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的内容,主要是朱由检说了将诸藩封往海外,不让他们在两京十四省拖累大明。
藩王海外就藩后,所有亲王、郡王、郡主将军等人的俸禄也可以省下,变相为大明省了上百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朱由检没敢说直接迁移百姓,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说过几年会大旱,那这话只会被自家皇兄一笑泯之。
因此、他将迁移百姓,定为了罪犯、养济院懒汉、以及其他还在迷信白莲教的愚民。
这些人赶出大明,对大明是一件好事,毕竟养济院的懒汉每年要吃去地方不少粮食。
将他们送出去,还能从藩王手中捞出不少银子,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即便朱由检已经想的这么完美、朱由校还是不满意的皱了皱眉。
只是他没有当着奴婢的面说什么,而是将书信放在一旁,随后道:“让弟弟自己安排便是,另外二省之地的卫所裁撤后,是否也如之前御马监的田赋规定一样,缴纳三成田赋?”
“回万岁,还是一样缴纳三成田赋。”曹化淳老实回应。
“山东、河南百万流民的迁移如何了?”朱由校眉头舒展,继续品酒询问,而曹化淳闻言也介绍道:“朝廷承诺迁移抵达辽东提供粮食,但流民和百姓们都十分抗拒,依旧寄希望于和官府借粮,继续在河南耕种。”
“然而河南、山东等地官府早已因为山东大震的后续赈灾而没有了官粮,因为百万流民为了活命只能北上。”
“除了流民之外,陕西、河南、山东等地养济院的懒汉也被殿下强制迁往辽东了。”
“目前发放灾民的木牍已经多达三十多万块,每日还在以数万的规模不断上涨。”
“看规模来看,流民的数量不止百万,或许能有一百五十万左右……”
“殿下说、这些百姓迁往了辽东,只需要老实开垦耕种三年,那第四年就能反哺朝廷。”
“辽东、努尔干两地,若是有钱粮供应,百姓出人,开垦出数千万乃至上亿亩耕地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加上努尔干的松花江,混同江(黑龙江)两岸,都曾有我大明敕封的卫所女真,尽管老奴在对这些卫所女真围剿,但耕地既然已经开垦出来,那就可以迁移百姓前往,如果……”
曹化淳还想再说,但朱由校却抬手打断道:“你的意思是,弟弟要迁移百姓前往努尔干?”
“回万岁,正是……”曹化淳老实回答,并继续道:“殿下说过、老奴若是遁入山中,届时如果不围追堵截,必然会在之后对我大明造成伤害,如当年北虏遁逃一般。”
“因此、必须沿辽河、松花江,混同江北上,将已经有田地的地方重新迁移百姓,驻扎兵马。” ……
说到兵马,朱由校想起了明年的平辽一事,于是放下了酒杯,对曹化淳道:“平辽一事为主要,你让人回信弟弟,不要耽搁了平辽。”
“万岁请放心……”曹化淳回应道:“殿下为了避免平辽出错,因此请奴婢特意带口信给万岁。”
“请调孙传庭、洪承畴、杨文岳、曹文诏、吴阿衡、秦良玉、马祥麟、孙应元等八部兵马领兵,在腊月末北上援辽。”
八部兵马,虽然围剿水西城、织金关、安顺州、永宁州折损不少,但依旧还有兵马十五万人。
调这十五万人,等同是还要调他们背后的六万辅兵。
也就是需要调二十一万人马北上,而调这么多兵马,仅仅是开拔银就需要一百万两。
对此、朱由校有些肉痛,但还是紧皱着眉说道:“调吧、从内帑拨银一百万两,命其四个月后必须抵达辽东。”
“奴婢遵旨……”听到皇帝的话,曹化淳老老实实的应下,而朱由校随后一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曹化淳见状、回礼后便小心翼翼退出了庭院。
只是在他退出庭院的同时,朱由校那原本头疼的脸色忽然一松,随后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其实这也不难猜测,朱由校在思考的,便是海外就藩这件事情。
要知道在在朱元璋和朱棣创建了新形势的藩属朝贡体系后,中原王朝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明朝创立的藩属朝贡体系,实质上是宗法、封建性质的国际关系。
古代中原王朝,人多地广,繁荣富强,文明程度最高,因此自以为据有天下,具备地理、法理上的天下统治权。
但以中原为天下中心,天子的力量不足以对周边势力形成掌控,因为周边势力都是落后、弱小、遥远的状态,中原甚至不屑于去谋求控制权。
可又不可否认王朝周边的确存在许多国家、部落,所以如何处理彼此关系则成为非常重要的事情。
因为中原拥有绝对优势,自商周时期以来又遗留下宗法、封建的思想和手段,所以后世王朝就把周边势力视作自己的附属,如同周天子建立藩国诸侯一般。
在这个体系中,藩属国称臣纳贡,并获得中原王朝的认可,这就形成了藩属关系。
藩属国之所以甘于认同中原王朝的宗主名义,是其中有大大的好处。
比如,中原王朝承认周边势力为独立邦国,赐予名号爵位,保证附属藩国的安全,保证藩属国君主的地位传承,保证藩属国的内部秩序,化解藩属国之间的冲突矛盾。
也就是说,中原王朝——宗主国,中原皇帝——群藩君主,是上下级对应关系。
此外,中原王朝要与藩属国保持联系,就需要在“赏赐—纳贡”的“君臣”关系下进行。
比如,明朝详细规定“勘合”,也就是藩属国按时按量的进贡,中原王朝则给予超额的“赏赐”。
这是事实上的贸易关系,额外的利益也可以保证藩属国的政治积极性。
明朝时南洋某国“进贡”大量胡椒,朝廷不得不接受,还要“赏赐”大量财务,以至于要用胡椒代替官员工资才能处理完。
日本足利幕府衰落,两个地方的大名先后冒名进行“勘合”贸易,彼此大打出手。
中原王朝在一些时候需要组建国际联军,也会动员藩属国出力,比如在南洋压制安南,支持暹罗遏制缅甸,明末援朝抗倭等等。
这样的经济、政治、文化交融,不仅构建了中华文化圈,也促进了中原势力的扩张。
所以,藩属关系,是古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安全方面的国际秩序,对于藩属国具有现实利益,对于中原王朝,也带来文化自豪感,加强了朝廷权威,在国防上也获得外围屏障。
对于平民商人,构建了一个高度发达、安全、容易沟通的贸易圈子。
但问题来了,如果诸藩海外就藩,大明固然可以从他们手中拿到不少银子,但问题是如果这些诸藩带着大明的技术和工匠前往海外,最后建立起一个更大的国家该怎么办?
不解决这个问题,朱由校根本不会让诸国就藩。
即便诸藩就藩数万里外,他也不会放心,因为这是中原王朝自秦以来的一个通病……
第196章 西南援辽
“轰——”
今冬少霜雪,腊月厌重裘……
伴随着一声轰鸣声,贵南山区之中的一座坚城被打下,数以万计的明军涌入城中,一脚踹掉了叛军的旗帜,插上了大明旌旗的同时,宣告了城池的易主。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三,攻陷这座城池的是以孙传庭、洪承畴等五部兵马组成的平叛军。
这是叛军固守贵南的青岩城,这座城的拿下,也就代表叛军的流窜范围缩小到了千里之地。
“米不算多、都是陈米,看来叛军已经难以为继了。”
青岩城粮库中,孙传庭搓了搓手里的陈米,对身边的洪承畴、吴阿衡、杨文岳、曹文诏分别解释。
洪承畴闻言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陈米后便道:“只可惜万岁和殿下的调令已经到了,不然仅凭吾等五部兵马,最多明年夏季就能扫平叛军。”
洪承畴的一席话说出,其他四人也纷纷颔首表示认同。
“拿下青岩城,我们的死伤也不少,眼下理应先回奏死伤,随后等待安顺的木布政使领兵来换防,之后大军才能前往援辽。”
杨文岳开口,说出了眼下大军的事实。
在接连拿下水西城、织金关、安顺州、永宁州、青岩城等地后,五部十一万三千兵马死伤了两万多。
眼下五部兵马只有九万三千多人了,而秦良玉和孙应元、马祥麟等三部兵马也死伤不轻。
“三日前,朱总督和王三善、秦老夫人合兵一处,拿下了都匀府,叛军首脑安邦彦、宋万化逃往丹行司、六洞司。”
“听闻他们也死伤不浅。”吴阿衡皱眉开口,但紧接着曹文诏便否认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朱总督他们合兵之后有兵马四万五千余人,折损五千拿下了都匀府。”
“南边的孙总兵和马总兵二人也拿下了独山州,折损不过千余人。”
“锦衣卫来报的消息,叛军眼下的兵力已经不足六万。”
曹文诏毕竟是朱由检的嫡系,五部兵马里,有消息也是他最先知道,因此他的解释给了众人一个可以更好分析的局面。
孙传庭将手里的陈米撒回米袋中,拍了拍手上的米灰后才开口道:“这么说、即便撤出了我等八部兵马,朱总督手中还有近九万正兵。”
“这么看来、估计明年末便能将叛军镇压了。”
“朝廷的奖赏应该会在吾等进入北直隶才敕封。”洪承畴眯了眯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显然对朝廷的赏功十分在意。
其他几人见他这么模样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洪承畴在纸面上的功绩比他们好看太多。
五部之中,洪承畴一部几乎没有俘虏过叛军,这其中猫腻大家都知道。
奢安之乱平定到如今,洪承畴所部便累计了两万多斩首,而相比较他,打的更多的孙传庭所部,也不过只有一万六千多斩首。
至于其他三部就更少了,因此如果西南论功,必然是朱燮元首功,洪承畴次之,其次则是孙传庭,最后才一个个排下来。
就眼下诸部的兵力,以及他们的战功,足以连跳四级、乃至五级都不奇怪。
更重要的是,眼下的他们在抵达北直隶被犒赏提拔后,还需要赶赴辽东。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奢安之乱只是小打小闹,即将开始的辽东之战才是大明积蓄了三年国力的一战。
如果他们在辽东之战也打出出色的战绩,那么走入六部五寺、乃至一省巡抚、总督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知道齐王之所以这么频繁的调动他们前往战场,第一是因为辽东确实需要精通山地作战的将领和兵马,第二就是关于辽东之战结束后的京官问题了。
齐王朱由检与文臣不和,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如果有能调换京官的人,他们都相信朱由检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人换上那个位置。
不过这个位置也不会太多,因为眼下他们几人都太过年轻,以大明的传统来看,基本上是不可能担任尚书、也不可能入阁的。
这么一来、他们的位置应该就是左右侍郎了。
想到这里、洪承畴心中在估量自己的对手,不管他怎么估量,都认为他的对手是孙传庭。
孙传庭眼下兵马虽有损伤,但依旧有三万左右,而他洪承畴只剩下两万六了。
就兵马来看,自己远不如他,唯一能胜过的便是功绩。
但问题是,洪承畴他自己的功绩和斩首数为什么这个高,实际上他比谁都知道。
杀俘……
“诸位准备筹集粮草吧,虽说这次大军是沿长江而下,随后走运河北上,但出贵道路所需要的粮秣还是需要自己提供的。”
正当洪承畴在衡量的时候,孙传庭忽地开口,并说道:“吾手中还有二十六万两未用尽的白银,若是诸位同僚有谁粮草不足,钱粮不足,可以找吾支借。”
“呵呵、殿下给的银子多,眼下还没有用完呢。”杨文岳和吴阿衡爽朗一笑,而孙传庭也苦笑道:“这也倒是……”
一起联手作战一年多的时间,几人不敢说感情很好,但在很多事情上有默契是绝对的。
加上朱由检给的银子确实多,因此诸部没有花完是正常的。
笑过之后,五人便相继告辞,返回各自的营房休息去了。
青岩城打了整整十天,所有人都一直顶着紧绷的精神。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放松,自然是都赶着去休息去了。
洪承畴和孙传庭两人也各自作揖告辞,反倒是最后离去的曹文诏走出了粮库,并见到了自家弟弟曹文耀。
曹文耀亲眼看着四名文臣走出来,自然看到了他们各自的表情,因此对曹文诏道:“大哥,我看那洪兵备好像有心事啊……”
“除了谋官,还能有什么心事。”曹文诏一边脱甲,一边解释,末了又道:“谋官才好,有这心思,才能为殿下所用。”
曹文耀帮自家大哥脱甲,顺带也道:“听闻殿下在河南破贼,如果咱们出发早,走得快,说不定能在河南和殿下碰面。”
“或许吧……”曹文诏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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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朱硕熿,携唐王府一系,欢庆齐王位临!”
“唏律律……”
时至二十四,朱由检迎来了他十三岁的生日,并在各地兵马调动的同时,在生日这一天抵达了南阳府。
在风雪正大的时候,朱由检一行人进入了南阳府的府治南阳县,并百骑站在了唐王府门口,得到了唐藩全藩的欢迎。
骑在马背上的朱由检翻身下马,扫了一眼眼前的唐藩众人。
不得不说、唐藩的寿命,或许是诸藩之中最正常的,也因此,现任老唐王的如果按辈分来说,等于燕藩的“厚”字辈。
同样字辈的正德和嘉靖都早就成为尘土了,老唐王朱硕熿倒是活得还挺精神。
身着亲王常服,即便是六旬年纪,也不难看出其身子骨的健朗。
在其身后,是五六位年纪自四十多至三十多的郡王,之下是十几位年纪多为十几岁的郡王世子、
世子身边有郡主、县主,以及百来人出三服的宗藩。
由此不难看出,唐藩的人丁并不兴盛,并且由于唐藩亲王的身体健朗,大多嫡子都活不到世袭就去世。
就眼下来说,唐王世子也并非嫡出,而是庶出的朱器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