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安、起来吧。”朱由校一边处理奏疏,一边回应魏忠贤,而魏忠贤则是在起身之时看了一眼进入随堂的王体乾。
王体乾微微颔首,表示朱由校心情不错,让他可以好好说。
见状、魏忠贤也就放心了不少,当即双手呈上名单道:“万岁、这就是两淮逃税的商贾名录。”
魏忠贤没有添油加醋说些什么,而是直接递上名录。
他了解朱由校,只要朱由校看到查抄上来的银子和涉案名字,他自己会去猜想,不用自己添油加醋。
“嗯?”果然、听到事情办好了,朱由校也接过了名录,微微皱眉打开了名录。
这名录一打开,朱由校微微皱起的眉头就舒缓了,看到最后那四百多万两银子和诸多宅邸、田契的时候,他更是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事情干得不错,不过两淮诸多盐商,就这么点家产吗?”
朱由校一开口,魏忠贤连忙解释道:“这是南镇抚司查抄出来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嗯……”朱由校沉吟片刻,随后接着说道:“这群两淮盐商的事情,顾阁臣是怎么看的?”
朱由校有些在意顾秉谦那边的态度,因为顾秉谦的态度,基本上代表了自家弟弟的态度。
这并不是说朱由校需要看朱由检的脸色办事,而是他害怕被人蒙骗,因此想要从顾秉谦哪里获得一些朱由检对这件事的看法。
对于他的询问,魏忠贤也老老实实地说道:“顾阁臣建议六科和都察院一起查案,然后拖欠的银两交给两司。”
“交给两司?”听到这话,朱由校微微皱了皱眉。
尽管眼下齐王党势大,阉党也势大,但这并不代表皇权就彻底掌握了户部。
户部之下许多官员还是以前的老班子,这笔银子如果交给两司,那么两司必然会交给户部。
这么一来、到时候他要取用银子,还得看两司的态度?
想到这里、朱由校沉吟片刻后才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交给锦衣卫的监察司和地方上的大理寺去调查吧。”
“如果有了证据,那就按照《大明律》发配他们前往旧港或者河套、河西,然后抄家将银子归入内帑吧。”
“奴婢领命……”魏忠贤微微作揖,作揖的同时在朱由校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猜得没有错,皇帝不愿意把银子交给户部,到后来还是要归入内帑。
只要归入了内帑,那他就能操作,把自己这些年的亏空给抹平了。
魏忠贤这么想着,但他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因此连忙说道:“万岁、这次两淮盐商一案,还牵扯到了南京的诸多勋臣,您看……”
“勋臣?”朱由校微微皱眉,随后重新打开名录,对涉案的人员重新扫视了一眼。
这一看,他才发现了不少熟悉的勋贵名字。
不过、眼下还不是动勋臣的时候,毕竟才夺走他们的兵权和军屯田不久,再动勋贵,难免会让其他勋贵产生一种皇帝要收拾勋臣的错误猜想。
因此、朱由校先抬头对魏忠贤询问道:“这些勋臣,南镇抚司是怎么对待的?”
“只是派人监控,其他一切如旧。”魏忠贤连忙回应,而朱由校闻言也微微颔首,十分满意。
倒是魏忠贤一直看着朱由校,想要知道怎么处理这群勋臣。
不过对于怎么处置他们,朱由校也有些为难。
如果惩戒太轻,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在包庇勋臣,如果处置太重,又会让北方的勋臣多想。
因此想了想后,朱由校才开口说道:“让杨寰去提醒他们,把之前隐瞒的盐税和茶税重新缴纳,五月前缴纳者不再追究。”
“奴婢领旨……”魏忠贤作揖应下,而朱由校也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录,最后说道:“行了、你下去办事去吧。”
“是……”魏忠贤最后作揖行礼,然后慢慢退出了养心殿。
也在他退出养心殿的同时,负责随堂的王体乾以送客的方式将他送了出来。
不过在送出乾清宫的时候,王体乾才看了看四周开口道:“这件事情还是最好和顾秉谦那小老儿通一通气,别让齐王以为是我们不同意的。”
“放心、咱家知道怎么处理……”魏忠贤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告别了王体乾,从乾清宫门走出。
伴随着他的身影远离,之后不久南镇抚司也派出了不少快马出城,有的向南、有的向北……
四点正常更。
第287章 炮轰建虏
“哔――”
“砰砰砰!”
三月中旬的蒙古高原清风怡人,骑铳声和不断的坠马声形成了一首悦耳的古曲。
明蒙两军塘骑在哈剌温山脉中部西麓的草原上不断碰撞,或者说奔袭。
“吁……”
当一队蒙古塘骑被解决,明军塘骑的小旗官勒马,随后指挥道:“收割首级,向中军汇报军情!”
“是!”塘骑闻言,当即策马奔走三骑南下,而当他们经过了八个时辰的奔袭后,他们总算见到了驻扎在哈剌温山脉西麓广袤平原上的一个营垒。
一名名塘骑与他们一起进入大营,随后将已知的情报汇报负责管理塘骑的千户,最后由这名千户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了营垒之中最中心的大帐门口。
“殿下!前方塘骑回禀,虎蹲兔及其兵马已经北逃二百里开外。”
“知道了,告诉将士们好好休息吧。”
营帐内传来朱由检的声音,而千户也作揖应下后起身离去。
倒是在营帐内,朱由检站在一个简易的东北沙盘面前,身后是满桂、赛罕、孙守法、曹勐等数人。
朱由检用手丈量了一下距离,随后才开口说道:“我军已经出塞一千二百余里,补给线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步卒没有必要再往北了。”
“殿下、从这里再往北八百里就是捕鱼儿海,何不直接打到捕鱼儿海,在捕鱼儿海建城呢?”曹勐作揖请示。
不过不用朱由检开口,满桂就直接说道:“近三十万民夫,维持大军北上一千二百里已经不错了,况且此战的目标是科尔沁诸部。”
“从此地前往科尔沁诸部还需要翻越哈剌温山脉,走中段奇袭他们,距离接近八百里。”
“眼下步卒停下或者撤返,才能维持四骑卫的补给,让四骑卫突袭科尔沁诸部。”
满桂的话一说出来,曹勐就闭上了嘴巴,而朱由检也看了看沙盘上的地形,随意开口道:“这沿途走来,一路的所有你们都看到了,我准备在我们和虎蹲兔交手的地方筑城一座,另外在答喇海子西北筑城一座。”
“另外再哈剌温山东南麓筑城一座,也就是筑城三座,迁移北方五省犯事罪犯及其家人前来筑城定居。”
朱由检所选的三个地方,分别是后世的锡林浩特、多伦县、赤峰三地。
只要这三地设府县成功,那么北直隶的安全就有所保障了。
这么想着、朱由检又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并开口说道:“今天已经是三月十四了,明天估计熊廷弼他们就会北上。”
“八百里路程,按照这几日我们每日行军六十里来看,最少需要十三日的时间。”
“以防建虏支援科尔沁,满桂你准备调动四步卫的骑兵来保护辎重线,另外我会带走二百门五斤燕山大将军炮。”
朱由检说着,而满桂等人也纷纷应下。
“四骑卫明日出塞,你们准备准备吧。”
说罢、朱由检将黄花梨木棍收了起来,而满桂等人也纷纷作揖退出了军帐。
在他们退出军帐的同时,朱由检回到了主位上,看向了主位桌桉上的一份军情。
这是陆文昭让人送来的军情,而这里面的军情关于的不是北方的,而是关于南方两淮事情的。
陆文昭把关于朱由校和魏忠贤怎么处理两淮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并在书信中说明了他们并不知道杨寰在两淮干的事情。
杨寰在两淮盐商的所作所为,与东林和五党想的不一样,并不是崔呈秀和魏忠贤让做的。
崔呈秀给杨寰的命令是把盐商看管起来就好,而真正让杨寰把两淮盐商饿个半死的,是朱由检本人……
他之所以没让杨寰把两淮盐商搞死,自然也是为了废物利用,同时加大闽浙盐茶两商对五党的压力。
两淮盐商三十余家,牵扯近六千人,六千人迁移到旧港可是能开垦不少耕地了。
另外从眼下来看闽浙的商贾确实对五党增加了不少压力,毕竟如果不救下两淮盐商,说不定日后朝廷动闽浙的时候,也没有人救他们。
他们在给朝堂上的五党官员施压,而五党官员又迫于政治局面而无法反对魏忠贤。
这么一来,双方中间就产生了一道间隙,这道间隙只要利用得当就会慢慢扩大。
只要切断了闽浙商贾和官员的联系,再单独收拾他们任意一方就轻松许多了。
就姚宗文这群人还想和他玩手段,简直是自寻死路,倒是方从哲……
朱由检眯了眯眼睛,想到估计已经返回京城的方从哲,思考了一下这老东西还能不能重返政坛。
不过仔细想想,哪怕他想重返政坛也不可能了,五党现在式微,只要压制住他们,时间就会把他们慢慢解决。
随着诸多燕山学子的毕业,新的守旧派和革新派的碰撞也会展开。
大明始终要变的,君主专制制度在中原王朝,只适合封建时代,而无法适应工业时代。
要想维持君主体系,只能从君主专制制度转变为君主共和制度和君主立宪制度。
这并不是说工业时代就无法施行君主专制制度,而是大明和汉人、中原体系无法在工业时代适合君主专制。
朱由检很清楚、他的革新,虽然能让大明进入工业时代,但同时也会制造出君主专制和工业时代的矛盾。
他不是神,而一种制度也不可能在每个时代都适用。
眼下的中原体系在继续是汉人统治者的情况下,到底什么制度更适合十七世纪的大明,没有人能给他答桉。
后世的体系确定,是在清末的君主专制、君主立宪、民主制、共和制多番上演之后,发现这些制度都不可行,才开始走向了确定的制度。
但是在这个时代,朱由检注定了不会有那么多试错的成本。
或许如果历史上李自成灭亡明朝,又在一片石击退满清之后,大顺能给出朱由检一个答桉。
但这个答桉终究出现不了,只能靠朱由检自己摸索。
君主专制制度的寿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如果朱由检摸索不出来这个制度的之后的制度是什么,而用君主专制制度来进行工业时代。
那说不定日后的朱家人也会如同大洋彼岸的那位一样,被送上断头台。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年龄,在保养好自己的同时,或许他还能有五六十年的时间来想一个合适的制度……
“殿下!”
忽的、在朱由检想着大明的制度应该怎么革新的时候,满桂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从帐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军报说道:“殿下、北面的喀喇沁诸部派人南下送信,说是伯晕歹已经跑到了海喇儿卫一带游牧。”
“跑这么快?”听到满桂的话,朱由检上前接过军报扫视了一眼,这才发现伯晕歹是真的能跑。
这份军报是三月十二送来的,也就是说从三月初一算起来,顶多十二天的时间,伯晕歹就跑了一千八百多里路,跑到了后世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下我算是知道,当年成祖文皇帝为什么对阿鲁台又恼又气了。”
看着军报,朱由检调侃了一下朱棣,毕竟就按照蒙古人这么能跑的模样,换谁也追不上他们。
“殿下,我们还继续向科尔沁行军吗?”满桂试探询问,而朱由检也点头道:“嗯、继续向科尔沁行军,同时注意塘骑的调动,注意别让人袭击了我军的辎重线。”
“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
说罢、朱由检放下了军报,而满桂也退出军帐,开始了对明日四骑卫行军的准备工作……
――――――
“放!”
“砰砰砰――”
三月十七,当朱由检已经带领四骑卫北上的时候,辽东北部战场的第一炮也伴随着熊廷弼的一声令下而作响。
明军的炮手们在有条不紊的操作,只听“轰隆隆”的密集炮声响起,一枚枚石弹飞射而出,朝着正前方的亦东河城南门护城河外的外围工事射去。
巨大的后坐力震的炮车往后移动了一截,数百枚石弹如骤雨般落下,在护城河外围守备石桥的金军则是在明军火炮攻势下叫苦不迭。
“砰砰砰――”
“都趴好!趴下!”
营垒内,石块、木料纷飞,不少金军直接被砸死,或者在奔逃之中摔倒。
一些金军被炸开的石块、木料砸伤,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快!通传城头的……”
“彭彭彭!”
营垒内、一名甲喇额真试图请求支援,但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枚石弹砸来,落在他身旁化作跳弹撞向了他,哪怕身侧的正红旗旗丁举盾保护他也扛不住跳弹的威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