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投票的话,多半就是弃权。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你富勒浑还不动手,那就真的不能留了。
贵州提督王进泰、指挥督标的四川总兵玛尔沁等富勒浑嫡系心腹,自是支持总督大人的英明决定。
对最先带兵攻打大营的王、玛二人而言,不杀阿桂,他们就别想睡安稳觉。
章佳氏在八旗的影响不小。
都怕打蛇不死反被咬。
始作俑者贾佳额驸肯定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对此事,他的态度很鲜明——不支持,不反对。
“阿桂早年就曾勾结张广泗私通番贼,坐视大学士讷亲败亡,使我折损上万将士,今日其蓄意谋反必定再次勾联番贼,若不立即处置,尔等敢保证阿桂党羽不会与番贼里应外合,再陷大军!”
富勒浑执意处斩阿桂,再不动手的话,左副将军丰升额同右副将军明亮赶来,他就没有机会。
而且阿桂党羽的确众多,尤其此人另一心腹云南提督常青手握一路兵马,万一常青引兵来救阿桂,致使乱事再起,岂不是显得他富总督无能?
另外,他不确定皇上会不会杀阿桂。
毕竟当年阿桂通敌死罪也被赦免过。
为官者,遇事当立断,犹豫不决,必受其害。
想他富勒浑能有今日,全是靠果断二字。
也正是因为果断,不计后果,为浙江巡抚时揭发拿办江浙总督崔应阶、为湖广总督时查办同阶四川总督阿尔泰、文绥。
三位总督大人都办在他富勒浑手中,这才赢得能臣美誉,岂能因一阿桂而使此美誉蒙尘。
当然,阿尔泰是上命查办。
文绥这个只做了一个多月的四川总督却是因为拒绝加入互助会,被富勒浑上书揭发包庇阿尔泰的儿子明德布。
皇上命军机大臣于敏中彻查,终将文绥解职发往伊梨。
因此,富勒浑认为擅杀阿桂固然会让他有跋扈之嫌,然在平乱大义之下,皇帝最多于他训斥,革一二兼职,断不会严加处置。
若此,乃自毁长城,是非不明。
富勒浑的逼问没人敢回答,没人敢保证阿桂真的没有勾结番贼,也没人敢保证阿桂的党羽不会闹事。
事实上,阿桂的行为的确是造反!
这一点,洗不清的。
“请王命旗牌!”
富勒浑喝道。
旗为上绣满文“令”字三角蓝色小旗;
牌为圆形一尺二寸榉木牌。
旗、牌俱由工部制作,兵部印章,除总督以外不得有授。
二者合一,便为代行皇帝之权。
“本朝制,如有军国紧急大事,不及请旨,即以此旗牌传命,形同已奉旨。”
言罢,富勒浑朝京师方向三拜,起身看向众人:“凡叛臣、奸佞,持王命旗牌者,一律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尔等可有不服者!”
这话问的,博副会长第一个把头低了下去。
余人更是不敢吭声。
富兴大急,但富勒浑有王命旗牌在手,他若不服说不定反手就会被其拿下。
富勒浑见震住反对者,再喝:“中军官何在!”
“在!”
四名督标中军齐致出立,两旗两汉。
富勒浑手一挥:“持本督王命旗牌,斩叛臣,清奸佞!”
“嗻!”
一旗一汉两中军上前分别接过旗与牌,杀气腾腾奔大营而去。
可怜阿桂父子束手就擒后以为富勒浑不敢杀他们,不想竟有亲兵持王命旗牌将他父子二人直接押到校场之上。
眼看命要不保,阿迪斯吓得人都瘫了,哭喊道:“阿玛,那个额驸不是说只要我们放下武器,他保证我们不会被杀么?他不是说富勒浑只手遮不了这金川的天么!”
望着吓成泪人的长子,阿桂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被骗了,然而却无回天之力。
“上天可鉴,我阿桂冤枉,冤枉!……”
定西将军喊冤余音尚在,大刀挥落,人头落地。
其子阿迪斯也被行刑。
满洲副都统成果、教成以下大小军官126人俱被分批拉到校场,挨个过刀。
人人死前皆喊冤,人人皆死不瞑目。
随着大刀片不断挥落,阿桂集团几乎全军覆没,这也意味八旗脊梁瞬间被抽四分之一。
……
夜深人静。
杨植找了半天,终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坐在那里发呆的少爷。
“少爷,你在这干嘛?”
杨植将一件棉袄披在了少爷身上。
“我心神不宁,得给阿桂他们烧点钱。。”
贾六叹了口气,继续烧银票。
都是五十两一张的,之前已经烧了七八张。
望着少爷手中正在燃烧的银票,杨植有些心疼,劝道:“少爷,听我一句话,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左右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就算冤有头债有主,这帮死鬼也要排队分个先后,一时半会灭不了少爷头顶上三昧真火的。”
贾六转过头看了眼自家好奴才,想骂几句想想还是继续烧。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一定骂得过栓柱。
“哎呀!”
发现自己将一张一百两的当五十两在烧,急得赶紧吹熄,甩了甩重新收在怀中。
他的银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自己努力工作挣来的。
“少爷,要实在不行你就把这穿在身上。”
杨植说话间竟然从怀中摸出件叠成小方块的四角裤来。
是用黄马褂改的。
“这玩意辟邪!”
杨植深信皇气无敌。
“有用么?”
贾六半信半疑。
“少爷不是说凡事都要实事求是么,你不穿怎么知道没有用?”
“有道理。”
贾六接过黄马四角裤,拉了拉,尺寸刚刚好,便收在怀中准备睡觉时换上。
算是求个心安。
“少爷,风大,回去吧。”
贾六“嗯”了一声,起身问栓柱:“你说我这个爱新觉罗女婿是不是过份了?”
“是过份了,很过份,正常女婿没这么缺德的……”
“闭嘴,滚回去睡觉。”
“好的,少爷。”
等栓柱讪讪离开后,贾六又烧了几张银票,最后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这才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人已经死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手持铁棍在黑处暗中保护大人的杨遇春等大人走后,好奇过来看大人写的是什么。
是一句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244章 请我贾佳世凯先!
坚决保卫满洲皇帝的大清忠臣谭某绝句,很好的表达了贾六此时的内心真实想法。
试问,谭某一个汉人都能在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冲击下对大清仍保持赤子忠贞之心,况贾六这个真满洲,爱新觉罗的女婿!
他要同谭嗣同一样,劈荆斩棘、勇往无前、无所畏惧,誓为大清的强大开拓一条真正的万年之路。
“历朝百年之后必腐朽,遂以变法以强国。然各朝变法成功者无不以流血而始,未闻有因变法不流血而强国者!”
烧完给阿桂等人的银票后,贾六由于太高兴便喝了两碗泸州老窖,结果夜不能寐,精神头子旺盛,竟然拉着杨遇春讨论起变法来。
“我大清自紫气东来已百年有余,若以明祚正式断绝恰好百年,然而本朝明显由盛转衰,南疆嵯峨小国缅甸都敢视我天朝为蛮夷鞑虏,金川万余贼兵奋三十年而不能平,反而折损十数万大军,此不是我朝已衰是什么!”
舔舔嘴巴,放下酒碗,豪气冲天,桌子一拍。
“故大清必要变法!变法亦一定要流血!不流血不能成功也!……若要流血,请我大清国族先!请我满洲子弟先!请我贾佳世凯先!”
坐下,问杨遇春:“记下了?”
“记下了,大人。”
杨遇春碳笔速记的速度越发强了。
贾六点头接过速记扫了一眼,用碳笔在那句“以我贾佳世凯先”上涂了又涂。
涂完,写上“请我大清皇室先!”。
继而通读,越读越顺,越读越满意。
“大人,何为变法?”
杨遇春好学好问,凡是不懂的事情必然在第一时间要弄个明白。
“变法嘛?”
贾六拿起碗里的下酒菜腌竹笋嚼了嚼,说道:“就是改变国家过去的法令制度,改用新的法令制度。”
“就是以新制代替祖制?”杨遇春若有所思。
“对,是这么个意思,”
贾六举例说如今的八旗制度就不好,养了太多废物,除了耗损国家钱粮无一用处。
所以,将来,这个制度必须革除掉,还有那个满城什么的都要取缔。
杨遇春不无担心:“大人若如此变法,必会遭到满洲的疯狂反扑,毕竟八旗乃是大清根本。”
“但愿天下苍生安逸,百姓富裕,我个人名利又算得了什么?”
贾六负手遥看漆黑远方,不无深情道:“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的人去做,我今天要做的就是用我们满洲人的血去唤醒天下人,去激励天下人!”
……
京师,军机处。
当值军机大臣福隆安正在同索琳翻看皇上批示过转回军机处下发各部、地方的奏疏。
年初以来,大清就不太平。
除金川战事连连失利外,江苏,河南,山东、甘肃数省相继大旱,农民种不上地吃不上饭,灾民多刨野菜,采榆钱充食,有的地方更以观音土裹腹,饿死无数,灾民嗷嗷待哺。
在查看湖北布政使钱宁奏请疏通境内河道淤塞,避免明年有水灾之患的奏疏时,索琳却愣在了那里。
福隆安看过钱宁的这份奏疏,既然河道淤塞批准疏峻便是,但见索琳神情不对,不由拿过,结果皇上的批示竟是指责钱宁沽名,不准清淤,并将钱宁交部议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