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明军跨过叶尼塞河,因此不断让人加筑曼加泽亚堡。
眼下堡内有四百沙俄正规军和三百六十几名探险队员,明军如果真的进攻这里,戈洛文还能凭借棱堡的构造抵挡几个月。
西伯利亚得情况他很了解,重型火炮根本运输不过来,尤其是在这五月积雪融化,道路泥泞的日子里。
只是,面对吴三桂那数量不低于两千人的骑兵部队,戈洛文还是担心的每夜无法入睡。
相比较他的担惊受怕,在图鲁汉克斯驻兵的吴三桂却在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他得知北军那边派出攻打不里牙锡的人是威远伯曹文诏后,他立马就后悔了。
尤其是当曹文诏在前几日带兵突袭不里牙锡,与北海营兵马一南一北夹击不里牙锡后,他心里的后悔就更甚了。
这会儿的他才马后炮式的反应过来,齐王距离就藩还有五六年,自己这么早跳出来,恐怕不仅做不成孤臣,还得按照军法削职。
他急忙让还在不里牙锡境内作战的东军兵马驻足,同时亲自给曹文诏写了一份手书,示意自己只是想协助进攻,防止不里牙锡人北逃罢了。
不过,这信中内容,曹文诏会相信几分,这就说不准了。
二十九岁的他正是一头热血的时候,做事情只想到了结果,没想到经过。
后知后觉中,他才发现自己这一战白打了。
“彭!”
图鲁汉克斯堡南部森林的一个帐篷里,吴三桂一拳砸在了桌上。
从他紧攥拳头,面目狰狞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心里有多后悔。
“大兄……”
“进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吴三桂应了一声,然后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收好。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进来的人是北海营的参将,吴三桂的堂弟吴三枚。
“大兄,塘骑回禀,冰河对面似乎来了罗刹人的援军,不过数量不多,只有四百人不到。”
吴三枚走了进来,同时也闻到了屋里的酒味,不由皱眉。
“知道了,暂时不管他们,命按照齐王殿下的行军令旨驻扎冰河以西便是。”
这种时候,吴三桂反而想起了朱由检的行军令旨。
“大兄,我们要不要打下图鲁汉克斯?就这样包围着,有些耗费粮草。”
吴三枚似乎不甘心就这样围着,但吴三桂正烦,摆手道:“殿下怎么安排就怎么做。”
“是……”见吴三桂心情不好,吴三枚没有过多久留,而是走出了帐篷。
在他走出帐篷的同时,一名加急赶回的塘骑也越过他,拿着一份手书闯进了帐内。
“不是说……”
“总兵,威远伯回信了。”
吴三桂正烦,听到帐帘被掀开的声音,他当即火大要骂,但很快就被塘骑说出的话堵住了。
他起身从塘骑手里抢过了曹文诏的回信,而曹文诏在率兵抵达不里牙锡,并见到东军不再南下抢功后,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虽然火气消了一些,但曹文诏还是不免在信中言语讥讽了一下吴三桂,一口一个小辈。
吴三桂看的脸黑,但他也知道挨几句骂总比被曹文诏记恨上要好。
草草看了信中内容,吴三桂也当即对塘骑开口:“休息一晚,明日让丙、丁两哨兵马从不里牙锡撤退,支援南边的甲、乙两哨。”
“标下领命!”听到吴三桂的话,塘骑当即起身,退下去休息去了。
吴三桂见他离去,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不过,他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迎来了京城的圣旨。
五月二十六日曹文诏平灭不里牙锡,他遵朱由检的令旨在当地设丁零府,并将俘虏的三万不里牙锡蒙古人安置在当地。
同一天,吴三桂也接到了京城的圣旨,朱由校初授其散阶正二品龙虎将军,但却平调他前往了南州担任总兵。
南州是什么样子,吴三桂虽然不知道,但也清楚它处于海外,国朝版图的边缘。
得到这个消息的吴三桂,脸色一下子便煞白了起来,显然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下场。
搁置几年还算好的,如果皇帝以后想不起他来,那他这辈子充其量就是一个南州总兵了。
确定消息无误后,吴三桂如霜打的茄子,在六月十五和曹文诏交接了各地的围城布防,紧接着交还东军都督府的总兵虎符,准备认命调往南方了。
接任岭北西征事宜的曹文诏比起吴三桂就老成许多了,他按照朱由检的话,对当地的沙俄棱堡采取围城态势。
以各堡的粮食储备来看,顶多半个月,叶尼塞河以东的诸多棱堡就将沦陷。
对于大明来说,攻略中西伯利亚和不里牙锡只是一个小插曲,甚至不如洪承畴袭扰莫卧儿来得精彩。
除了朱由检以外,没有人在意这块天寒地冻的土地,哪怕是作为皇帝的朱由校。
比起岭北行省的设立,朱由校此刻更高兴于一个人的归来。
“啪——”
六月二十日,当吴三桂如霜打的茄子南下,朱由检也踏上返程的时候,南巡一年零四个半月的大明太子朱慈燃终于返回了北京城。
当大汉将军的净鞭响起,笑如弥勒佛的朱由校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燃哥儿?”
当身着黄色圆领袍,皮肤坳黑,整个人瘦的不成人样的朱慈燃从乾清宫门走进养心殿,朱由校一时间不敢相信这坳黑干瘦的少年人是自己儿子。
不仅仅是他,就连张嫣都捂住了嘴,范贵妃、张裕妃,王良妃等人也都不敢相信。
朱慈焴、朱慈炅、朱淑娥等朱慈燃的弟弟妹妹们也是被他的模样震惊地说不出话。
如果不是跟在朱慈燃身后的刘顺被他们所认识,估计他们都怀疑朱慈燃被人掉包了。
也正因为同样坳黑干瘦的刘顺,他们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朱慈燃。
“这……这……燃哥儿……你……”
作为生母的张嫣看着曾经黑黑胖胖的儿子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样,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以为他受了多大的苦。
倒是朱慈燃四周看了看,然后看到朱由校身上时立马作揖道:“儿臣参见父皇……”
“额……平身……”朱由校一时间无法把朱慈燃和一年前的形象联想在一起,多少有些尴尬。
他和张嫣一样,坐不住的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朱慈燃面前。
其实父子二人算起来已经有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了,所以不论是相貌还是声音、身材,朱慈燃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对于正值青春期的朱慈燃来说,一年半的时间,他的身高从五尺二寸涨到了五尺五寸(176cm),因此他身高几乎和朱由校持平。
原本刺耳的声音经过了变声期后也变粗了许多,显得成熟了一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朱慈燃的模样,朱由校居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和这个混小子沟通,只觉得这小子成熟了许多。
他拍了拍朱慈燃,手上传来的触感也代表着朱慈燃是健康的瘦,而不是风餐露宿的饿瘦。
那手感和变化感,不由让朱由校想到了自己弟弟每次出征前后的变化。
这些感觉加在一起,朱由校勉强算是认出了自己儿子,而张嫣已经抓着朱慈燃的手,心疼地哭了起来。
“先坐下准备家宴吧。”
朱由校安慰了一句朱慈燃,然后也对四周还在发愣的妃嫔子嗣眼神示意了起来。
朱慈焴和朱慈炅二人倒是与朱慈燃亲近,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毕竟也是朱慈燃带大的。
他们上前询问起了朱慈燃这一路的经历,朱慈燃也在坐下后对他们说起了各地的风土人情。
不止是这两兄弟,便是朱淑娥和朱淑嫫等六个妹妹都认真听了起来。
瞧着他们那模样,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感觉自己挑的时间和地点有些不太恰当。
他本来是想在朱慈燃回来第一天就抓他去做监国的,结果看到朱慈燃那“凄惨”的模样,一时间就连他也有些不忍了起来。
这一不忍心,便错过了最好机会。
很快,饭菜上桌,家宴正式开始。
饭桌上的朱由校没说几句话,和众人一样听着朱慈燃对西北、西南、东南的风土人情描述,心里痒痒的。
在听到河西祁连山的辽阔,四川的秀美,云南的怪石嶙峋,两广大海的波澜壮阔,闽浙南直隶的江南水乡,人文风景时……
朱由校原本心中对朱慈燃的“不忍”也瞬间荡然无存,心里只剩下了怎么让朱慈燃监国,自己怎么找机会也来一次南巡的想法。
他那“不怀好意”的模样落到张嫣、魏忠贤等人眼中,众人只以为是他觉得孩子受了苦,一时间作为父亲说不出话。
不仅仅是他们这么觉得,就连朱慈燃看到朱由校“低沉”的模样都不免开口安慰道:“爹您别担心,我这一路吃好喝好玩好,没什么的,在京城呆几天就胖回来了。”
“嗯……”听着朱慈燃的话,朱由校也“和善”的笑着抬头与他对视:“嗯,你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让御膳房给你多做些吃的,不然外廷的大臣们看到你这模样,还以为宫里吃不上饭了。”
“好……”听着自家父亲的比喻,朱慈燃哭笑不得,但同时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虽说在外面可以欣赏人文风景,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朱慈燃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想家。
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家宴,朱慈燃也开心地继续说起了各地的风土人情。
只是在他说这些的时候,朱由校的脑子已经开始活络起来了。
第565章 故人再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慈燃,大孝通神,自天生德,今年满十五,当累经监抚,务熟达机务。”
“今朕略感风寒,诏命百僚公卿,内阁六部,凡朝中事宜,具送往东宫,着其监国,无违朕意……”
清晨,当朱慈燃迷迷湖湖的从东宫床上被人叫醒,还处于迷湖的他就稀里湖涂的被人塞了一份圣旨。
“监国,今日起文华殿和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的奏疏便会送来东宫,请监国洗漱后等待奏疏送抵,处理国朝上下事宜。”
“啊?!”当听到自己的称呼从殿下变为监国,迷迷湖湖的朱慈燃也反映了过来。
他看了看门外,那灰蒙蒙的天足以说明眼下的时间有多早。
“监国?我?”朱慈燃指了指自己,前来传旨的王体乾也和善地点了点头:“是的监国……”
“我才十四岁,我怎么监国?我爹什么时候又生病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朱慈燃的嘴好似机枪,数秒内吐出数十字,但王体乾却不紧不慢道:“昨夜风雨,万岁一着不慎染了风寒,因此让殿下监国处理奏疏。”
“至于年龄……”王体乾笑了笑:“万岁说殿下在齐王府学习这么久,又南巡天下,自然懂得民间疾苦,让殿下监国,万岁甚是放心。”
王体乾的笑容在朱慈燃眼里从未那么可恶,听着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话,朱慈燃略感牙疼,只能询问道:“父亲什么时候风寒能好?”
“恐怕得大半个月……”王体乾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朱慈燃又问:“那齐王叔什么时候回来?”
“齐王殿下昨夜命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令旨,据其内容,恐怕得推后到八月才能回京。”
“我懂了……”朱慈燃听完上面那两人的操作,心里哪里还能不明白?
什么风寒、什么大半个月……自家父亲不拉着自己坐监国位到自家叔父回来才奇怪。
眼下不过六月二十一,距离八月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一个半月……”
朱慈燃气得牙痒痒,王体乾见状也害怕自己被牵连,因此作揖道:“奴婢告退……”
说罢,不等朱慈燃反应,他就仓惶带着其它传旨太监离开了东宫。
等朱慈燃反应过来时,整个殿内除了几个服侍的太监宫女外,便再无一人可以供其驱使。
“让我监国,那也好歹给我留几个人啊!”
望着四周空荡荡的一切,朱慈燃气得想骂街。
只是不等他骂街,门外就走进来了六七名太监,他们将那四五百份奏疏放到了朱慈燃平日里做功课的桌上,堆得满满当当。
“这么多?!”瞧着这些奏疏,朱慈燃感觉自己这一天都被安排了。
几名太监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也跟着仓惶离开。
望着那一堆奏疏,朱慈燃有心反抗却无人无力,只能对东宫太监李永贞吩咐道:“你去齐王府看看李定国回来没有,再把张修和刘顺给我叫来。”
“殿下,李定国早已毕业从军,如今正在单于行省的安北府燕然城做代千户呢。”
“你说什么?!”
如果说王体乾的到来让朱慈燃感觉被坑了,那李永贞口中的李定国出走就让他觉得他被大坑特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