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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但问题在于这么做,似乎漏掉了可以逃跑的西方。
林丹汗的实力并不差,而如今的沙俄也还没有经历彼得一世的改革。
当林丹汗带着四五万骑兵进入中亚,或者向西北逃窜,占领西伯利亚平原的时候,沙俄是没有力量阻止的。
甚至可以说,如果林丹汗执意向西逃跑,沙俄的力量顶多把林丹汗挡在伏尔加河以东。
以大明的角度来看,朱由检实际上更希望林丹汗带领部众跑到河中地区,吞并哈萨克、布哈拉和希瓦等汗国,并且越过伏尔加河,吞并克里米亚汗国,占领高加索北部的里海低地。
因为这么一来,沙俄就将面对一个庞大的游牧帝国,他必须出兵在南部和东南部进行防御,从而放松对东部的防御。
这么一来,明军就可以直接饮马乌拉尔山脉,同时在乌拉尔山脉西部建立一个直辖州府,或者封王令其在当地就藩。
所以,放走林丹汗对于朱由检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从某种角度来说,朱由检甚至想把这个历史上蒙古地区的搅屎棍送往欧洲,充当大明在欧洲的一个搅屎棍。
“放走林丹汗,对国朝有好处。”
朱由检回了一句,而这时马车也抵达了嘉峪关的关城下。
由于青海县的经历,朱由检没敢让人知道他来,只是简单通知了嘉峪关的守将。
所以,当马车停稳,他下车的时候,他所见到的除了那雄伟辽阔的嘉峪关,剩下的便是在嘉峪关东部的数万亩良田,以及守在城门口迎接他的嘉峪关参将。
“末将参见……”
“好了。”
见到朱由检和满桂下车,嘉峪关参将当即上前就要行礼,但朱由检却拦住了他:“不用虚礼,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说罢,朱由检走进了嘉峪关城,也看到了和朱慈燃当初看到了大差不多的民生环境。
他很是满意,因此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走上了嘉峪关的关城。
对于嘉峪关,朱由检比朱慈燃了解的更多。
嘉峪关关城的一边是祁连山、一边是黑山,刚好夹在在两山之间,因此它才能成为大明中后期的西北门户。
那巍峨的城楼,也不知站过多少卫国戍边的将士,它就这样矗立在这西北边陲。
朱由检慢悠悠的走上去,站在楼上向远处眺望。
这时、阳光恰巧从云层中倾泻了下来,落在连绵不绝的雪山上,闪着银光。
关城以东,生机勃勃……
关城以西,却是一片荒芜……
跟随走上来的满桂看着这一切,他不由感叹道:“殿下,虽说末将是武将,但在收复西域这件事情上,哪怕五军都督府的人都拍桉,但京城里的文臣恐怕也会觉得劳民伤财。”
“毕竟现在的西域,已经不是曾经的丝绸之路了……”
满桂的一句话,道出了大明士大夫对待西域的态度。
他的这番话,也让朱由检心底掀起了波澜。
他看向了西方,与只看到了利益和取舍的士大夫不同。
站在这里,朱由检更多的是看到了在千百年前这关外,无数将士将领在战场的厮杀和战马的悲鸣……
他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大唐与大汉的急行军,看见了张骞西行的使团,也看见了解忧公主远嫁的车队。
他还看到了霍去病在此列阵,苏定方带领唐军西征,高仙芝、封常清带领唐军返回……
他更看到了打着“郭”字旗号,带着整整两万四千少年兵从这里走出,前往西域的唐军。
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讨论着在安西驻守几年后回家相几个媳妇,但多年过去,朱由检却并未看到他们回来……
他在等待,然而等到的却是这块土地上的汉人被吐蕃人贬为奴隶,以猎杀河西汉人为乐趣。
到这里,他以为事情结束了,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多年以后一支高举“张”字旌旗的兵马由西向东,自沙州高唱《秦王破阵乐》而来。
再往后……留守的汉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身着安西唐甲,却清一色胡人的面孔,千里佛国变成了一座座清真寺,哪怕连百姓也全部变成了胡人。
他似乎不抱期待了,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西北的风沙带着这熟悉的江淮官话在朱由检耳边响起,他回头看去,似乎看到了高举“大朙”旌旗,身着鸳鸯战袄的明军由东向西高唱而来。
自宋景右三年开始算起,到明洪武五年,整整三百三十六年的时间,汉人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打着“冯”字旗号的明军越过了这里,他们向西而去,去到了瓜州,也去到了敦煌。
明明他们七战七捷,一度进入西域,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撤了回来,在这块地方筑起了关城。
至此之后,朱由检虽然还能看到明军走出这里,向西征讨,但终归只是昙花一现。
这座关城、打开,它是文明交流的甬道。关闭,它是守国之疆土的屏障。
朱由检从历史中回到了现实,双眼从模湖的历史中走出。
他看清楚了如今的嘉峪关,它虽然有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有着喧闹的街市,也有着充满了汉文化的建筑和面孔……
但他也知道,汉人的脚步,似乎停在了他脚下的这座关城,而这个时间,已经有一百四十二年了。
嘉峪关,它静静的矗立在白雪皑皑的祁连和寸草不生的黑山之间,就像是驻守在无尽的戈壁滩中千百年的将领。
它走过了漫漫的时间长河,见证了太多历史变迁,朝代更迭。
它不像敦煌拥有那么多耀眼的文化瑰宝,但它却有自己永远的使命。
它更像是一个存在于中原和西域边界上孤守的魂灵,千年百年,一直如此。
站在这里,朱由检肩上的使命感似乎变得更为沉重了。
汉人是否要迈出这一座关城,这个抉择在他的手上。
嘉峪关到底要做一个守土的屏障,还是要成为中原和西域的甬道,这个抉择也在他手上。
有些事情,他如果不做,那后世子孙就很难做到了。
眺望西方的戈壁黄沙,怀揣沉重的心情,朱由检很清楚,不管是西域还是北庭、亦或者是更遥远的蒙池。
只有他打下来,移民实边,那才能造福子孙。
“有些仗我们不打,就得留给后代子孙去打。”
朱由检转身离去,但背影却很是高大。
他的声音响起,在满桂耳边回荡,充满了气魄。
“汉唐旧土必复,敢言息兵者,可斩!”
第562章 庙堂新气象
“万岁的旨意,诸位也都看到了……”
三月初七,当毕自严的声音在主敬殿内响起,这也代表着朱由检的意思传回了京城。
为了去南京躲懒的朱由校,毫不犹豫的给他又批了一个月的假期。
同时,他也让司礼监写了圣旨给内阁,而圣旨的内容也和他与朱由检说的一样。
户部承包南京皇宫外廷修葺的费用,皇帝承担内廷的修葺费用。
不过,整个工程由司礼监督办,内阁和六部只需要出银子就可以。
对于这件事情,毕自严召集了内阁的大臣们,五位大臣坐在了主敬殿里,唯独顾秉谦缺了席位。
自从顾秉谦生病之后,他就没有入宫过。
朱由校也派人去给他看病,并且派的人还是两兄弟最信任的王肯堂和吴又可。
然而,顾秉谦这次并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生病了,并且已经连坐起来都很费劲,整个人的体重从一百二十斤,骤降到了不到一百斤。
因此,在三月初一,朱由校正式批准顾秉谦致仕,并加授其太子太师等各种散阶,同时加授其二子正二品,初授资善大夫。
第二天,朱由校擢升毕自严为内阁首辅,孙承宗任内阁次辅。
三月初三,时隔一天,中极殿大学士施凤来请求致仕,朱由校也爽快的批准,并召工部尚书温体仁、刑部尚书周延儒入阁。
因此,眼下坐在主敬殿内的官员分别是内阁首辅毕自严,内阁次辅孙承宗,文华殿大学士朱燮元,武英殿大学士温体仁,建极殿大学士周延儒。
这样的阁臣配置,不可谓不豪华。
瞧着下首的四人,毕自严也并不觉得会有人敢刁难。
孙承宗虽然是东林党人,但东林党眼下势弱,根本无力反对这件事情。
至于温体仁和周延儒两人虽然隶属浙党和昆党,但毕竟都是人精,知道眼下时局变了,一味帮助士绅抵抗朝廷就是找死,所以他们基本只提反对意见。
除去这三人,剩下的朱燮元虽然是浙党,但他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
当年朱国祚他们想利用奢安之乱来大量提拔浙党官员,结果被朱燮元一通臭骂就能看出其脾气。
以这群人的性格和脾气,毕自严很难相信他们会执着这件事情。
所以,当事情说出后而无人回应后,毕自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今年北方又复大旱,其中以山西、陕西最为重,并且南直隶的江北之地也遭遇旱情,一个半月滴雨未下。”
“就眼下的局势来看,恐怕今岁需要蠲免的府县不下四十,朝廷损失钱粮不下两千万石。”
毕自严先是说了朝廷的窘迫,紧接着却又一改口风说道:“虽然如此,但只要情况不扩大,凭借中原之外的四省之地,岁入八千万石还是没有问题的。”
“皇店和各课司那边,我也曾问过,岁入四千万两是有保证的。”
“因此,二者折色后,不敢说岁入八千万两,但七千五百万两还是有的。”
“眼下,京西铁路已经竣工,京杭铁路也在年底即将竣工,明年朝廷的支出能省下四百万两银子。”
“按照今岁的支出来推算明年,即便恩科要选募官员,却还能结余五百余万两左右。”
“火车通车后,两京也能灵活运用起来,因此修葺南京皇宫并无不妥。”
“这次万岁承诺用内帑修内廷,已经是国之幸事,修建外廷的事情落到六部头上也倒正常。”
毕自严用“国之幸事”来形容皇帝做出的决定,可见在他们心中,朱由校已经十分节俭了。
这倒不是朱由校真的节俭,而是对比起经常挪用国库的嘉靖、万历来说,朱由校最少还会用内帑分担。
所以,在毕自严开口后,倒也没有哪个大臣敢于反驳。
毕自严见状,也商量着询问起了温体仁:“工部这边,可有意见?”
“没有……由司礼监监工便是。”
有朱由检在,温体仁也不敢贪污,更不敢让下面人贪污。
修建南京皇宫油水那么大,万一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而连累他,那他刚进内阁,恐怕下一秒就要被踹出去了。
不主动做事,不主动担事,不主动负责……这就是温体仁的“三不原则”。
修葺皇宫本来就是费力费神的事情,又得去南京,又得警惕下面的人偷拿偷取,温体仁才不干这费力不讨好的活计。
既然司礼监要接手,那就让他们接手好了。
这么想着,温体仁反而在想等会议事结束后,要去大庖厨吃点什么了。
“既然工部无事,那便散了吧。”
见所有人都无事,毕自严摇了摇头,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个不扯皮的内阁。
也就这样,朱由检和朱由校的事情都得到了落实,不过这个落实的代价可不仅仅是内阁和户部出银子那么简单。
两兄弟都想休息,但那位置总得有一个人坐才行。
至于这个人……
“累死俺了!”
“怎么会这么热!”
几乎在同一时间,当毕自严他们离开主敬殿的时候,人在淮安府县道的朱慈燃却吐着舌头,几欲昏厥。
干旱的天气和突然上升的气温让人猝不及防,当朱慈燃他们越过黄河与淮河的大河道来到河北后,他们这才发现河北地的许多小河流都已经干涸。
水田里的秧苗都被太阳晒的有些焉了吧唧,必须靠着河道里的农民不停踩着引水的机械才能把水灌入水渠之中,让水田得到滋润。
路边的农民踩踏水车,路上的朱慈燃踩踏单车,这一刻他们倒也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农民只有一个斗笠遮阴,朱慈燃好歹还有一个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