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真的只有十岁吗……”
曹化淳突然有些紧张,但一想到帮朱由检办事,居然可以拿到银子,他又放松了下来。
“罢了、就当少捞点了。”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而朱由检也对旁边的锦衣卫开口道:“去告诉你们陆同知,明天一早带着他那一百人去帮御马监查贪污的太监。”
“另外你们也听好了。”朱由检对其他几名锦衣卫大声道:“若是在查抄过程中看到了有人手脚不干净,可以在日后写张条子,隐晦的给我。”
“手脚不干净的人,我会帮你们处理,而他的家产,则由检举的人和孤平分。”
“卑职领命!”听到朱由检的话,所有人先是一喜,接着一惊,纷纷不由看向了自己左右的人。
朱由检见状,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吃着糕点,时不时喝一口茶。
他看着远方吊丧离去的百官,嘴角带着笑意,而同时、正在文华殿处理政务的朱由校看着安分的内阁,也嘴角微微勾勒的一抹笑容……
第21章 清算御马监
国丧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朱由检回到了自己的勖勤宫,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曹化淳和陆文昭就带人出了宫,而朱由检也轻车熟路的前往了几筵殿,继续接待着每日前来吊丧的百官。
时间慢慢流逝,这种无聊而平稳的日子,让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国丧三天后,百官们不用再穿素服了,而是换成了成服。
成服又叫盛服,是国丧大殓之后,亲属按照与死者关系的亲疏穿上不同的一种丧服。
百官们穿上了成服后,继续到几筵殿进行哭丧和吊灵,而这个流程需要一直持续到皇帝下葬才能结束。
成服的穿戴也是有考究的,需要穿戴二十七天才能脱下,如果不按规定穿戴成服,那么很有可能面临杀头的罪过。
朱由检还是身着素服,搬着桌椅坐在几筵殿门口,每日就是糕点茶水,偶尔换换水果和冰饮。
朝野上下看似平静,实际上只是隐藏在水下的危险罢了。
朱由检知道、在国丧结束后,对于他便宜老爹朱常洛的死,百官们一定会争论出一个结果。
哪怕这件事和大部分文臣无关,但只要和“红丸案”牵扯到的官员,都会被流放的流放、下野的下野。
不过这一切,和眼下的他并没有关系,他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在六部、六科、内阁大臣和朱由校前来的时候,卖个乖,然后老老实实守孝就行。
三天的时间,陆文昭他们还没有把御马监贪污太监和各地草场,皇店、以及货物库存的账本交到他手上。
他倒也不着急,只因为他知道,这账本越久出来,就代表御马监牵扯的人越多。
“多点好啊,多点,抄家的银子才能多点……”
朱由检笑着在心里嘀咕,顺带就这样熬到了国丧的第四天。
不过到了这一天,前来吊丧的官员有些多了,他也好奇对旁边的勖勤宫太监问道:“今日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前来叩拜的官员?”
太监听到后连忙微微鞠身回应道:“殿下,想来是外任的地方官员回京了。”
“按照礼制、外任的地方官员在接到国丧的讣告诏命之后,也得穿戴素服,乌纱帽,黑角带,并且还得来四次叩拜。”
“他们念完诏书后,还得哭一顿,然后再磕四个头,而且三天之后,还得换上成服,每天早上起来还得点上三炷香,然后哭一顿,三天之后才能结束。”
“是吗?”朱由检略感无语,对明朝这繁琐的礼制十分不舒服。
他对着那太监继续问道:“这国丧期间,除了官员和朝廷比较忙之外,民间有什么禁忌吗?”
“自然是有的。”太监行礼回应道:“首先是民间不能有喜庆的活动,赌牌九、寻花问柳、踏秋嬉戏都是不能的,甚至衣服也不能太过花哨。”
“若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到,少不得要被说教,罚些银钱。”
“另外官员百姓不能在国丧期间嫁娶闺女,民间不能饮酒和吃肉,只能吃素。”
“还要停办一切祭祀典礼,直到百日之后,才能解除。”
“另外天下寺观会接到口谕,要求各鸣钟三万杵,禁屠宰四十九日。”
“这么麻烦啊……”朱由检前一秒还在咋舌,却一秒却忍不住自嘲了起来。
只因为他这几天还天天叫人给自己弄荤菜,想来自己都如此,恐怕寻常百姓在家里也是偷摸着吃肉。
这么一想、他倒是没有什么负罪感了。
他就这么继续在几筵殿接待百官,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国丧的第七天,而这一天朝廷也算发生了一件大事。
首先就是朱由校更换了一些六部尚书和内阁阁臣,其次就是黄河称水,发现水浊沙重,可能有地方决口、亦或者来年旱灾的风险。
对于后者、经验老到的方从哲倒是立马派甘陕与河南、南直隶的官员前往巡查。
由于黄河改道,在明朝这两百多年中,黄河并不是流入渤海,而是向南迁移,夺淮河河道,流入了东海。
这也就导致了,南方多洪涝,经常出现洪涝后饥荒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与眼下的朱由检没太多关系,唯一和他有关的,就是在王承恩、曹化淳、陆文昭三人出了京城的第六天后,陆文昭率先回皇城,并带来了御马监的账本。
“殿下、卑职不辱使命,抄家的过程中,卑职一直监管者手下的兄弟,所有银两、田亩、宅邸都在账本上了。”
黄昏时刻、陆文昭带着账本来到了勖勤宫,朱由检刚吃了晚饭他就递上了账本。
擦了擦嘴、朱由检接过了账本,翻开查看,同时心不在焉道:“抓了多少个犯事的家伙啊……”
“一共一百二十七个,贪墨的银两在87万4723两346钱。”陆文昭老实地回禀。
“多少?”朱由检被吓了一跳,他还真的没想到御马监的太监胆子这么大。
“87万4723两346钱,另外还有牧场6万4971亩,耕地2万5322亩。”陆文昭低着头回应,然后继续道:“这些太监还为自己置办了不少宅子,一些人还在老家也弄了不少田亩和宅邸,手下的人追查了三天才弄了个清楚。”
“那些宅子有三百七十二处,在京一百四十五处,京外两百二十七处,卖了之后估计能有个十几万两。”
“那就是说、东西都加起来,恐怕有上百万两了?”朱由检翻着账本,心里烦躁。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道:“动物若是光吃不胖,那是肚子里有蛔虫。”
“百姓若是勤劳而不富裕,那是他们身上有太多的吸血虫。”
“陆文昭、你说我说的对吗?”
“对,殿下所言极是!”陆文昭连忙点头,而朱由检则是放下了账本道:“御马监的牧场和耕地还没有统计好吗?”
“那个或许需要一些时日。”陆文昭小心翼翼道:“毕竟丈量田地和草场、皇庄需要不少时间,倒是皇店已经统计出来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另外一本账本,双手呈上道:“您请看……”
第22章 富得流油的御马监
皇店、这机构始于明武宗朱厚照,主要设在北方商贾众多、交通便利的城市和地区。
皇店的经营管理者、一般由皇帝直接委派。
开设皇店的目的主要在于营利,具体营业或为茶酒店,或为牙店(中介)、货栈,或用作娼优所居的花酒铺,有的则用来征收商税。
正德年间、皇店中仅“宝和六店”,一年所征之税即达数万两。
不过皇店经管官员京城凭借权势,随意拦截商贾,横征暴敛,敲诈勒索。
嘉靖年间曾一度革除京城内外皇店,并对作恶者严加惩处,但万历后期,由于战事不断,所以皇店又不断增加,害民日益严重。
在朱由检看来、这是一个管理还,就能赚不少银子的好门路。
在勖勤宫中、陆文昭递出了账本,嘴里还说道:“王掌印让人查了查皇店,一共一百五十七所。”
“其中有茶馆二十三处、酒楼二十七处,牙行三十九处、货栈二十一处,花酒铺二十二处,金银店五处,税店二十处。”
“这些皇店的账目,大多被做了手脚,好在南镇抚司有不少人对于做账熟练,很快就查处了其中的猫腻。”
“这些管理皇店的太监,每年从中谋取银两超过八万两,着实可恶。”
“若是无人贪墨,每年能收到手上的银子,应该在十七万两左右。”
“皇庄和草场、耕地虽然还没有把账做完,但想来收入也不少。”
“草场应该不低于四十万亩,耕地不低于五十万亩,皇庄不低于一百五十万亩。”
“另外御马监每年给内承运库供上二十几万两,但眼下看来,实际收入在六十万两左右。”
陆文昭小心翼翼的说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喝茶的朱由检,生怕自家殿下暴怒。
“把那些贪污的太监砍了吧。”
让陆文昭没想到的是,朱由检脸上不喜不悲,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平淡的像是杀鸡一样。
他早就知道御马监的太监贪污成性了,陆文昭说出的数目,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御马监征入的白银为二十三万两,这数目从弘治年间开始就十分稳定,正德时期突然涨到了三十几万两,之后就继续变成二十几万两。
然而明末大量白银涌入明朝,挤兑货物,形成了通货膨胀。
按理来说、御马监的收入应该是翻倍才对,却不想减少到了十几万两。
现在看来、不是生意不行,是贪吃的虫子太多了。
既然虫子多,那么杀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朱由检看了一眼陆文昭手上递来的账本,随后说道:“银子分给下面人没有?”
“额……这个,还没有。”陆文昭有些汗颜。
由于朱由检让他们互相牵制,因此谁都不敢率先开口说分银子的事情。
毕竟这么大数额的一笔银子,若是分下去,按照南镇抚司才几百个人,哪怕只有一成,他们也能人手分个一二百两银子。
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这会儿京城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才六七百两。
要是真的换算,这两百两银子,最少等于后世四五百万了。
不过对于这银子,朱由检却喝着茶道:“行了、就按之前说好的,你和承恩、化淳分两成,其余人分一成。”
“剩下的七成中,留下两成放在御马监,剩下的五成准备押运进承运库。”
“这些账本,你等一会都去乾清宫告诉一声皇兄,银子的事情,就是只抄到了六十万两,留了十七万两放御马监。”
“剩下四十三万两就当是我对皇兄下个月发响的帮忙了,记得跟皇兄说一声,叫人给我送点贡茶,勖勤宫的茶不好喝。”
“殿下?”听到朱由检这话,陆文昭愣住了。
这可是赤裸裸的分猪肉啊,结果朱由检把猪肉分给他们了,自己把责任担了不说,还把银子都送给了朝廷用。
这一刻、陆文昭差点以为这是包青天下凡了。
不过下一秒朱由检就反应过来了,顺带说道:“对了、那银子的零头,叫人送到勖勤宫来,我手头没银子吃饭了。”
“……”陆文昭着实有些无语,不贪大头贪小头,自家这位殿下,属实有点……
一时间、他不知道找出什么词来形容,而朱由检也抬头看了一眼他道:“你留着干嘛?今天宫里不管饭。”
“额……卑职告退……”见朱由检这么说,陆文昭连忙起身拿起账本向后退出宫殿,只留下了喝茶的朱由检和其余的一些小太监。
等他退出去,朱由检才抬头道:“勖勤宫的人,等那零头的银子到了,每人去支个一百两,日后有人给你们送礼,跟我说一声。”
“不是不让你们收,你们总不能收了不告诉一声自己的主吧?”
“奴婢谢恩!”听到这话、勖勤宫的六名太监和五名宫女立马跪下谢恩,而朱由检则是摆手道:“都出去吧,记得明早叫我起床先弄个早饭,连续几天没吃,肚子饿得紧。”
“奴婢告退……”朱由检的话说出来,十一个太监宫女连忙陪笑着退出了宫殿。
朱由检则是吹着茶水,慢慢地喝着,心里高兴的,哼起了小曲。
把钱送给自己皇兄,增加感情是小事,不犯大错才是大事。
朱由检相信、以眼下锦衣卫的实力,要想把御马监的事情搞清楚,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与其被人说出来,倒不如自己老实交代。
被截留分下去的二十几万两银子,就当是自己吃下去了。
哪怕被检举,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殊不见朱由检洛阳的那个二大爷,每年几十万两几十万两的吃呢……
更何况朱由检还堂堂正正的在御马监留下了十七万两银子,他自家那个皇兄脸皮薄,肯定舍不得要。
“哼哼……”想到开心处,朱由检又哼了起来。
小曲悠扬,传出了勖勤宫,而走出勖勤宫的陆文昭,也很快带人回南镇抚司,连夜改了改账本,并叫人明天一早押送四十三万两前往皇城。
正在文华殿为九边饷银头疼的朱由校,还不知道朱由检闷声不吭,直接给他送了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