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再也忍不住，重新走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孟超。

　　“第一条，我不和你争辩，将来你自己去慢慢发现，今天执掌龙城的超凡世家和超级企业，在生存委员会还没建立之前的混乱年代，究竟做了些什么吧！

　　“就说第二条，‘规则公开透明，上升渠道畅通无阻’？呵呵，果真如此，为什么咱们天福苑、天喜苑的孩子们，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能成为超凡者，还他妈是残星超凡呢？

　　“难道和那些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超凡的豪门子弟相比，天福苑、天喜苑的孩子们，天生就资质低劣，没有慧根？”

　　“这……”

　　孟超一时语塞。

　　“至于我们两个，你真觉得我们能出人头地，仅仅依靠天赋和努力吗？”

　　林川咬牙道，“我是因为父亲的死，才被吕丝雅的父亲发掘，给予大量资源支持，如果不是父亲拿命换来这个机会，我的天赋再高，再努力，撑死了也就是个残星超凡，绝对冲不上天境。

　　“至于你，孟超，你在高二时已经陨落，是遇到传火老人才奇迹崛起。

　　“这个‘传火老人’究竟是什么货色，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无非就是那些财雄势大的超级企业，研发了全新的修炼方法，涉及到各种伦理道德的禁忌，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做实验，才假借‘传火老人’的名义，暗中搜罗‘小白鼠’而已。

　　“你就是超级企业的小白鼠！

　　“只不过，你这只小白鼠运气好，实验成功了。

　　“所以，那些超级企业才会通过‘传火老人’这个傀儡，继续和你合作，把你高高捧到台面上，让你成为像我这样，虚拟的偶像。

　　“但你我都心知肚明，地下生命科学论坛里的禁忌功法究竟有多么危险，一只小白鼠获得成功的同时，又有多少小白鼠会实验失败，走火入魔！

　　“富豪靠科技，穷鬼靠奇遇，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两个都获得了奇遇，就像是游戏里开了挂一样，才能从天福苑、天喜苑那么多寒门子弟里脱颖而出，你真觉得，我们的经历，有普遍意义？”

　　孟超无法反驳。

　　虽然林川对“传火老人”的猜测并不正确。

　　但有一点，他是对的。

　　自己的确有奇遇。

　　林川目光炯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奇遇，你的未来将会如何？”

　　孟超扯了扯嘴角。

　　何止想过，他还亲身经历过。

　　只要一闭上眼睛，前世的惨淡，仍旧历历在目。

　　“好吧。”

　　孟超承认，“你我就像开了挂一样，如果没有奇遇，我们恐怕改变不了命运。”

　　林川笑起来。

　　“孟超，知道为什么我把你当成知己吗，因为你有勇气，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他道，“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些从贫民窟里奋斗出来的家伙，想把他们当成同类，攀谈之后却发现，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成就是依靠各种机缘和奇遇，完全把运气当成了努力。

　　“他们绝不承认自己是剑戟魔猪，或者坚信，只要努力，剑戟魔猪都能变成钻石九头龙，倘若你变不了，只是还不够努力的缘故。

　　“话不投机半句多，和这种自认为依靠努力，已经彻底从剑戟魔猪变成钻石九头龙的人，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和他们多说。

　　“其实，我原本也可以和他们一样自我催眠，相信自己鱼跃龙门，从今往后，把屁股坐在钻石九头龙的位置来看待问题。

　　“毕竟，身为天境强者的我，在吕家的支持下，建立自己小小的超凡家族，从此出入上流社会，彻底告别天喜苑的一切，并不难吧？

　　“但我就是做不到。

　　“我忘不了天喜苑的一切，忘不了那些仍旧在泥潭里挣扎的剑戟魔猪――我昔日的同类们。

　　“是，你我足够幸运，有了奇遇，可以一飞冲天。

　　“但千千万万没有奇遇的寒门子弟，咱们的小学同学，以及小学同学将来的孩子们，他们的未来又会如何呢？

　　“如果我们浴血奋战，斩杀无数怪兽，到头来，剑戟魔猪的孩子永远都是剑戟魔猪，永远都要在泥潭里挣扎，我们的修炼和厮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或许，这就是我很少回到龙城，回到天喜苑的原因――每次，天喜苑的街坊和孩子们围上来，叫我英雄，对我欢呼，把我当成偶像，我都受之有愧，觉得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甚至是抛弃和背叛了他们，又有什么脸去面对他们真诚的笑容？

　　“大概，这也是我一边战斗，一边流泪的原因，因为我觉得自己是在进行一场永无休止、毫无意义的战斗，斩杀再多怪兽，又有什么用呢？”

　　林川的生命磁场如狂风中的火炬一样颤抖着。

　　孟超能感受到他周身萦绕着强烈的纠结和痛苦。

　　急忙道：“林哥，千万不要这样想，我们的战斗当然有意义，胜利也绝非遥遥无期，当下的龙城固然存在诸多问题，但归根结底一句话，资源不足。

　　“只要我们征服了整个异界，获得了足够的资源，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林川道：“是吗？”

　　孟超斩钉截铁道：“当然！遥想半个世纪前，龙城还没穿越，我们拥有整个地球的资源，那时候，人类安居乐业，贫富差距绝没有今天这么大，即便集团总裁和清洁工的收入差距，也不会超过三五倍，社会地位更是绝对平等，无论修理卫星还是修理马桶，同样受到尊敬，他们的子女都能在同一所学校就读，毫无芥蒂地玩到一起，即便将来子承父业，也都拥有光明的前途。

　　“那时候，普通民众只要承担力所能及的工作，就能享受宽敞舒适的居住空间，就算偶尔加班，也能获得高额的加班费。

　　“那时候，强者没有任何特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时候，人们不用为了繁重的工作，把自己变成各种畸形丑陋的模样。

　　“那时候，自然更不会出现强者的宠物狗，吃得比普通人还好，这么荒唐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时候我们坐拥整个地球的资源，又没有‘怪兽’这种可恶的东西来捣乱，自然能让所有人都过上心满意足的好日子，让地球文明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龙城穿越到异界后，异域孤军，面临病毒、丧尸、怪兽的威胁，损失了绝大部分空间和资源，普通民众的生活才会这么艰难――这都是怪兽造成的，总不是强者害的，更不是我们的文明本身有问题，对吧？

　　“而且，我们处在波澜壮阔的战争中，为了激励强者奋勇厮杀，实现资源优化配置，才出现强者占有越来越多资源的事情――这是战争时期不可避免的现象，总不能在将军和小兵之间搞绝对平等吧，那还怎么打胜仗？

　　“我和你一样，都看不惯龙城当下的一些乱象，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拼命厮杀，打败怪兽，征服异界，把异界建设成第二个地球。

　　“我坚信，当地球文明的光明之火，照亮异界的每一个角落时，一切问题都会解决，普通民众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龙城也会更加繁荣、强大和公平，最终，重现昔日的美好和辉煌，不分什么剑戟魔猪和钻石九头龙，大家都是地球人！”

　　孟超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让林川沉默了很久。

　　“好吧，你是对的，可能是我想岔了。”

　　林川使劲揉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道，“或许是我常年待在荒野深处，神经高度紧绷，才容易胡思乱想。

　　“被你一番开导，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孟超。”

　　第二百一十九章 剑拔弩张

　　见林川松弛下来，生命磁场渐渐稳定，孟超也松了口气。

　　“都是自己人，随便聊聊而已。”

　　孟超半开玩笑地说，“林哥，你可能真是在荒野深处待太久了，一个人独处，特别容易钻牛角尖，还是应该多回老家，咱们找老邻居和小学班主任聚聚，放松一下心情。

　　“然后，我介绍你去青囊医疗中心，进行一下全面检查，顺便找个心理医生陪你聊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心理有问题，就算真有问题也很正常，这年头，谁的压力不大，谁没问题？

　　“我就是觉得，你这些年疯狂修炼、战斗还有网络宣传，各种连轴转，身体和精神都绷得太紧，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你当我是兄弟，就听我的，好不好？”

　　原以为林川会拒绝或者推脱。

　　没想到他沉吟片刻后，爽快点头：“好，既然是你一番好意，我没理由拒绝，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孟超道：“什么事？”

　　“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为吕丝雅或者任何人去玩命，包括我在内。”

　　林川盯着孟超的眼睛道，“你答应我，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就答应你，等这次任务结束就回龙城，去看小学班主任和心理医生，好好休息，多久都没问题。”

　　孟超笑起来：“行，我知道林哥是真的关心我。”

　　“废话，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毕竟，我们是同类。”

　　林川也笑起来，“走吧，回去还能深度冥想三四个钟头，足够恢复灵能和精力。”

　　两人朝营地走去。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枪声。

　　地底密闭空间中，枪声震耳欲聋。

　　四周的蛇虫鼠蚁瞬间被惊醒，纷纷四散逃跑。

　　营地里也一片聒噪。

　　孟超和林川对视一眼，两人兔起鹘落，朝枪声曲折传来的方向电射而去。

　　洞窟深处，如同迷宫，到处有深不见底的缝隙，还有奇形怪状如妖魔般的石笋，黑暗中散发着阴冷和危险的气息。

　　孟超刚刚跳过一道岩层的褶皱，前面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他下意识挥出链刃，和对方的战刀撞得火星四溅。

　　双方同时补上一脚，正中对方胸口，“砰砰”两声，两人都跌落褶皱中。

　　两人借助头顶的矿灯，晃花了对方的眼睛，又眯着眼对轰了一拳，分出三五米距离，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目。

　　“秦虎？”

　　孟超微微一怔。

　　没想到在地底深处遇到老熟人，或者说老冤家――九鑫资源回收公司的大老板，资深猎杀者秦虎。

　　前世父亲孟义山收割高危怪兽尸骸时惨遭意外，得不到应有的保险金，最终撒手人寰，此事的罪魁祸首虽然是九鑫的总经理沈荣发。

　　但沈荣发是秦虎的小舅子，这位大老板至少要承担“用人失察”的责任。

　　孟超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重生之后，抓住机会，便毫不犹豫狠狠打了沈荣发和秦虎的脸，还怂恿老爸拉走了九鑫资源回收公司一半的熟练收割者，成立“超星”，成为“九鑫”的竞争对手。

　　听老爸说，这段时间九鑫的日子很不好过。

　　熟手走了大半，好几单业务来不及处理，赔偿了不少违约金。

　　想要再招募一批人马，岂料北线攻势展开，怪兽战争升级，熟练收割者一下子变得紧俏起来，听说九鑫的待遇不好，还会在保险上玩花样，大家都不愿意挂靠到九鑫旗下。

　　自家的超星，虽然还无法和九鑫抗衡，但有宁舍我、雷霆战队和燕氏集团的支持，却也不是秦虎能随手扼杀的存在。

　　自家公司整天在对方眼皮底下晃，偶尔还能抢到几单九鑫的业务，眼看有逐步蚕食的趋势，气得秦虎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见是孟超，秦虎原本蜷曲的络腮胡，都气得根根笔直，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这小杂种……”

　　“我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虎爷。”

　　孟超笑眯眯的，对方满嘴喷粪，他却充耳不闻，只是好奇道，“咦，自从踢走我爸这个害群之马，虎爷的九鑫资源回收公司不是蒸蒸日上，业务越来越繁忙么？怎么您不用留在九鑫日理万机，反而有空闲到地底探险？哦，想起来了，贵公司的沈总经理鞠躬尽瘁，忠心耿耿，一定能把公司搞得红红火火，倒是不用虎爷多费心了。”

　　秦虎气得吐血，杀气如滚滚雷霆，朝孟超碾压过来。

　　孟超还是普通人时，就不怕他的杀气碾压，觉醒了超凡力量，更是不将秦虎放在眼里。

　　他记得秦虎是三星灵聚境界，也就是地境巅峰，能够凝聚灵能，淬炼五脏六腑，令器官初步水晶化――但在战斗力上，比起一星灵纹境，并没有天壤之别。

　　自己右手奔雷，左手血焰，双持链刃，又有数万点贡献值傍身，分分钟能做大保健，恢复满血满状态，面对地境巅峰，还真用不着发憷。

　　秦虎目光阴沉，似乎在深思和孟超动手的后果。

　　在这里暗无天日，人迹罕至，灵磁干扰强烈的地方，人性最深处的冲动，都被放大十倍。

　　但是，他也看出孟超左手的血焰战刀，隐隐缭绕着红芒，绝非凡品。

　　稍一犹豫，林川已经飞到头顶，冷冷凝视着他。

　　“天境高手？”

　　秦虎的瞳孔骤然收缩，冷哼一声，收回战刀，从牙缝中迸出一句，“小杂种，算你走运！”

　　“虎爷，如果你再敢叫我一声‘小杂种’――”

　　孟超仍旧面带微笑，斯斯文文道，“我对天发誓，一定调动所有资源，彻底打垮你的‘九鑫’，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我不死，整个龙城绝对再听不到‘九鑫’这个名号！”

　　秦虎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不远处却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吵闹声。

　　他扫了孟超和林川几眼，一咬牙，跃出褶皱，朝己方阵营奔去。

　　林川降落到岩石上，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那是……狂刀战队的秦虎？”

　　孟超点头。

　　狂刀战队，猎杀者圈子里小有名气的超凡战队，秦虎只是副队长，队长却是一名天境强者。

　　两人和陆续赶来的己方探矿队员汇合，围上去看时，发现吕丝雅正和一名三角眼的青年，隔着一道岩缝，冷冷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