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步枪的海军在十天时间里,占领了缅甸的大部分沿海地区,现在缅军虽然还掌控着三千里平原和三百万多百姓,二十几万军队,但谁都知道,他们已经是困兽了。
三千里土地听着很大,足足两千多万亩,但由于东吁开发不足,实际上这两千多万亩疆域中,只有不到一千二百多万亩的耕地。
一千二百万亩土。
地,养活当地百姓尚且困难,更何况还有二十几万脱产的军队呢?
缅甸地区的平原基本上是一年多熟,但是和大部分一年多熟的地方一样,一年多熟的土地,亩产不一定会比一年一熟的土地高,就算高也不会高出太多。
因此,虽然此刻是正月,但对于当地的农民来说,这个时候也是即将收割稻米的时候。
一千二百余万亩稻田,顶多产出一千万石稻米,这些稻米可食用的部分只有不到八百万石。
八百万石稻米养三百万多军民,哪怕每天一人只吃一斤米,也顶多只能坚持九个月,更别提这些土地还伴随着明军的进攻而不断减少。
“我们的军粮还够吃多久?”
“大概四个月,请我王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坚持到大明的贼寇败退!”
妙当山下的一处河谷里,当神色疲惫的貌基对大臣询问时,大臣的话让他失望无比。
【鉴于大环境如此,
四个月的军粮,加上不断减少的土地,他们怎么可能击败明军?
恐怕还没等到夏季,他们就被全歼了……
一想到阿拉干王素泰的七万大军面对黄蜚的一万兵马,只坚持了三天的结果,貌基有些疲惫了。
只是他也知道,东吁的贵族没有一个人会支持他投降,因为他们想保留他们的玉石矿山,各种矿脉,还有现在的地位,以及自己的领地。
只不过,他们的这些想法对于大明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所以朱由检在回复洪承畴的手书里,于一开始就说了个清楚……
“亡其国,废其制度,施以汉法,教以王化……”
从一开始、朱由检就不打算用温和的手法,他要做的就是将东吁原有的毒瘤全部拔除。
东吁境内有数百民族,大明不可能做到让数百个民族,七八百万百姓都接受大明的文化、制度和法律。
除了木邦、勐养、孟艮等地原属于大明领地的民族外,其他民族对大明的态度都是敌视的。
原因就是东吁人的心里,一直想着入侵滇南,割据西南而对抗大明,其中又以人数最多的缅族为最。
因此,想要彻底把缅甸地区纳入大明的实控统治中,就必须要按照“赶苗拓业”的章程来。
这边东吁贵族不支持貌基投降,那边朱由检也不想让洪承畴受降,两方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战至最后一个缅族人。
貌基深知这一切,但他却无力改变,只能紧紧地咬着牙。
“难道明军真的不可战胜?”
坐在妙当山军帐内的貌基的面色变幻莫测,牙根死死的咬着。
其实现在只需要他直面阿拉干七万联军在三天内被消灭大半的事实,他就能清楚,明军真的不可战胜……但是他不想承认。
尽管东吁已经落寞,但是他的内心也有着一个梦想。
那就是统一缅甸地区,让东吁重回巅峰,将暹罗、高棉征服,最后再拿下大明的云南,完成当年麓川王朝未完成的壮举!
只是他的梦想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明军率先打响了第一枪,缅军被明军以绝对的力量,在短短十天内就夺下了二分之一的疆域。
“我王……”
帐内、所有将领、土司、军阀都看着貌基,但貌基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明军就算无比强大,可他们也是来灭国的!
他身为东吁的王,难不成他还能举手投降,任由他东吁被大明攻占不成?!
不!哪怕是死,他也要想方设法战胜明军,他大东。
吁不能就这样被明军灭亡了!
“打!”
在军阀们都在看着貌基会怎么做时,却不想这家伙突然低声说出了“打”字。
“固守有机会,但机会渺茫,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打!”
“我看过大明和北方鞑靼人交战的情报,这其中有一个人叫做努尔哈只,他在萨尔浒之战中之所以能击败明军,靠的就是在明军分路合围前将他们逐个击破!”
貌基抬头看向了大臣、将领们:“既然努尔哈只(努尔哈赤)可以,那我们为什么不行?”
“明军眼下分为五部兵马,其中我们背后的两支万人明军队伍手中有致胜的火器。”
“使用这个火器,他们只是三天便击败了素泰。”
“可是他们走海上来,在连续攻破了这么多城池,击败了素泰的七万大军后,他们还能有多少火药?”
“这两支兵马一定是明军之中的精锐,只要击垮了这两部兵马中的其中一支,那么明军其它各部兵马就会因为忌惮而不敢出兵。”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解决另外一支,然后利用他们的火器和洪承畴决战,等待夏季,洪承畴自己会退回云南。”
貌基越说越激动,他忽的站了起来,手握腰间刀柄,意气风发:“我决意要效彷努尔哈只,既然他选择对萨尔浒四部明军的最强一部出击,那我也要选择最强的一部。”
“传我将领,各山口、隘口抽调过半兵马,命平达力带六万人北上支援,杜摩底带四万人守住彬牙。”
“我要集中兵力,以十三万人吃掉明军的这两部精锐,收复后方的数千里失地!”
“是,陛下!”在场的所有缅军将领听令,当即起身去安排。
东吁是中南第一强国,即便被歼灭了七八万军队,但他们还有二十五万,从二十五万里抽出十三万人马并不是难事。
尽管这十三万军队里,大部分都是拿着兵器的农民,但是在中南半岛这种地方,也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了。
这样的实力其实已经很强大了,不说暹罗国,就是控弦三十万的莫卧儿帝国也要小心应对。
然而,此刻缅军要面对的是明军,并且还是明军之中的精锐,因此,当正月初十貌基指挥大军向着黄蜚杀去的时候,不仅他的心里发季,其他的缅军将领同样心里发季,不敢大意。
“放!”
“彭彭彭――”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是明军的总攻比起貌基等人的拔营慢了两个时辰。
当吾必奎、洪承畴、马祥麟兵分三路进攻彬牙、妙当的时候,黄蜚也在紧赶慢赶的向着妙当城进军。
他需要跨越一百五十里的平原,然后走蛮沙山道进攻蛮沙口,击败驻守蛮沙口的一万缅军,然后从后方直插妙当城。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的貌基正带着七万人翻越那三十多里的蛮沙山,而南边的平达力也带着七万军队,从平原向他杀来。
“洞吾的军队数量不对劲……”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时洪承畴,因为他看到了洞吾城许多被石弹砸断的旗帜没有及时修补。
这样的细节在旁人看来是缅军害怕明军炮击而不敢修补,但对于仔细打量战场十天时间的洪承畴来说,他清楚的记得,过去的九天时间里,被砸断的缅军旗帜都会被及时修补。
毕竟旌旗代表了城池内的守军数量,它的作用不仅仅是为了威吓城外的敌军,也是为了激励城内的士卒。
可妙当城的旌旗没有修复,这只有两个解释。
第一,缅军在以示敌弱,想吸引明军强攻,然后突然冒出大量兵力来让明军惊慌,进而
给明军造成大量伤亡。
第二,缅军抽调了兵力,正面战场兵力不足,无法修补。
这两个解释里,洪承畴不假思索的选择了第二个。
道理很简单,明军已经在前面的漫长时间里展现了自己的战力,缅军如果还敢以示敌弱,那一旦大队明军登上城头,以明军的战力,完全就可以守住马道,以点破面,逐步先登。
因此,缅军一定抽调了兵力,并且因为把战兵抽调的太多,所以导致了妙当城中战兵太少,民勇太多,而民勇又不敢修复旌旗,战兵又修复不过来。
所以……
“噔――”
洪承畴勐然拔出了腰间作为装饰品的长剑,指向了妙当城,喝声道:“停止炮击!”
他喝止了炮击,紧接着对四周将领下令道:“全军攻城!先登者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洪承畴忽然传令全军攻城,这让诸将摸不着头脑,但洪承畴的下一句话就把他们点醒了:“缅军调动兵马试图围剿我军分兵,塘骑探报,速速探查各部兵马情况!”
“是!”被洪承畴一番点醒,众人这才看向了那已经没有几面旌旗的妙当城。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缅军就算再畏惧火炮,也不至于让火炮把旌旗打成这副德行。
只有分兵能解释妙当城的士卒为什么不修补旌旗,而一旦缅军分兵,妙当城也就是西岸明军碗里的一道菜了!
“众将听令!锄寇剿贼,杀!”
“哔哔――”
木懿作为先锋将军,此刻他带着本部一万兵马,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攻城器械向着妙当城杀去,而沐启元等人见状也纷纷带兵向着妙当城杀去。
谁都不想放过“先登”的荣誉,一时间,整个妙当城前的战场战马奔驰,日月旗随风飘扬,两万明军带着无比迫人的气势朝着妙当城发起了进攻。
妙当城的城门楼前,斯祢卑一手扶着女墙,一手看着冲锋的明军,旁边的将领紧张询问:“将军……”
“传令!”斯祢卑握住了自己腰间的缅刀,豁然拔出后当即下令:“斩首明军首级一级,赏田五十亩!”
“是!”
听到如此丰厚的奖赏,四周将领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反应过来。
奖励越大,难度越大。
对于此刻只有三万民勇,一万战兵的妙当城来说,即便他们斩首成功,恐怕也难以活到战后。
但不管怎么说,丰厚的奖赏终究会让胆小的民勇壮起胆子来对抗明军,哪怕他们只能挡住明军一秒,对于斯祢卑来说也物超所值。
他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挡住洪承畴,让貌基围歼黄蜚所部。
想到这里,他将缅刀放在了一旁的鼓架上,自己拿起鼓槌开始了疯狂敲击。
“冬……冬……冬……”
“杀!”
鼓声悠扬,但却盖不过明军的喊杀声。
云车、吕公车、攻城塔,还有一门门被推到阵前的火炮,它们在明军士卒的手中开始大展神威。
两千门火炮向着明军人少的方向炮击,近距离炮击之下,本就是石砌夯土的妙当城开始垮塌,大批明军将攻城器械投入护城河,然后将一袋袋沙袋填入护城河。
只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妙当城四丈宽的护城河变为了平地,这也代表着他们那残破的城墙即将直面明军的兵锋。
“东吁!”
斯祢卑击鼓大吼,脑中已经没有了如何布置城防的概念。
因为他很清楚,三万民勇和一万战兵面对城外五万多明军战兵,根本就没有必要讲究什。
么城防。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狼牙拍、金汁、石弹、火药全部用光。
“东吁!”
“彭彭彭――”
斯祢卑一声大吼,正想落锤,然而下一秒明军的火炮阵地继续发动了炮击。
作为主要目标的城门和城门楼毫无疑问遭受了炮击,斯祢卑也在大吼后被石弹击中,整个人如一个破烂的布袋人一般被打飞……
第498章 春光满面洪承畴
正月初十的未时四刻(14点),随着一天之中最热的气温达到顶峰,雉鸟的鸣叫声也从山顶掠过林梢,像微风拂过水面,在高潮处,婉转成一弧弯弯的清丽,留下一串串长长的幽怨。
狭长数百公里的蛮沙山挡在了尹洛瓦底三角洲平原和大金沙江之间,正在赶路的明军如同一条刚从火山之中爬出的赤龙,在平原的道路上蜿蜒行军。
道路的两侧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田中水波微漾,整齐的稻子如刀削一般。
瑟瑟春风吹来,这一望无际的稻田像大海般泛起了波涛,沉甸甸的谷穗像怕羞的姑娘腼腆地低着头。
走在这样的道路上,绵绵的春风送来一阵阵稻谷的清香,让正在前往蛮沙山山道的海军龙江卫、横海卫士卒斗志昂扬。
在队伍正中央的黄蜚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他看着四周,望着那一块块稻田被风掀起了层层金浪,望着远处那―排排紧闭房门的村庄。
从天空俯瞰,明军的鸳鸯战袄把黄澄澄的稻田分割开来,即便所有的稻穗翻腾着,好像灿烂的彩霞洒落在田野,可这并不能让黄蜚放松警惕。
狭长到不足两丈的道路,以及那三尺多高的稻田让明军的行动十分受限。
黄蜚不确保稻田里有没有缅军布置的陷阱,也不确定四周有没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