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朱由检并不熟悉,但他对朱由校熟悉,朱由校这个人脾气很好,逆鳞很少。
但在逆鳞之中,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破坏他和朱由检的兄弟关系。
客氏知道他的性子,脸上笑着维护两兄弟的感情,心里则是暗讽骆思恭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嗯、客巴巴说得不错,弟弟之前便有些顽皮,皇考驾崩后,弟弟冷静处理事情,想来是为了我,这次难得童心抢了差事,也是一件好事。”
朱由校笑着对四周的人解释,然后对骆思恭说道:“你让人告诉一声王佐,便说皇五弟的所为,是我同意的,叫他调武功三卫里的工匠好好听皇五弟调遣。”
“臣领旨。”骆思恭知道自己拍马屁用错了方式,见朱由校没有惩处自己,连忙起身,慢慢后退出了宫殿。
不过他退出宫殿后,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因为他从朱由校的自称上,知道了朱由校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要知道,锦衣卫虽然作为天子鹰犬,和内廷的人一样,都是皇帝的奴婢。
但并不是所有锦衣卫指挥使都能被皇帝当成自己人的,而刚才朱由校的自称,也算是表达了和他的亲近。
若是朱由校不把他当自己人,必然是不会用“我”这种没有架子的自称,而是会使用对文官是的“吾”作为自称。
一个称呼,很多时候代表着不同的关系。
也就是这个自称,让骆思恭变得没有那么急躁了。
只要皇帝把他当成自己人,他可以慢慢在之后的事情表现。
这么想着、他带人离开了乾清宫,而殿内的朱由校也在骆思恭退出后,对客氏说道:“客巴巴、你说国丧之后,我应该给皇五弟册封个什么藩号?”
客氏闻言,连忙假装对权力不感兴趣的推辞道:“这……奴婢一个妇道人家,不敢瞎说,太祖说过、内廷不可议论外廷,万岁还是问王掌印和魏掌印吧。”
“那你们说。”朱由校见状,对客氏的回答有些满意,看向了王安和魏忠贤。
两人中,虽然魏忠贤和客氏关系好,但毕竟是个小衙门的掌印太监,地位是比不得王安的。
他对王安露出笑脸,示意王安先说,但王安对于魏忠贤这只他养大的狗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
他没有回礼,而是对朱由校行礼道:“按照礼制、亲王都是从春秋诸侯国中选取藩地和藩号的,万岁可以从春秋诸国藩号中寻一个。”
王安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册名录,上面记载着春秋八百多诸侯国的名录。
朱由校见状,接过名录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起来,不过眉头却有些紧皱道:“皇五弟知兵,我本应该给他好一些的藩号,但这好些藩号都被册封差不多了,好地方也是如此。”
“不如封为魏王如何?”魏忠贤献媚的上前拍马屁,却被王安冷声打断道:“封魏王,那藩地只有从洛阳和开封选,这两地已经有福王和周王了,怕是不妥。”
被王安打断,顺带还被上了一课,魏忠贤脸色有些不好看,只能隐忍道:“那宋王如何?”
“宋王需要封在滕地,也就是济宁州,可济宁州为兵家重镇,若是封在此地,恐怕朝中言官又要弹劾五殿下了。”王安脸上丝毫不掩饰对魏忠贤的不屑。
相较于内书堂长大、精通琴棋书画的王安,魏忠贤这个文盲讨不了半点好处。
“这也不能封,那也不能封,难道就没有好点的地方给朕的弟弟了吗?”
朱由校罕见的用“朕”这种严肃场合才使用的自称,说明他现在心情确实不好。
王安见状,微微行礼道:“不如封在信阳州,册封信王如何?”
“宋朝时的信王赵榛便知兵,曾在靖康之难后响应南宋朝廷,主持抗金,两河人民举戈响应。”
“不好不好、赵榛不久后就失踪了,不适合皇五弟。”朱由校直接打断。
或许是因为他几个弟弟都过早夭折,只活下来的朱由检一个人,因此他有些不太喜欢这些不吉利的王爵。
王安瞧他这么说,只能微微行礼道:“若是信王不行,就只能取其他一字王号,或者以州为王号,如肃州的肃王了。”
“嗯……”朱由校居然自己生起了气,就因为没有帮朱由检想出一个好的王号和封地。
到时这个时候、魏忠贤突然献媚道:“万岁、不如选吴王如何?封地还能封在杭州,那可是好地方。”
“吴王?”朱由校眼前一亮。
吴王是朱元璋未称帝前的王爵,而明朝一朝,得过吴王封号的有三人。
分别是朱元璋、朱橚、朱允熥三人。
这其中、朱元璋建立了大明,朱橚改封周王前往了开封,唯有朱允熥有些倒霉,被奉天靖难后降为广泽王,之后又废为庶人,被人诬陷后暴卒而死。
可即便如此、朱允熥也活到了三十九岁,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短寿了。
朱由校突然觉得这王号不错,就是若把朱由检封到了杭州,以江浙当地士绅的民风,恐怕朱由检会被当地官员为难,朝廷官员也不会同意。
这么一想、朱由校只觉得有些憋屈,想了想后对王安道:“王安、你亲自走一遭,问问皇五弟,他有没有什么心怡的王号。”
皇帝封王还要问亲王想要什么封号的,这也是大明头一遭了。
王安虽然吃惊,但还是老老实实行礼,退出宫殿前往了勖勤宫。
也在他退出宫殿的时候,魏忠贤看着他背影的眼神愈发阴毒……
第28章 红丸案后续爆发
“问我想要什么王号?”
勖勤宫内、朱由检屁股都没有坐热,王安就赶了过来,把朱由校的想法告诉了朱由检。
不过朱由检对于王号这玩意,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主要是他想要的王号早就有主了。
秦王、赵王这两个武风很盛的王号都传国两百来年了,燕王又是自己老祖宗朱棣的王号。
魏王这个封号,因为于曹操和朱温这两个人,让魏王这个封号变得有些不好了,而且魏王所属的封地在明朝之时就是汴梁,也就是开封。
朱由检不可能去和周王一家抢地盘,而宋王的最初封地济宁州又是兵家重镇,其次的洛阳也有人了。
这么算来算去,朱由检想要的封号都拿不到手,因此也就没有那么热切了。
“你告诉皇兄看着给就行,我没什么要求。”
朱由检说着、从旁边的果盘里拿出了一些梨来吃,而王安见状只能苦笑道:“五殿下、您还是选一个吧,不然万岁估计这几天都睡不安稳了。”
“选一个……”朱由检一边吃东西,一边作想,随后只能说道:“我也选不出来,反正国丧还没有结束,国丧结束后三年再册封也行。”
“你就跟皇兄说,除非皇兄要着急赶我出京,不然王号的事情不用着急。”
“这……这奴婢可不敢说。”王安汗颜,没想到曾经看着挺安分怯懦的五殿下,在先皇驾崩后居然变得这么跳脱了。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放心地说就是。”朱由检又吃了一口梨,交代道:“对了、你别忘记和皇兄说一声,那工部要价皇陵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我看了看,若我自己动手的话,应该能省下个十几万两。”
“到时候我叫承恩给送到内帑,你告诉皇兄记得收。”
“御马监明年的银子,我保证可以翻一番。”
“额……那奴婢告退了。”见朱由检真的不知道要什么王号,况且也说了一些让朱由校可能高兴的事情,王安也就不再叨扰他了,而是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了。
倒是在他走后,朱由检直接脱了鞋上榻,一边吃梨、一边等着王承恩传鄯。
等了没有一刻钟,他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见到了拿着拂尘的王承恩,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曹化淳,极其十几名南镇抚司锦衣卫的书吏。
“殿下千岁……”众人齐声开口行礼。
“都来了?来了就先把这些事情办了吧。”
朱由检向着一旁从工部那里拿来的文册抬下巴,而那十几名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也立马开始了行动。
他们将那三十几册书分别每人两本,按照类别分类,随后跪在了地上,用一本空白的书本和文笔准备算账。
倒是朱由检见到他们跪下算账的模样,微微皱眉道:“承恩、叫些人,给他们搬些桌椅,哪有叫人做事是跪着的?”
“奴婢领命。”王承恩听朱由检这么说,连忙应下,而曹化淳也转身招呼一些勖勤宫的小太监搬来桌椅板凳。
“谢殿下,殿下千岁。”十几名锦衣卫纷纷回礼,而朱由检微微颔首,又接着开口道:“叫东宫的庖厨,弄些冰饮和饭食,给他们吃饱了饭再干活。”
“是……”王承恩回应,曹化淳连忙让人去办事。
不多时、朱由检的饭菜率先被呈上。
曹化淳见状,连忙报出菜名道:“今日晚膳,胡椒醋鲜虾……”
“蒜醋白血汤,蒸鲜鱼,五味蒸面筋,丝鹅粉汤,椒末羊肉,暹罗上贡香米饭,泡茶,四菜两汤一茶。”
曹化淳报完菜名,那卧榻的小案几上,摆上了大大小小的四菜两汤一茶。
不得不说、在吃这上面,明代皇室的吃用还是比较丰富的。
朱由检面前的菜,已经是国丧的规模了,如果是寻常,正常来说应该是十菜五汤两茶才对。
不过朱由检也吃不完,在菜上齐后,他就开始了细嚼慢咽的吃饭,而旁边则是锦衣卫的翻书声。
过了一会儿,陆文昭也赶了过来,急急忙忙,想必是刚从谨身殿当差回来。
“承恩、添副碗筷,陆文昭你就坐我对面。”
朱由检见他来了,便开口叫王承恩添一副碗筷,干脆让陆文昭和他一起用膳。
“殿下、卑职万不敢啊……”
陆文昭听到朱由检的话,连忙拦住了王承恩,告罪道:“卑职哪里能和殿下一桌吃饭呢?若是被外廷言官知道,少不得要被弹劾。”
“那行吧。”朱由检见状,也不勉强,对王承恩招呼道:“给他搬套桌椅,叫庖厨弄个四菜一汤。”
“奴婢领命……”王承恩见状,对旁边的曹化淳示意,曹化淳也招呼门口的小太监前去办事。
等桌椅入殿后,陆文昭才不安地坐下,随后对朱由检坐着行礼道:“殿下、南镇抚司已经被卑职招满了,总共六百人,地方上还有三千人左右,三个月后应该能把人都换成我们的。”
“嗯……”朱由检吃着东西,时不时回应,而陆文昭也继续道:“今日文华殿常朝,御史王安舜疏论李可灼进药之误,礼部尚书孙慎行、左都御史邹元标,以及众多言官纷纷弹劾崔、李二人用药、进药错误之罪。”
“后续呢?”朱由检听到红丸案开始,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陆文昭则是继续解释道:“御史王安舜认为、先帝之脉雄壮浮大,显然是因为进宫的药丸有毒,因此万岁命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刑部尚书张问达调查李可灼进药的事情。”
“刑部将案件定为‘红丸’案,而内阁首辅方阁老则是和群臣商议之后,向万岁献上了年号的选取。”
“万岁思虑过后,决定三日后即皇帝位,之后诏赦天下,以明年为天启元年。”
陆文昭的话说完了,而朱由检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自己那个好皇兄的年号还是天启,红丸案也没有改变太多,这结果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朱由检便对旁边的王承恩开口道:“红丸案的事情,你跟皇兄说一声,让陆文昭也去查一查。”
说着、他看向陆文昭道:“你不用查什么案子,你就注意一下抄家的事情就可以。”
“骆思恭手下那群人手脚不干净,你南镇抚司主持锦衣卫纪律,别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捞了朝廷的银子。”
“卑职清楚。”陆文昭重重地点了点头,而朱由检则是看向了旁边算了近半个时辰帐的锦衣卫们,不由开口道:“怎么样了,这工部的用料纹路,按照民间的料子,料钱应该是多少?”
见朱由检开口询问,负责查料子账本的一名锦衣卫起身行礼道:“回殿下……”
第29章 御马监的家底
“回殿下,料子钱,工部报了107万4532两7钱。”
“若是按照民间的料子价格,料子钱应该是102万4300两4钱。”
锦衣卫将其中的水份报给了朱由检,朱由检听到后不由一笑:“好、你们几个查料子钱的,等一下去找王掌印领五十赏钱吧,每人五十两。”
“谢殿下!”听到这话,这几个查料子钱的锦衣卫喜出望外,纷纷跪下行礼。
旁边听到朱由检承诺的其他几名锦衣卫,则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要知道他们一年的饷银也就那么十二两银子,查个账就能每人五十两,这买卖太划算了。
他们好好查账,朱由检也乐了个清闲。
他看着这些人查账,转头又对陆文昭道:“南镇抚司的人太少了,内外相加不过三千六,既然如此,你就把这三千六百人都召回到京城,好好培养,把每个人都按照小旗给我培养。”
“等时间到了,你便带着他们,坐一坐那指挥使的位置。”
“卑职遵命!”陆文昭连忙跪下作揖,而这时东宫庖厨为锦衣卫和陆文昭们准备的饭菜也端上来了。
“行了吧、你先起来,吃完饭再走。”朱由检交代了一声。
“是”陆文昭起身入座,低头吃起了饭。
等他们一席人吃完饭不久,很久负责算人力的锦衣卫就起身行礼道:“殿下、人力已经算好了,工部按照每个工匠五两一年,用工匠四千,需支八万两,另外建造时的民夫徭役吃穿是每年八石粮食。”
“也就是说、动用五万民夫,三年算下来,需要用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按照工部从通州大仓购入的粮食价格,需要三十五万两左右。”
“若是动用四卫一营,外加羽林三卫这么多人,则不需要发动徭役。”
“御马监库存尚有五十万石粮食,来年秋收、皇庄加御马监的田地,与皇庄的佃户六四分成后,还能收个一百六十万石粮食。”
“庆陵的一百五十万两,大约四十四万两,工部那帮子人,若是按他们的价格,大约贪墨了十二万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