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换了一个坐姿,毕竟任方良是市局局长,在琴岛市局工作了几十年,这到底是脏水,还是事实,无法断定,但从任广志口中知晓,还是让人忍不住惊诧。
徐达远倒是淡然,将平板上的图片调整到王冠力,递给任广志。
“他呢,你不是带着他出入很多地方,他是谁?”
任广志不断摆手。
“表面看,他是我的保镖,对外也是如此说的,可这人压根不是什么保镖,他是梁家派过来的人,据说是大使馆那边安排的,具体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人是个狠角色。
就说张一楠的事儿,当时我儿子发现张一楠在窃取公司机密,他就派这个高桥先生去处理了,当时就把人从楼上丢下去。
我被吓坏了,可我儿子说,这些别管,她是被那些嚼舌根的人,说得受不了自杀了,可是我知道,这是他们商议办的。”
徐达远找到秦学金和方文杰的照片,递给任广志,他此时手指都在颤抖,晃悠悠指着方文杰说道:
“这个是我们财务总监,2009年,我儿子从札幌留学回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她,她手下的人,也换成我儿子的亲信,虽然知道她在查张一楠的死因,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
只是在去年年底,我儿子找了一个由头,将篡改公司账目的事儿,扣在她身上,她当时没说什么,同意被辞退,还签署了保密协议,至于怎么谈的,谈了什么我一概不知,这个男的我不认识。”
“秦学金你不认识?”
任广志仔细再看了看,使劲儿摇摇头。
“警察同志,我就说实话吧,我就是一个摆设,更是没什么能力,我儿子去了札幌八年,他回来后集团其实就被他掌控,包括掌控吴传举,还是跟任方良联系,以至于一些决断,都是他在做。
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毕竟我也没什么能力,被放在这个位置,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就负责享受生活,至于需要出面跟上层人士走动的,都是高桥先生跟着我去,不需要说啥做啥,就是走动一下熟悉熟悉。”
徐达远看了一眼单面玻璃,仿若无意地接着问道:
“据我所知,初二你去了夏首昶院长家,为什么去?去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攀咬
任广志一抬头,似乎对这句话很意外,马上说道:
“我儿子说,夏首昶院长有可能成为新任的副市长,所以让我过去拜访一下,毕竟之前琴大办了EMBA,我还担任了琴岛医药行业协会会长。
这就是露个脸,带了一点儿手工采摘炒制的茶,坐了二十分钟就走了,我能力有限,劝个酒还行,跟文化人要是待久了就露怯,所以很快离开。”
周宁眯起眼,攥紧了拳头,这句话他是最想知道真伪的,毕竟他初二去看望了夏首昶,还带着王冠力去的,特别调查组,绝对会调查这个。
他希望抓住王冠力身后的势力,也想查清父母当年的事情,可依旧不希望夏首昶牵扯其中,不为别的,就是不希望夏沫沫经历这样的事。
而任广志的这句话,给了周宁希望。
胡广建起身,拍拍周宁的肩膀,他刚刚的动作,自然没有逃开胡广建的眼睛。
“周小周别担心,如果夏首昶牵扯其中,早就出现在名单里面,至于这次调任,我不能多说什么,这涉及到市里面的一些改革方向问题,希望改变琴岛的发展,引入各行各业的一些能人。
我听老徐说过,你跟夏老师的事儿,我不希望因为这个案子,让你们之间疏远,放心这个保票我还是可以给你打的,咋样放心了吗?”
周宁用力点点头。
“谢谢领导,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胡广建摆摆手,一脸笑容,此时审讯室内,任广志已经被带走,任井民也被送了进来。
“少跟我客气,你小子啥德行,我算是品出味儿来了,心事太重,有困难找领导知道吗?不要憋在心里,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再找你深谈一次,看审问吧。
我觉得这个任井民,才是广海药业集团的真正掌权人,跟札幌那边的合作,还有一系列的配合,都是他的操控,至于王冠力,恐怕也是他搞来的。”
周宁一顿,想想也认可了胡局的话,转头看向审讯室内。
任井民已经坐在审讯以上,折腾了这么久,这个任井民一身西装衬衣,只是没扎领带,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没有系,从里到外都是黑色,一副黑框眼镜。
挡着他探究的目光,没有他父亲的紧张和彷徨,只是探究地盯着徐达远。
这个人长得,要比任广志好了不是一点儿,用大赵形容人的词,那就是绝对的斯文败类,怪不得广海药业集团的人都叫他任公子,有颜有钱还有脑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徐达远已经熄灭了烟,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笔录,露出温秀娥和任广志的签名,给任井民看,随后找到王冠力的照片,递给任井民。
“其实,根据我们现有掌握的情况,你交代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你父亲和温秀娥已经说明,所有指令都是你下达的,无论是杀人,拘谨无行为能力人,还是转移大宗资金。
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这个不影响最后审判的结果,这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你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任井民耳朵一动,徐达远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有些疑惑,瞥了一眼照片。
“高桥先生,我只知道他的身份是札幌大使馆的武官,到底是哪儿的人,哪国人,什么身份,我不关心,至于怎么认识他,你们不是调查了,他并非我助手,只是札幌那边合作公司介绍的。”
“梁家送来的人?”
任井民点点头,没多说话,算是没有否认,可点头并不算是承认。
徐达远咧嘴笑了,如此表情,让任井民微微蹙眉,他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徐达远笑什么,可半晌都没有想明白,这才抬起头。
此时,徐达远已经找到了一张图,送到任井民的面前,随后不断拨动并且逐一介绍道: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中文名叫王冠力,是个死刑犯,原本在1994年11月20日被琴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死刑,不过他没死。
听说过黄燊磊犯罪集团的事儿吗?1990年之后,在海安县也就是现在的海安市,他们涉黑犯罪活动33起,杀害被害人四人,黄燊磊、王冠力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是不是很意外?”
随着徐达远的讲述,一张张图片还有DNA比对结果,都呈现在眼前,任井民显然对此一无所知,没有控制好表情,死死盯着屏幕。
徐达远瞥了一眼任井民,脸上的笑容依旧,毕竟有反应才好,完全没反应,这案子没法审。
“说实话,如果没有王冠力的出现,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将注意力,落在你们身上,毕竟只是一些传闻,说北山集团跟广海药业集团有关,可谁也没有相关证据。
据我们调查,你虽然转移资金,也做了各种处置,可是资金量在不断减少,你想摆脱梁家的控制,甚至你希望将一部分子公司和分公司转卖的形式改头换面,并且在办理移民手续,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任井民死死盯着徐达远的眼睛,目光瞥了一眼单面玻璃的方向,他知道这边一定有人看着他,也很了解这里面的程序。
微微垂头笑了笑,不屑地说道:
“这么大阵仗,还费力调查了如此多的信息,你希望我能说什么?想让我交代梁家的事?断了最后的路?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即便你们掌控一些证据,可这些证据只能证明,集团的非法转移资金,这些是总裁和副总裁签署的文件,与我何干?
至于那几个死了的人,更是跟我没关系,人是高桥杀的,我一没有指使,二没有花钱买凶,难不成要将所有罪责扣在我身上?至于我父亲和温秀娥所说的证词,不可信。”
徐达远将椅子拽出来,坐下。
他知道,任井民不好对付,如此一推六二五,完全将自己摘干净,这不可能,不是他一句话就可以推干净的。
对此,徐达远也早有防备,毕竟周宁忙着查车辆和物证信息,而他一夜未睡,就是一直盯着这几个人,随时观察他们的表现。
如果没有准备,怎么跟他斗。
转回身,朝着刘雨菲摆摆手,刘雨菲将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视频开始播放,周宁凑过去,这个角度看不清画面。
胡广建笑着摆摆手,示意周宁别急。
“昨晚太晚没审他们,人没送看守所,直接丢在拘留所了,一个大通铺的房间,里面有六个人,不过其中有一个是我们的人,房间内也安装了监控和收音的话筒。”
周宁恍悟,这是早就有所准备。
“徐大安排的?”
胡广建点点头,一脸的欣慰。
“徐达远打的报告,我批准的,我跟特别调查组的人也汇报了这件事,他们同意这样做,就给我们一个标准,那就是速战速决,一切证据要落实到位,将案子死死按住,让他们无法翻身。
随后移交检察机关,以最快的速度走程序,直接开庭审理,从重从快处理,这案子也会公开直播庭审和宣判,我们来吸引境外的目光,至于特别调查组要做的,就是追回。”
周宁恍悟,怪不得徐达远一次次强调,要证据落到实处,不过王冠力的证据,确实非常瓷实,人证、物证、检验比对,还有影像资料,全都齐备。
如果任井民能交代,或者能证明他说过一些事,那这案子绝对吸引境外各媒体的注意,加之王冠力这个高桥幸的身份,所有矛头都会指向他们。
耳机里面面,传来了一阵鼾声。
刘雨菲似乎调整了电脑屏幕的方向,周宁也能看到了,此时画面上显示的时间是2012年2月3日2:02。
周遭,黑乎乎的一片,靠门的方向,能看到微弱的灯光,铺上能看到几个人的形态。
最里面一个人坐了起来,他猫着腰走到铁栅栏门口,在那里蹲了好一阵,周宁手挡住灯光,看向屏幕。
那人转头的时候,能看到眼镜反光,赫然是坐在审讯椅上的任井民。
画面中的任井民等待良久,这才退回他睡觉的位置,戳了戳旁边的一个人,随后捂住那人的嘴,挣扎了半天,任广志坐了起来,似乎看清捂他嘴的是儿子,这才摆摆手。
“叫我干啥?”
声音不大,不过足以听得清,估计收音的话筒,在他们睡的位置就有。
任井民看了一眼那几个人,再度压低声音。
“明天开始才是正式审问,一切不要慌,问什么都是不知道,死不承认就行,别攀咬,涉及任方良的事可以直说,本身他就是个顶雷的。
张李秦三人的死,这事儿都推到高桥身上,至于这人你就说不知道,是合作公司派过来协助的,他所作所为跟我们无关,别的费脑子的都不要说,尤其不能牵扯梁家。
我觉得,他们如果要查杀人案的事儿,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将我们都弄进来查,这不过是障眼法,或许他们得到了方和秦留下的东西,你跟我说实话,他们到底掌控了什么?”
任广志急了,声音有些大。
“我知道个屁,之前的事儿不是我能管的,不过这事儿我们能扛?不说梁家,不就是我们死?”
任井民呲笑一声,十分嫌弃地说道:
“你想攀咬可以,死得更快!”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没资格谈条件
“你想攀咬可以,死得更快!”
如此阴沉沉的一句话,充满威胁,刘雨菲将声音调大,还瞥了周宁的方向一眼,显然是怕他们听不清,周宁将耳麦贴紧耳朵。
因为说完这句话,里面沉默良久,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周围的鼾声。
任广志没有反驳,更没有觉得自己儿子说话过分,似乎已经非常熟悉和适应一切都要任井民来做主,更不敢去反抗什么。
此时的任井民没有抬头,头微微垂下,眼睛也没有盯着徐达远,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如果这会儿坐在这里的是任广志,恐怕已经吓尿了。
等了片刻,任广志颤巍巍地声音传来。
“儿子,那我们要怎么做?关键,啥都不承认,这事儿过不去啊,人家都能抓了我们,显然是调查出来点儿东西,我现在就怕方文杰那套账被找到,那就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怕什么,事儿是秦学金做的,他翻脸不认账,自己从北山集团跳的倒是快,想要甩锅给下面的人,甚至一个签字都没留下,用的都是可消除的签字笔。
如果他手里面有证据,难道被冤枉入狱的时候不拿出来?还有张一楠的死,当时他知道是我安排高桥做的,可还是忍了,亲自跟警方说,这是自杀对吧?
他能跟方文杰离婚,那不是没感情,而是想要保护方文杰,这就能做到,可秦学金被剥光了威胁斩杀的时候,他依旧没拿出来。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虚张声势,如此重要的几个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他都不交出来东西,我觉得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东西,什么账目拷贝,还有犯罪证据。
所以你别慌,顶住压力,舆论造势需要时间,梁家去协调,更需要时间,如果那边都在运作的时候,你这里直接招认了,别人想救你都救不了,咬死什么都不知道,至于高桥幸,你就更不清楚,记住了吗?”
任广志似乎是点点头,任井民戳了他一下,声音冷了三分。
“前面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我当你是我爹,还有一句话你要记住,高桥幸死了,他只是一个工具,随时更换的那种工具,我随时还可以找来更多的高桥、山口、木村。
反正我已经让高桥杀了三个了,不差你还有那个小美娘俩,即便真被警察逼急了,那你就主动点,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然我找五十个男人,把她轮了,至于那孩子,我就让人把她烤了,给你送去号子里吃,你放心我什么品性你知道,绝对的说到做到。”
周宁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王冠力是个疯子,没想到任井民也是个疯子。
可这样的威胁,对于他父亲任广志来说,毫无意义,毕竟在任井民进入这个房间前,任广志是交代个清清楚楚,当然所有的责任,都丢到任井民的身上。
开始周宁还没大明白,这个父亲怎么怪异,现在看到这里,能说得通了。
刘雨菲咔哒一声,将录音暂停,任井民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徐达远走到近前,敲敲任井民面前的小桌板。
“安排的不错,计划也相当缜密,可是百密一疏,你没想到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刚你进来之前,他已经招认,所有命令还有决断,都是你做的决定,是不是觉得非常的父慈子孝?”
任井民抬起眼,眸光中带着笑意,一脸的不在意。
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说话前动动脑子,任广志什么人,我非常清楚,可一面之词,这些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关于这录音,首先我怀疑有人合成录音,毕竟与监控不同步。
至于最后一点,我现在不是华国公民,你们没有权利对我实施抓捕,我有外交豁免权,你们需要将我移交给札幌国大使馆。”
任井民仰着下巴,徐达远抓抓头,瞥了一眼刘雨菲,刘雨菲赶紧开始搜索,在查到户籍信息的时候,也愣住了。
毕竟全广海药业集团都叫任井民任公子,也都知道他留学回来工作,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外籍华人。
周宁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直接发送给徐达远。
听到手机的声音,徐达远掏出手机,还算淡定地瞥了一眼,随后将手机丢在桌子上,似乎并没有注意,上面有了什么信息。
“或许是因为你是外籍华人,法律知识匮乏,那我就帮你再普普法吧,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但凡有外籍护照的人,就高人一等,还外交豁免权,呵!
外交豁免权指的是,外国驻华国使馆和使馆人员,他们享有的一种权利,仅仅是外籍华人,或者干脆你就是外籍人士,对不起你没有外交豁免权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