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达政宗闻言,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脸上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颜思齐的背后,应该有大明的身影,如果大明要对我们动手,那么我们和颜思齐谈判,并不能阻止大明的脚步。”
“况且将军,现在战事刚开,不适宜求和,倘若非要求和,怕是会同战败一般被对待。”
德川家光刚刚也是脑子凌乱了,在听到尹达政宗的提醒后,当下便反应了过来。
无论怎么样,这一仗是一定要打完才行,否则以眼下的局势,反抗派和大明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宽厚的和约?
实际上任何脑子清醒的人都清楚一点,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更加得不到,想要有个体面的条约,就得打出一次体面的胜仗。
“既然如此,那就跟他们拼了!”
德川家光咬了咬牙齿,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发号施令。
“告诉忠长,一定要拼死抵近射击,给明军巨大的伤亡!”
德川家光把对反抗派的称呼改成了明军,显然他已经猜到了,他们面对的并不是反抗派,而是打着反抗派幌子的明军主力。
在他的指挥下,城墙上当即有人前往前线,将消息告诉了正一脸难看的德川忠长。
面对德川家光的命令,德川忠长更加厌恶起了这个抢走自己将军位置的家伙,但身在战场上,他不得不接令,并对四周的将领下令道:“隐斋君,前军的铁炮足轻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拼死抵近射击!”
“是!”
“藤原君,后军的长矛足轻一定紧跟铁炮足轻,等到距离足够就发起冲锋!”
“是!”
说到了这里,德川家光望向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左川近次郎,而对方正掌握着目前战场上,幕府精锐的八百骑兵武士,堪称幕府在城外的一把尖刀。
“近次郎,等到前军接敌之后,你便率领骑兵武士,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敌方的炮军阵地!”
“是,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完成将军大人的使命,且看末将将幕府的旗帜,插在对方的炮兵阵地上面去!”
左川近次郎脸上带着几分肃穆,他自然能够明白德川忠长的意思。
所谓不惜一切代价,那便也包括他本人一起,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都战死在冲锋的道路上吧!
“放!”
“砰砰砰――”
明军的火炮在不断倾泻,但三百多门火炮倾泻的次数也是有限的,七批交替互射结束后,明军开始清理炮膛,而骑兵开始前进。
同样的、随着德川忠长的一番命令后,战场上刚刚结束明军火炮狂轰滥炸的幕府藩兵,也都一改之前的步伐,开始大步向着明军方向前进。
趁着明军火炮休息,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击溃明军的骑兵。
他们尚有六千多人,以六千对六百,优势在他们这一方面。
“如此战术早已经落后了,看来这群倭寇在朝鲜之役后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其他地方不去提高,士气再高也只是崩溃得晚些罢了……”
拿着双筒千里眼在后方率领三营兵马观战的颜思齐轻嗤,而他旁边的郑芝龙也说道:“大哥、三百二十六门火炮就能打出这样的优势,等下我们把六百门火炮全部调集,恐怕十天之内就能攻下京都城,活捉幕府天皇!”
“不着急,殿下让我们慢慢打……”颜思齐表情轻松的回应。
实际上、如果不是朱由检要求他们慢慢打,恐怕颜思齐早就带人打到江户城去了。
尽管他不知道齐王殿下为什么要他们慢慢打,但听话总归是没错的。
至于正面的战场上,仗打到这个份上了,其实明日双方将领都清楚,对方会有什么招数已经十分明显,眼下等于是双方都开始打明牌,比拼硬实力了。
不过、若是比硬实力,恐怕整个世界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在同等人数下,拼得过天启八年的明军。
“放!”
“砰砰砰――”
京都城城头,德川家光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率先暴露了己方火炮的位置。
三十多枚石弹跨越一里半的距离,打在了明军骑兵的阵前,引得战马嘶鸣、高高立起。
“果然按捺不住了!”颜思齐见到幕府火炮暴露,当即对郑芝龙说道:“调集剩余火炮,炮击幕府火炮阵地,我要把德川家光的火炮全部打残!”
“命令前军的炮手舍弃火炮,换中军炮手接管火炮,前军炮手准备步铳排枪。”
“是!”郑芝龙闻声当即去调动火炮,在明日两军还没有碰撞前,明军剩余两百多门火炮被推到阵前,而这一举动让指挥大军的德川忠长冷汗直冒。
“定射装填,方向敌军城头火炮阵地,仰角高度五十七,试射准备……放!”
“砰砰砰……”
炮火轰鸣,原本还稍微团结士气的幕府兵开始阵脚自乱,不过不等他们全面乱开,他们就发现明军火炮并没有打向他们。
“彭彭彭!”
石弹飞射,尽数砸在了京都城根,引得城墙震动不已。
“混蛋!明军要打我们的火炮,迅速转移火炮!”
还在观战的德川家光猝不及防的之间,差点被明军试射打中,反应过来的他连忙指挥火炮转移。
不过他们转移的举动,都被用双筒千里眼的郑芝龙看在眼里。
郑芝龙不紧不慢的下令道:“火炮左倾三度,角度抬高四度。”
他在等待火炮炮膛冷却后第二轮试射,而在他等待的同时,前方明日大军已经开始接触。
更换步铳的明军前军士卒在刀牌手的掩护下前进,而随着双方的距离越发拉近,当幕府兵距离明军百步左右的距离时,他们便开始胡乱的扣动扳机。
在这个距离,面对有刀牌手保护的明军步铳手,他们的鸟铳没能击穿任何一面藤牌。
反而是明军在前进二十步后,指挥明军的参将也下达了排枪的命令。
明军前进二十步,而幕府铁炮手也前进了二十步,双方的距离不过六十步的距离,两方的火铳和步铳也开始了对射。
在这个距离当中,明军的补充能保持较高的精准度射击幕府兵,而幕府兵则不行,他们还需要前进二十步左右。
“放!”
“啪啪啪啪――”
密集清脆的步铳声不断响起,穿着简易甲胄的幕府足轻被不断击毙,而铁炮手也在对射中被不断的击倒。
比起他们,外披铁甲,内里搭配罩甲、棉甲的明军士兵被击中后尽管倒下,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毙命。
“不能排枪,长枪足轻冲锋!”
“板载!为了主上,板载!”
在后方的德川忠长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他疯狂地呼喝着,驱使着藩兵抵死冲锋。
“放!”
“啪啪啪啪――”
长枪足轻的冲锋,在面对拥有定装火药和燧发枪的明军时,显得格外脆弱。
四十步的距离如同天堑,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数以百计的生命。
这个时候的铁炮藩兵,在经过了前面明军的炮击和明军排枪齐射后,整个队伍已经倒下了七百多人,剩下的人也都是浑身发抖的给火铳上药。
“砰……砰砰……”
不管幕府兵们做出如何选择,对于正在齐射的明军士兵而言,这一切都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装填弹药,然后举枪扣动扳机……
就好像在庄稼地里做农活一般有条不紊,让这种血腥杀戮,竟然拥有几分整齐划一的美感。
只是四轮排枪,能冲到明军步铳手面前的长枪足轻便屈指可数了,而不等他们行动,两侧传来的马蹄声便让他们脚步一顿。
“啪啪啪――”
清脆的骑铳声络绎不绝响起,即便躲过了骑铳面突的一些长枪足轻,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遭到了明军骑兵的金瓜锤袭击。
一锤砸在脸上,牙齿飞溅,整个人旋转一圈后直接倒在了京都城下。
前排三千长枪足轻,随着明军骑兵的最后收割而彻底消灭……
这样的一幕、让所有观战的大名冷汗直流,浑身都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只是战争还未结束,当骑兵从步铳手阵前撤离,步铳手们再次举起步铳,对着同样举起火铳的铁炮手扣动扳机。
“啪啪啪――”
“跑!”
“快跑!”
血花飞溅,落在地上后汇聚成为一个个红色的小水洼。
眼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地不起,看着血液在自己脚下汇成水洼。
面对这样恐怖的画面,幕府的铁炮手和后军足轻已经无法坚持,最终发生了溃逃事件。
“混账!全部停下,都给我停下!”
一人的溃逃引发了全军的溃败,德川忠长带着督战队不断地砍杀溃逃士兵,却依旧无法阻止大军的溃逃。
在他还在呵斥,希望大军稳住阵脚的时候,沉重的马蹄声闯入他的脑中。
伴随着他抬头看去,迎面而来的,是准备收割溃军的明军铁骑……
第326章 陕西民变
“跑!”
“回到营垒!”
当这种念头和声音在幕府兵脑中出现的时候,突然他们的后方也传来了隆声震震的马蹄声!
此刻若从天空中俯瞰,就能看到游弋在战场两翼的明军六百骑兵发动了冲锋!
东军都督府的马匹都是体高五尺有余,重八百来斤,经过选育的军马。
当身高普遍五尺四寸以上的明军,乘骑在体高五尺有余的半具装军马上,手持兵器,身披甲胄的冲来,那种宛若一堵墙般的窒息感瞬间弥漫。
“骑兵阻击!”
德川忠长童孔紧缩,绝望的下达军令,而面对他的军令,随着木哨的吹响,幕府军两翼的骑兵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本该是骑兵与骑兵的对撞,然而随着两方距离不断接近,骑在马背上还没有站在地上的明军士兵高时,这种对撞就成为了碾压局。
“放!”
“哔哔――”
“啪啪啪啪――”
当木哨声响起,六百余名骑兵的前排骑兵举起右手的骑铳发动射击,上百余颗子弹在不足二十步的冲锋路线上,直接将身着薄甲幕府骑兵打崩了。
矮马齐刷刷的跌倒,一个个的倭寇坠落马下,被突进明军使用短兵收割。
仿佛秋天勤劳的农夫挥动手中的镰刀一般,一茬茬的幕府骑兵倒下。
仅仅一轮排枪,在骑铳下跌落的幕府骑兵数量多达百人,而这个时候、明军仗着高头大马和身高力大的优势,挥舞着手中的金瓜锤,狠狠撞进了幕府骑兵的侧翼!
四尺三寸的日本矮马被五尺有余的战马冲撞倒地,这种差距,仿佛二战时期的虎式坦克与日本豆丁坦克的差距。
一个冲锋过后,八百余名幕府骑兵立马被淹没在了明军的高头大马之中。
不到一刻钟,所谓武备昌隆的幕府骑兵彻底玩完,明军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二十五人的轻伤罢了。
“开什么玩笑!!”
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就这么被明军骑兵解决,京都城上的德川家光拔出腰间的武士刀,一刀砍在了旁边的檑木上。
当明军骑兵作为最后的重锤出击之后,整个战场上的形式很快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没有威胁的明军炮兵阵地继续催动燕山五斤炮,使用开花弹收割幕府溃逃的步卒。
在这种轰击的手段下,骑兵到底还有什么用?根本冲不过去!
被裹挟撤退的德川忠长好不容易挣脱溃兵,却已经被卷到了营垒前方。
好在幕府兵虽然溃逃了,但八百骑兵阻挡住了明军骑兵,导致步卒回到营垒,开始依托攻势进行反击。
无奈见证骑马被全歼的德川忠长也只能挣扎着举起手中的武士刀:“为了幕府的荣光!板载!”
“轰隆!”
“万岁”的话刚刚喊完,只见明军阵地烟雾缭绕,一枚石弹径直打来,瞬间击中德川忠长,血肉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