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马术不是太好,但比起大多数备补子弟显然又强上一筹,估摸不是前十也能混个前二十。
接下来上场考试的备补子弟表现都是差强人意,难得有一个顺顺利利完成动作的。
贾六渐渐没了兴趣,想去满洲八旗考场看看真满是个什么水平,奈何各个考场之间都有健锐营的士卒把守,不允许他们这些备补子弟“瞎溜”。
四下看了眼,发现有不少人躺在湖边的干草上晒太阳闲聊,贾六便也准备去坐一会。
这时隔壁的蒙古八旗考场爆发出欢呼声。
“乌尔图纳逊!”
“积福,积福!”
几百个蒙八旗的备补子弟围着栏杆大声喊着两人名字,很多汉军八旗的备补子弟都被吸引看了过去。
贾六两脚踩在杆上,双手扶住杆身,确保不会摔下来的同时探头朝蒙八旗那边看去,只见考场中有两人在纵马疾奔。
两人骑速不但快,更在马上表演惊人的动作。
前面那个乌尔图纳逊突然从马上跃下,单手拽着马鞍竟跟着马跑了好几丈远,之后才大吼一声腾地而起,稳稳当当的再次坐回马身上。
这个动作不仅极度危险,也极其考验人的脚力、耐力与速度,稍有偏差就会被战马带倒,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另一个叫积福的则是从马上半斜下来,然后仅凭四肢用力紧贴战马腹部,十几个呼吸后才突然从马肚子下面冒出,把个围观的人看得一头冷汗。
那动作要是贴不住当场掉下,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贾六是自愧不如,半点要强的心思都不敢有。
无疑,这乌尔图纳逊同积福是蒙古八旗备补子弟中一等一的好手。
八旗新生一代再烂,总会出些好汉,所谓烂船也有三斤钉的道理。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常秉忠脸上讪讪,王福也吐了吐舌头。
刘禾易抖抖脖子:“好家伙,这么厉害。”
祖应元倒是神情不变,不知道是本事不弱于那两个蒙八旗的,还是他天生就是这么个波澜不惊的样。
再北边的中一场和满洲八旗的考场上,也隐隐有欢呼声传来,不知道是哪个考生表现太过亮眼,还是又发生了彼此竞争的好戏。
反过来看汉军八旗这边,从开始到现在气氛都不热烈,上场的考生都是中规中矩,哪怕有那么一两个马术不错的也是老老实实完成考试要求,没有半点出风头露一手的意思。
汉军旗人本系汉人,汉人内敛。
两黄旗考完后,两白旗的便依次进场。
终于,一个多时辰后,就在两蓝旗子弟肚子都饿得呱呱叫时,考官终于唤到他们的号了。
正蓝旗带队的骁骑校王安来到众人面前,将一枚枚写有编号的竹签子递给众人。这签子不仅决定考生上场顺序,也决定他们用什么马考试。
贾六是二十七号,对应的是一匹青马,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比自家的大黑要高大许多。
常秉忠是四号,王福六号,刘禾易十九号,那个不太爱说话的祖应元是二十三号。
都是一个旗的,贾六便认真观看这些人的考试。
结果常秉忠半途坠马幸亏没有大碍,回来后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悄悄对贾六说放心好了,他就是拉着马在场上走一圈,也能定个甲等。
刘禾易在纵马翻越第三个栏杆时撞倒了杆。王福倒没有吹牛,马术还真不错,上场轻松完成奔跑一圈的要求。
祖应元上场时,贾六还提了精神,因为祖大寿这个重孙子给他的感觉有点咬人狗不叫,叫人狗不咬的感觉。
扮猪吃老虎。
然而让贾六失望了,祖应元场上表现也是一般,不说好也不说坏。考完回来就同先前一样继续趴在栏杆上看其他人考。
前面二十五号上场的时候,贾六去领自己的马。
照规矩把签子给发放马匹的兵丁看后,那马丁便将马牵给贾六,可没有将鞭子给他,只在那带有笑意的望着贾六。
贾六没反应过来,只知伸手拿鞭子。
“你们领队的没跟你说规矩吗?”
那兵将马鞭在手上轻轻一拍,有些不高兴。
规矩?
贾六这才想起先前王安发签子时似乎说了些什么,因为前面讲的都是上场注意的安全事项,贾六便没留心听。
现在看来,最后面讲的才是规矩。
赶紧伸手从兜里摸出五六枚铜钱,不想那兵丁见了铜钱脸色一下拉了下来,还微哼一声。
贾六一边赔笑,一边又从兜里捏了颗约三四钱重的银豆子出来。
那兵见了也不客气将银豆子收下,然后将马鞭甩给贾六。
顾不得暗骂这兵什么,贾六赶紧将马拉到考线外等侯。轮到他上场时,立即翻身上马奔进场中。
整个考试过程也是平淡如水,动作不算一气呵成,因为中途在翻越障碍的时候有过迟疑停顿,但总体算是合格。
不过,这已经够了,至少在汉军正蓝旗是能排进前五的。
回到考官那里将马交还后,贾六恭敬的将自己的签子递上,便准备回队伍等侯。
主考的那个正黄旗佐领先是拿笔在名册上勾划一番,便要挥手让贾六回去等侯,但见着考生姓名隶属一档时,却突然抬头打量了贾六一眼,然后对边上协助的一个领催说道:“这小子不错,给定个甲等。”
领催听后,若有深意的看了眼贾六,提笔在判册上贾东阁名字后马术一栏定绩写了个甲字。
甲等?!
贾六顿时欣喜若狂,经典是甲等,马术是甲等,就算射箭考个乙等,二等拜唐阿也十拿九稳了。
当真是苍天有眼。
这主考官定是得了自家银子的,老爹这钱真没白花!
高兴之余便要回队伍准备等后面几人考完去一起去吃饭,刚出棚子,一直在外面的领队骁骑校王安却拉住了他,低声道:“张大人给你马术定的甲等?”
贾六忙说是的。
王安听后竟是眉头皱了皱,然后摇摇头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王安直接进了棚子。
什么意思?
我考个好成绩怎么跟踩了狗屎一样?
贾六心有点慌。
感觉套路不太对,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甲等,难道不好吗?
第35章 贾六鬼子心慌慌
“东阁兄弟,咋了?考砸了?”
王福等几人刚打湖边过来,就见贾六一只脚踩在围栏上,一只手托着半边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关切的上前询问何事。
“我马术考了个甲等。”
贾六放下脚,对着王福等人深深叹了口气。
发自内心,发自肺腑。
“呃……”
王福翻了个白眼,有点想打贾六一拳的冲动,好在生生忍住。
同行另外几个备补子弟大抵也是这个心情,看贾六的目光格外不平。
“你怎么知道考绩的,我刚过去问了,考绩没出来呢。”刘禾易一脸奇怪,他去考棚那里打听了两次,也塞了钱,得到的结果都是考绩未定。
贾六只能如实道:“是考官大人亲口对我说的。”
“哎呀,我说嘛!”
刘禾易恍然大悟,“原来张佐领是你家亲戚。”
贾六摇头否认。
“那肯定是你家事先同张佐领打过招呼,要不然张佐领怎会提前告诉你考绩。”
刘禾易相信这是唯一答案。
贾六没吱声,王安没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倒是可以笃定是贾大全的银弹攻势成功了,但现在真的没底。
“你们团在这干嘛,还不快去吃饭,去晚了小心连汤都喝不到!”
路过的常秉忠见贾六等人还站在那,忙过来招呼一同去吃饭,等听说贾六马术得了甲等,顿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这是好事啊,你小子挂着一付臭脸干什么?”
“我也觉得是好事,但是,”
但是什么,贾六无从说起,因为事实就是好事。
“别什么但是不但是的,先去吃饭,晚了就没咱的份了!”
常秉忠不由分说一把拽过贾六就往南边拖,同时不忘招呼众人跟着一起过去。
前来参加骑射考试的八旗子弟怕是有上千人,健锐营的伙食相对较差且没法一次提供这么多人吃食,所以距离校场最近的满洲正黄旗都统衙门事先接了军机处通知,专门准备伙食从城中拉过来。
然而,森严的八旗等级制度依旧无处不在。
考试入场分前后,吃饭也要分先后。
不出贾六意外,他们汉军八旗就是最后一批吃,不过也同饭车需要轮流来有关。
到地一看,已经是一片狼藉,仍有不少满洲同蒙古八旗的备补子弟吃完没走,坐在那相互吹着牛。
看到汉军八旗的人过来吃饭,这帮满蒙子弟也没起身腾地方的意思,继续自顾自的在那闲聊,当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别看常秉忠他们私下里一口一个满旗子,不将真满子弟放在眼里,恨不得一个打三个,然而真在人家面前一个个却是怂得很,没谁敢呛句话或者表现出对这帮真满子弟占地不挪窝的愤怒。
他们装孙子,贾六也跟着装孙子,就他现在的身份少惹事为妙。
同常秉忠他们到饭车打完饭菜后,几人寻了个相对较干净的地坐下便吃了起来。
接连两场考试,众人肚子都饿得很。
正吃着,刘禾易却突然小声让众人朝东边第三桌望,说是袁崇焕的重孙袁常在同洪承畴的重孙洪佳德标就在那桌。
贾六抬头朝东边一瞄,果然胖乎乎的袁常在正同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人说话,可能是说到什么高兴事,不时放声大笑着。
另外还有几个满八旗子弟聚在那不时附和着什么,看上去这几个满八旗子弟是以洪佳德标为中心。
之所以如此可能同洪佳德标的奶奶是宗室格格有关,另外听刘禾易说洪承畴的后人在八旗有两支,一支抬入满洲正黄旗,另外一支仍在汉军正黄旗,不管满旗还是汉旗,洪家都有人担着佐领一职。
佐领一职虽然只是正四品,在八旗属于较低品级的职务,然而对本佐领所辖军民却有很大权力,因此洪家在这两旗的影响力不小。
“你小子老盯着这两人干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常秉忠说话间将嘴里的一块大肥肉咽进肚中,这人打小就好吃肥肉,见着肥肉跟猫闻到鱼腥似的。
“没什么,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刘禾易说的是真话,可这话又很没道理,鬼知道人家袁、洪后人哪里得罪了他,叫他看不顺眼的。
“我倒是看着挺顺眼的,你呀就是丑人多做怪。”王福扒光碗里的饭随手将碗往桌上一扣,冲刘禾易咧嘴一乐。
贾六则是放下碗,随口对刘禾易说了句:“你要真看他们不顺眼,有机会就弄死他们呗。”
“鬼子六,你可别害我,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而矣,哪想要他们命了……”
刘禾易一吐舌头,这事再借他两胆都不敢。
“别瞎说,叫人家听见了不是自找麻烦么。”
常秉忠让刘禾易快点吃,等会还要考射箭呢。
虽说知道家里打点过,但马术具体考绩没出来,究竟是不是给定的甲等他心里没底,因此寻思等会考射箭时无论如何也要超常发挥,至少三箭要中两箭才行。
贾六笑了笑没再说话,如果真有机会的话,他倒不介意弄死其中一个。继而再想王安那莫名其妙的话,脑壳子又有点疼,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又想,终是决定去找王安问个清楚,对方要不肯说的话就拿钱砸,反正他身上有大姐给的两张银票。
二十两肯定是够的!
花钱买个心安值得。
刘禾易那小子可能平日在家里吃饭就斯文,所以众人之中属他吃的最慢。
贾六便同常秉忠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考试的事,等刘禾易吃完众人便起身准备返回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