扣,叶问微不可查的眼神一暗。
他嘴角一抿,似乎想说什么,可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六十四手,我已经忘了。”宫若梅看着叶问说道。
“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是我的运气,可惜我没时间了。”
“想想,说人生无悔,那都是赌气的话。”
“嗬,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宫若梅说到最后,发出一声轻笑。
有坦然,有自嘲。
叶问一直没有打断宫若梅。
他觉得,此刻的他,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便是很好了。
再说其他的话语,都会显得很苍白。
宫若梅轻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她凝视看向叶问。
“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
叶问心底一颤,目光低垂,一时间竟不敢与之对视。
眼睑微微下垂,避开了宫若梅的目光。
宫若梅注意到了叶问的微动作。
不过,这一次,宫若梅的眸光里只有平如镜湖。
“我把这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
“喜欢一个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这些话我没对谁说过,今晚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就都说出来了。”
“就让你我的恩怨像盘棋一样,保留在那儿吧!”
宫若梅郑重地说道:“你多保重!”
叶问看着茶杯中的叶卷儿,打着旋儿上下起伏。
又想到了点点往事。
人生起起伏伏,不就如这茶叶卷儿嘛!!
叶问静了一会儿说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恩怨,有的……”
他在准备合适的措辞。
“……只是一段缘分。”
说完话之后,叶问带着劝慰之意,对宫若梅说道:“你爹讲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
“希望有一日,我可以再见《宫家六十四手》。”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宫若梅情难自禁,一行清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有时候,眼泪并不代表伤悲。
这一行清泪,似乎带走了往日压在心头的一些蒙尘。
让宫若梅的心,感到几分释怀,几分轻松,几分自在。
……
盏盏街灯像黑暗中闪光的珍珠,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
灯光婉蜒而去,仿佛无穷无尽。
这个点儿,街边的商铺都已经关了门,路上就只有几条黄狗,在呜咽着跑来跑去。
微弱的灯光下,叶问和宫若梅并步前行。
两人走得并不快。
只是闲情散步。
感受着夜里的凉意,宫若梅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这几年,她的气血衰败的厉害。
年轻时候,可以在寒冬腊月下练拳的她,现在,天稍凉一点,都要裹着冬衣了。
宫若梅背对着叶问走在前面。
她说道:“我爹常说,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我见过自己,也算见过天地,可惜见不到众生。”
她说的【见自己】,是指以前自己一个人习武,清楚地认识自己的能力;
而【见天地】,是说和别人一起习武,切磋交流,走南闯北,认识世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最后的【见众生】,是指传播薪火,发扬武术。
她奉了道,恪守誓愿,不能传艺,不能收徒,所以说自己见不到众生。
说话间,宫若梅缓缓转身:“这条路我没走完,我希望,你能把它走下去。”
叶问平静的看着她,忽的嘴角一翘,无声一笑。
话不用说的明白。
这一笑,就是给了答案。
这是两人的默契。
昏黄路灯下。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化作模糊的小点。
……
不久后,宫若梅就病逝了。
宫若梅的灵柩下,来的人不多。
毕竟她在港岛也没几个朋友。
叶问去了,一线天去了,洪康自然也去了。
最后,老管家福星,递给叶问一个鎏金木盒,说了几句话,就带着灵柩北上了。
这一走,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红颜薄命啊……”
呜呜的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叹。
……
第068章 【化劲】――成!
还是那间小屋。
洪康正陪着丁连山小酌。
他平日里是喝茶比较多,但不是不会喝酒。
丁连山如今的头发是全白了,老脸上沟壑纵横,这是岁月的雕琢。
他“吧唧”着抽着老烟丝。
“二丫头也走了啊!呵呵……”
丁连山干笑几声,“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挺能活,把我师弟送走了,现在这侄女儿也走了……”
虽说是在笑,但任谁都能看出丁连山眼中的伤怀,更不用说灵觉过人的洪康了。
只是,这个时候,洪康没说什么保重身体,别太感伤之类的废话。
此时,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即可。
“这女人呐,断发就是断头!!”
丁连山一口烟嗓腔:“为了给她爹报仇,二丫头断了发、奉了道,不出嫁、不传艺,一辈子就一个人,她真的做到了。”
“这脾性,像我,咳咳……像我……咳咳……”
他当初就是刺杀了霓虹的将领,才逃离东北,当了一辈子的【里子】。
不过,他并不后悔就是了。
“只是,二丫头这一走,宫家……是真的没人了啊!!”
洪康静静地倾听着。
这时候,他无需多说什么。
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这只是一个老人的回忆。
……
时间悠悠,很快三四年的光景又过去了。
洪震南终于对洪康死心了。
说的再多,洪康就是不成家。
于是和洪梅芳又要了个孩子,刚好是个儿子取名为洪文。
他决定要好好教导这个小儿子,免得像大儿子一样,不听管教。
至于大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洪震南也在给她物色中意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