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一些曾经对奴仆刻薄,动辄打骂奴仆的士绅们更加小心翼翼,他们不敢在官府官员出现后露出一点不配合的举动,生怕一着不慎便被绑起来,插上牌子巡街。
这样的“动乱”下,许多百姓家里也遭遇盗窃,一时间地方衙役的压力骤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个月,起居注官将其称为“奴乱”,指的不是奴仆生乱,而是指的废除奴仆导致的一些乱象。
“七百二十七万卖身奴仆和佃户,三千七百余万两银子,朝廷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为他们赎身。”
当这三个月的“奴乱”事件过去,春和宫内的朱慈燃也拿到了地方县衙统计的大明卖身奴仆和佃户文册。
大明的人口为此骤增至一亿八千七百余万,这情况虽然让作为监国的朱慈燃十分开心,但对于赎身银的事情他也却十分头疼。
不过对此,站在他身旁一侧的堵胤锡却躬身道:“齐王府那边早早传来了消息,这次的田亩收回银两和赎身银,都将由金融司出纸币和士绅们购买,恐怕眼下已经开始进行了。”
“这么快?”听到堵胤锡的话,前些日子才知道纸币这件事情的朱慈燃有些发愣。
他在民间走动,是知道百姓对宝钞有多抗拒的。
他齐王叔被称颂的其中一点原因便在于回收宝钞,而眼下他的齐王叔也要发行类似的货币了。
“这就是新币……”
堵胤锡说着,同时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币。
当这纸币出现的时候,朱慈燃便眼前一亮。
和通过写字来辨认的大明的宝钞不同,大明的十两纸币采用的是图画。
纸币正面是官学学子抬头就能看见的天启皇帝画像,左上角和右上角分别书写了繁体的“十两”二字,正上方和正下方则分别书写“大明银行”和“大明通宝”八个字。
翻到背面,出现的是代表紫禁城的图画,以及阿拉伯数字的“10”。
“这触感和宝钞确实不一样,这墨水似乎也不容易掉。”
朱慈燃摸了摸手上的纸币,忍不住的点头。
能看出来,他对这款纸币十分满意,而旁边的堵胤锡也借机说道:“这纸币看样子便是齐王殿下对付士绅们的利器,毕竟面额那么大,百姓是很难沾惹上的。”
大明宝钞对百姓的影响大是因为它的面额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宝钞面额分为一百文、二百文、三百文、五百文和一贯。
对于明初就能年入十几两的百姓来说,这些纸币他们都能接触得到,因此在大明加印宝钞的时候,受影响最大的自然也是百姓。
但朱由检并不准备这么做,而是用纸币先收割士绅,再慢慢普及向百姓。
对于家庭每户年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的大明百姓来说,面额十两银子的纸币是他们很难接触到的存在,只要不过量滥发,对他们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
“行了,收起来吧,我们出行也用不到这东西。”
朱慈燃把玩了这纸币一阵子,随后才将它交还给了堵胤锡。
堵胤锡闻言也不由笑道:“每次出门都是殿下付银子,这倒是让我等有些汗颜。”
他这话一说出来,旁边的张修、刘顺、李永贞等人都不由暗笑,因为确实如此。
“我俸禄高些,何况出门也花不了几文钱。”
朱慈燃不在意地回应着,他的俸禄确实高,太子虽然无品级,但是按照正一品来发俸禄的,也就是三千两银子。
除此之外,太子妃也有三千两银子的年俸,所以在东宫,他们夫妻的收入是六千两银子。
对此,朱慈燃已经很知足了,毕竟他见识过百姓的情况,即便是云南、四川等地的百姓,最富裕者每户年入也不过就四十几两。
他东宫夫妻二人一年的收入,便已经是富裕些百姓一百多年的收入了。
想到这里,朱慈燃自然也想到了他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张嫣为他选的,美貌自然不用过多赘述,至于家室也不过是锦衣卫一百户官的女儿,算不上高门大户。
这样的选妃情况,更适合大明的皇帝,朱慈燃对太子妃也十分满意,一直想带着她去见齐王叔,可却因为政务缠身而难以脱身。
“孙可望那边如何?”
朱慈燃没有忘记孙可望,笑谈过后便提起了他。
对此,堵胤锡也笑着作揖道:“江南的事情让许多百姓迁移,三个月过去,安西百姓已经多达四十二万人,鄯善县也有百姓三千余人。”
“听闻安西近来向朝廷索要拖拉机三万台,不知道齐王殿下会不会同意。”
“应该会……”朱慈燃不假思索地说道:“眼下西域能大面积种植作物的便是安西的安西府,仅安西一府便能开垦耕地不少于三千万亩,可养民千万。”
“虽然齐王叔也曾说,安西人口不得超过二百万,北庭不得超过一百万,但人口总会增长。”
“即便之后拿下河中之地,恐怕也无法分担当地的人口。”
朱慈燃自说自话,堵胤锡却发现漏洞,及时提醒道:“河中之地,恐怕也就是这两三年的时间。”
“毕竟齐王殿下距离就藩,也仅剩三年时间了……”
“……”堵胤锡提醒了朱慈燃最不想回忆的事情,让他不由皱眉。
只是皱眉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罢了……”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罢了”是什么意思,堵胤锡和刘顺等人见他心情不好便不再开口,朱慈燃也低头处理起了那堆积如山的奏疏。
眼下他和朱由检配合的很好,他负责处理旁枝细节,朱由检负责掌舵,制定大致方针。
至于南京的朱由校,他只要在南京待着,震慑江南士绅就足够了。
“啪啪啪――”
几乎是在大明试图从士绅手中抢夺土地和人口的同时,中亚的河中地区却也爆发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九月初十,在冬雪还未降临前,林丹汗带兵攻入了费尔干纳河谷,将这块中亚最大“绿洲”抢夺一空。
作为费尔干纳河谷的门户,布哈拉汗国的都城布哈拉也早已沦陷,布哈拉大汗南逃投靠了萨菲波斯。
面对林丹汗的入侵,萨非波斯无力围剿,只因为当年蔑视徐霞客的阿巴斯大帝早早病逝,眼下在位的是他的儿子萨非。
萨非为人残暴而内敛,继位时只有十八岁,但他却无情地淘汰任何一个能威胁他权力的人。
他几乎处决所有的萨非王室的王子,以及功绩显赫的朝臣和将军,让王朝内部的贵族们战战兢兢,生怕一着不慎便被抓走处决。
萨非为人虽然继位十一年,但对于萨非波斯来说他的统治只是负担,奥斯曼帝国的穆拉德四世看见萨非的昏庸无能,于天启十年及天启十四年两入侵波斯西部,并于天启十八年重夺巴格达。
天启十九年年,两方才坐下来签署了和约,但在小西洋诸藩那边处处碰壁的莫卧儿沙贾汗却趁机夺取了坎大哈。
眼下的萨非正谋求收复坎大哈,根本无心理会在他看来都是戈壁滩的河中地区。
萨非波斯不愿出手,大明也在休养生息,这样的环境让林丹汗得以扩张。
他牢牢占据了原来属于布哈拉汗国的地盘,并且拿下了哈萨克汗国的小玉兹。
现在河中地区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落后”的希瓦汗国和哈萨克中玉兹、大玉兹。
这三部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四五万骑兵,并且少有重甲。
林丹汗这边经过多年积累,勉强拉出了上万重甲骑兵和两万多双重甲骑兵,以及两万轻骑兵。
有五万骑兵,加上富硕的费尔干纳河谷,林丹汗有自信在三年内解决哈萨克人和希瓦人。
“冬季快到了,好好休息一年,明年我们可以试图拿下中玉兹的吐尔迪。”
抱着头盔走进乌兹根城的一座贵族府邸内,林丹汗背对着身后的苏布地等人说着话,随后坐在了主位上。
苏布地等人纷纷席地而坐,而林丹汗也说道:“虽然我可以征服河中,但我不想这么做。”
四十八岁的林丹汗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朱由检忽悠来忽悠去的政治白痴了,这么多年的经历,他算是看出来了,朱由检是想借他的手去消灭河中地区的色目人和回回人。
因此,他才不会那么愚蠢的去打希瓦人,他的重心将是哈萨克汗国,以及哈萨克汗国西北的罗刹人。
把河中北部占据后,他再吞并克里米亚汗国,那他麾下就有最少十万控弦之士了。
十万骑兵,足够他纵横这极西之地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还是在于攻城,所以林丹汗抬头看向了苏布地:“从大明俘虏来的那些工匠,还没有把火炮的事情解决吗?”
“没有……”苏布地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就是一个集镇的铁匠,让他们制造火炮也太困难了。”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去北边罗刹人的地界抢夺一些工匠来制作火炮。”
“如果不行,就对南面的色目人抢。”
吃了大明火器太多亏的林丹汗总算想起了利用火炮来攻城,这算是他这八年以来为数不多的长进。
“葱岭以东和碎叶城的明军有没有异动?”
或许是被明军驱赶的太厉害,以至于留下了阴影,林丹汗特别问了一下明军的动向。
对此,苏布地摇了摇头:“没有异动,但情况也不好。”
“他们迁移了上万人在碎叶城耕种,每日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不像是炮声。”
“我们的人试图去看,但都被他们的骑兵打回来了。”
“上万人?怎么迁移的?”听到明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迁移了一万人来碎叶城,林丹汗和许多台吉纷纷不敢置信。
即便是他们,想要从漠北迁移人口前往碎叶城也需要一年的时间,作为农耕为主的汉人,是怎么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迁移那么多人过来?
“我也不知道,但看那样子和速度,恐怕用不了三五年,就能依托碎叶镇出兵数千了。”
苏布地的话让许多台吉纷纷心季,林丹汗闻言更是心里一紧。
“看样子,只能加快西征的步伐了。”林丹汗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明年开春,我们拿下哈萨克!”
“是!”所有人抱胸行礼,这一刻林丹汗倒是有了几分蒙古中兴之主的架势,就是地盘有些小的可怜……
第598章 世事无常态
“拿这等纸张来蒙骗我等……呵呵……哈哈哈哈!”
十月,在寒冬到来之际,大明对诸多士绅承诺的赎身银和田土银以纸币的方式发到了士绅们的手中。
说他们是士绅,实际上已经不太恰当,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不存在。
眼下的他们,只是数十万手拿数亿两银子的富户罢了。
不凑巧的是,这手中的数亿两银子还是以纸币形式发放,很难不让人想到当年的宝钞。
他们在“废奴运动”种本来就饱受打击,现在又看着自己的田土变成一张张红纸,心里的气也越积越多。
只是没了土地,没了政治资本的他们,此刻对朝廷却再也没有了威胁。
如果说士绅是一个人,那“废奴运动”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是斩手断交脚。
虽然核心的躯干还在,但没有了手脚,便只剩下躺下等死了。
许许多多的士绅被迫迁移,而被废除奴籍的七百多万佃户、奴仆们,大明也根据他们的家乡气候,给他们安排了相近的地方。
江南之地水网发达,因此其中奴仆也来自天南地北。
对于北方的百奴仆佃户,大明基本都是送往了北方的单于省和东北的关外三省。
对于南方的奴仆,基本都是送往了旧港和南州,以及东州(新西兰)府。
不过,七百万人的迁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这是需要经年累月的。
尤其是在当下江南遭遇旱情,水灾的局面下,大量江南百姓因为飞涨的米价而外逃,船只早就供不应求了。
一些江南百姓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只能踏上了前往西北和东北、西南等地的火车。
对于江南三省和中原两京十三省来说,这次的天灾无疑是对中原经济的严重打击。
不过对于大明整体来说,这次的天灾让汉人的基本盘扩大到了历代疆域之最。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大明的各类景象都按照朱由检的计划在走。
当时间来到腊月尾巴的时候,江南还没有从“废奴运动”的后续走出,但朱由检已经拿到了今岁移民的册子。
“今年迁移人口恐怕不下七百万,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八百多万百姓等待着迁移。”
“不过,如果明年旱情消退,其中许多人恐怕会断了迁移的念头。”
大明门头沟军备院内,当李长庚、洪承畴、孙传庭三人跟着朱由检来到军备院的时候,他们立马被军备院内各种奇思妙想的研究给震惊到了。
一分钟连射三百发的机枪,纯铁的坦克,可以翱翔在天空中的飞机,可以日行数百里的汽车,卡车……
还有可以运输雷电的电器,永不熄灭的电灯,城市之中用电的电车……
这些各种各样的猜想设计让洪承畴等人仿佛来到了纽约的李鸿章一般,震惊之余却心底止不住的生出一种莫明情绪。
尽管军备院的毕懋康向他们解释,这些只是模型,其中大部分研究都没有苗头,但这还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些落伍了。
众人走了许久,好不容易坐下,李长庚也拿到了迁移司的文册,并念给了朱由检听。
他们四人和毕懋康、王徵一起坐在军备院的一个凉亭内,听着李长庚的话,洪承畴不免叹气道:“若是没有火车,轮船,想要运送这么多人前往天南地北,恐怕是天方夜谭。”
“诸藩的人口迁移的如何?”朱由检没有回答洪承畴的感叹,而是询问起了藩王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