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六很满意:“好吃就多吃一点,那个,再来一碗!”
“不要了,不要了,贾爷,我是真吃不下了。”
杨遇春一脸快要撑死的样子:贾爷说的还真没错,跟着他真能吃香喝辣。
“你不吃,我吃。”
贾六面前这碗明明都没吃完,却又叫摊主给他盛了一碗,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继续品尝。
不时还“呼呼”的吹吹。
几个人坐在边上瞧着,慢慢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了。
他们似乎意识到什么。
终于,刘禾易坐不住了,轻咳一声,试探道:“队长,要是你怕的话,我看就不要去了……反正大伙也不指那点钱。”
“嗯,就算要下来一人也分不了多少,我看还是回去吧。”硬着头皮跟过来的王福巴不得回去才好。
祖应元和常秉忠没吭声,从实际角度出发,这总督衙门当然是不去为好。但贾六真要去,他们既然说陪了,那肯定就要陪到底。
要不然,临阵脱逃,多丢人。
“怕?有什么好怕的。”
贾六明明想顺坡下驴,然而死鸭子还是有点嘴犟。
祖应元听后点了点头,催了声:“那你就快吃,吃完我们赶紧去总督衙门,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啊,嗯。”
嘴里是这么表的态,问题是贾六却是越吃越慢。
几位仗义的八旗老乡也没法再等了,并且都意识到事情肯定不对头。
常秉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很吓人的念头,但仍是不太确信从小一起长大的鬼子六能干出那事。
为了求证,他便将小板凳往前挪了挪,凑近贾六边上轻声问道:“大伙的钱该不会被你小子吞了吧?”
此言一出,如技惊四座。
“不可能,我家少爷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对,这种缺大德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常爷你也太侮辱我家少爷了!”
杨植特别生气,忠心护主的他不容别人说他家少爷不好。
杨遇春也觉得贾爷这么痛快的人,不会做那叫人发耻的事。
问题是,贾爷的身子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微微颤动,握着大碗的左手也似在抖动,拿着汤勺的右手更是定格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
难道?
天呐!
众人都是面色大变,呼吸都快了起来。
“……”
天人交战许久后,贾六终是鼓起勇气,放下手中的小汤勺,长出一口气,对着常秉忠他们挤出尴尬的笑容:“老常这人,看人真准。”
摊牌了,不装了。
也装不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
……
“说,你拿大伙的钱干嘛去了!”
常秉忠真的很气,鬼子六这胆也太大了。
“我拿去买官了。”
贾六回答的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啊?”
刘禾易明白了,敢情这事还是自己惹出来的,不禁有些气急道:“队长,你就是买官也不能拿大伙的钱去买啊!”
贾六苦恼:“我不是没钱么。”
承认自己没钱,有时候不是坏事。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请你们帮我瞒一瞒了。”无法可想的贾六只有拉这几位仗义好汉下水了。
常秉忠撇了撇嘴:“这能瞒到什么时候?”
“私吞军饷可是大罪……”
王福纵是讲义气,可这事是能讲义气的么?
祖应元却“噢”了一声:“也行。”
“啊?”
王福傻傻的看着祖应元,“这事能瞒?”
“明天就各奔东西了,谁记着这事?”
王福愣了一下:“那回去怎么跟他们说?”
“就说咱们去过总督衙门,上头知道了就行。”
祖应元看着有些紧张的王福,咧嘴嘿嘿一笑:“他们要有胆去问,就不会咱们几个出来了。”
贾六很高兴祖应元看出关键所在,这事他本来就准备这么干的。
就算将来这事露了,至少也得有一段时间,到时候这帮人又分配在不同的地方,摊自己头上的又不多,谁会为这点小钱跟贾六过不去呢。
大不了,等当了官想办法再挪一挪便是。
活人,能被尿憋死?
“人如其名,鬼子六就是鬼子六,贼的很呐。”
祖应元这话不知是夸贾六,还是损贾六。
贾六表示这钱算他暂借,等有了钱他准保给大伙还回去。
“老常你知道的,长这么大我可是从没干过一件缺德亏心事。”贾六以自己的人格信誉担保他绝不是欠钱不还的人。
“缺德……”
杨植嘀咕了下,没敢说出口。
常秉忠张了张嘴,也没把去年贾六在怡红院拉他翻墙头逃账的事给说出来。
毕竟,这事,不体面。
“只能这样了,吃人嘴软,还能怎么办!”
老常有些气闷的拍了下自己的手,把大半碗豆花一口闷了。
这可是吃的自个钱,不能浪费。
回去的路上,众人都有些闷闷不乐,或者说神情别扭,且不和贾六走到一起。
“别这样,我当了官谁都能忘,你们是万万不能忘的……”
“要不,我再请你们去楼子快活一下?”
心虚理亏的贾六一路陪着笑脸,不过人家不领他的情。
前脚刚出城门,后脚有辆马车驰了出来,车夫瞧着前面正在走的贾六一行,忙在车上喊贾六。
贾六扭头一看,不是阿侍卫的马夫葛五又是哪个。
停住马车,一下车上跳下来后,葛五走到贾六面前,“叭叭”打了个千,满脸堆笑道:“小的给贾大人请安了!”
第57章 大人,恭喜发财
四川总督是乾隆十三年因金川用兵才定的专缺,兼管陕西,为清廷九大封疆之一。
衙门驻地原在成都,前年为方便督兵运粮事,时任总督阿尔泰直接将总督府打包到了靠近前线的崇州。
之后,一直没挪过窝。
激动的贾六赏了葛五几两银子后,便立即带着着保镖兼马夫的二杨上了葛五的马车直奔总督衙门。
阿侍卫让葛五通知贾六去总督府的差遣房办当官手续。
比如委任状啊,官服啊,凭证腰牌啥的。
虽说只是个九品的蓝翎长,看起来芝麻绿豆,对贾六的意义却是重大,因为这意味着他不再是大清的事业编人员,而是正式的公务员了。
这搁战场上想从事业编转正,起码得两三颗人头才行。
再说正九品到正一品,不过差了十六级,贾六年轻,慢慢爬就是。
不管怎么说,他进步了。
马车上,杨植关心的问道:“少爷,阿大人帮你弄了啥官啊?”
贾六很高兴的回道:“蓝翎长。”
“蓝翎长是个几品官啊?”
杨植不大晓得旗内行情,少爷却不搭理他了,坐在那兴致勃勃的看着窗户外不断闪过的建筑和行人,突然想到什么,吩咐道:“以后叫我大人,不要少爷少爷的叫,听起来像是哪家不成器的子弟。”
“哎,好的,少爷!”
杨植满口答应,同时也觉得倍感荣焉:少爷真行,这还没上前线呢就当官了。
马车很快到达总督府驻地。
葛五将车停好后,告诉贾大人总督府的值房在哪,便要赶车走人。
贾六顺口问了句:“阿大人呢?”
葛五道:“阿大人去金川了,他要小的转告贾大人,去了军中后凡事多听少说,千万别逞能。”
“好,好。”
贾六不迭点头,心想老阿这人跟和珅一样都能处,就是不知道老阿被调到哪了,不然有机会得提点土特产去瞧瞧人家。
关系这东西,越走越近,越走越稳。
“你们俩留在这……”
吩咐几句后,贾六整了整衣衫,掸了掸屁股便往总督府外的值房走去。
总督府驻地就是原先崇州城的岳王庙,四周不少房子也被总督府征用了,这会有不少官员正进出着。
大门口的守卫怕是有二三十个,手持长矛一动不动的立在那,看着精锐的很。
对面一排栓马柱上系了不少马匹,有几个像是马弁的士兵正在闲聊着。
贾六这边走到门口边上的值房,很是客气的向里面的人问道:“请问,差遣房怎么走?”
一个笔帖式抬头打量了眼贾六,问他什么事?
贾六道:“我是来办官凭的。”
“办官凭?跟我来。”
那人听了这话起身走出,示意贾六跟他走。
“哎!劳您的驾了!”
贾六小碎步上前将早就备好的一个装有五两银子的红封塞在了对方手中。
宰相门前七品官,总督府的笔帖式怎么也得是八品。
纵是贾六当了官,也要对人这位在机关要害部门办事的笔帖式客气三分。
红封的杀伤力自不必多说。
“听口音,京里来的?”
笔帖式脸上明显不一样,很是亲切。
“哎,京里来的。”
贾六注意着,时刻紧跟,但始终保持一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