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鲲缓缓磨蹭过去。
卢通揉了揉光滑脑门,道:“记住,父亲只能有一个,明白吗?”
“父亲……”
“你能下去吗?”
卢通指着黑湖。
卢鲲顺着手指看过去,愣了一会儿,一头扎入湖中,卷起湖水,化作一头形似浪花的黑兽。
“好!我们父子二人去会一会妖仙。”
卢通笑了下,纵身跳入湖中,带着卢鲲一起朝深处游去。
卢鲲身形矫健,好似一尾五彩大鱼,光芒照射的地方,湖水自动散开,随着逐渐深入,光芒中出现一些鲲妖虚影。
深入近十里,卢鲲突然放慢速度,缩在卢通背后,不敢继续向下。
“怎么了?”
卢鲲没有开口,缩着庞大身子,硕大圆眼中充满了恐惧。
“下面有危险?”
卢通又问了几句,没有任何回应,摇了摇头,道:“走吧,先学点东西。”
二人飞出水口,即将离开湖泊时,卢鲲再次停下,探出双臂抱住卢通。
“父亲。”
卢通立即停下,四面看了看,道:“好,不走了,你看那边。”
他朝东边指去。
东边的城外有一座山,启智山的分山。
卢鲲顺着手臂看过去。
卢通运出法力,驱散沿途的一切风尘、云雾,道:“你兄长在那里,他叫卢泰,现在是山主。”
“卢泰。”
“对,你叫卢鲲。”
“卢鲲……”
卢鲲看着启智山方向,浑身光芒生灭不定,隐隐有波纹荡漾。
看了不足一刻钟,卢鲲身上的光芒变得十分微弱,眼神也变得萎靡,抓着卢通朝水口飞去。
很快,卢鲲陷入了昏睡。
卢通没有离开,散出法力喊来楚江兰,道:“告诉章桥,以后内湖更名为鲲湖,不许花船在湖上游荡。”
“是。”
“传卢泰过来。”
“是。”
一炷香后,卢泰、阿壮一起飞来。
“父亲。”
“师父。”
九夫人走后,阿壮跟了卢泰,现在已经长成了大妖,壵犬血脉完全激发,肉身强横、力大无穷,还成了启智山的镇山灵兽。
卢通坐在水口上,指向洞内,道:“卢鲲在里面睡觉。”
卢泰知道点化神灵,立即会意。
“我去看看弟弟。”
“我也去。”
一人一妖一起落入水口。
“啊!”
卢鲲的吼叫响起,接着卢泰、阿壮一起窜出水口,远远地躲到天上。
“父亲,弟弟怎么……”
“父亲!”
卢鲲一头撞出水口。
卢通抬手拦下,道:“别动,自家人。”
卢泰、阿壮缓缓落下。
卢通介绍道:“他,兄长,卢泰。他,师兄,阿壮。”
卢鲲挨个看过,身上的光芒逐渐收敛,很快再次感到困倦,卷起湖水蜷缩在旁边休憩。
卢泰道:“父亲,我们什么都没干,弟弟的性情怎么,怎么如此狂暴。”
“对。”
阿壮在旁边附和。
卢通笑着道:“他才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只有与生俱来的天性。”
“如此天性。”
卢泰摇头叹息。
卢通道:“他很聪明,一听就会,一看就懂,以后就由你来教他。”
“好。”
……
中角山,贵国的山头,距离良妖正国不到三十里。
卢通越过二十里边界,看着中角山上的火焰,眉头轻皱,道:“燧国……当真要和我们大战一场?”
一年了,局面仍没有改变。
西边,燧国一直在屯兵,中角山上盖起了一座“燧火峰台”,日夜不休地吐出百丈火焰;
西南边,钟鼎带着众多商会,仍然在和公豪国厮杀,被称为天下第一泉的垄山泉因此毁于一旦;
南边,赵太安没有光复济国,但是也没有驱逐弱嚣、美枣。武雏道还在待价而沽,接触之后没有后续动作。
只有东边还算安宁,仙童仙船进入溢河,徐徐行带着星彩灵鲸入主江朱神墟,正在联手推进。
萧龙庭站在旁边,手里提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避无可避。云傲殿主向西边的泊、小策、君、具神派出了使者,可是没有回应。章殿主亲自走了一趟也没有结果。”
“燧国修士的实力如何?”
“很强。燧火难以扑灭,很克制我们的法门,我们的法宝中只有灭法鼓可以抵挡。缴获的冰车、寒云也可以抵挡,不过用一件少一件。”
济国的罗天法宝,卷天寒云、行山冰车……
卢通蹙了下眉头,道:“那么多炼器师投降,我们造不出来?”
“关键之处缺少一部分,听说那部分是由武雏道掌管。”
卢通沉默了一会儿,转身道:“让章桥尽快定下塔主、池主,你们回转兵力,抵挡燧国。”
“是。”
返回群真楼。
卢通喊来云傲,道:“告诉武雏道,我要见他,时间、地点都由他定。”
“你还没有放弃?”
云傲站在原地,道:“此人根本无法拉拢,与其白费心力,不如找机会杀了。”
卢通垂下眼神。
武雏道很难缠,油盐不进,水火不侵,他很擅长和人做交易,可是这次心中毫无把握。
“再试试。”
半个月后。
登真国,寒真山,山巅上一个中年人站在冰雪上。
一道血云飞过。
卢通落在山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武雏道,你总是让我无法预料。”
这次约见暗藏了一个小心思。
会见之后,把消息透露给赵太安、弱嚣等,让他们心生嫌隙,逼迫武雏道不得不投靠。
可是武雏道竟然把地方选在了寒真山。
这个地方很远,很容易摆脱干净。
“国主请坐。”
冰上铺了一张冰獳皮毛,上面摆了一条长几,已经提前烧好了热茶。
二人分别坐下。
武雏道倒了一杯茶递过,道:“请。”
卢通没有捧茶,直接道:“武山主,我的心意你应该知道。”
“知道。”
“说吧,你要什么?”
武雏道神色认真,一动不动地看着卢通。
卢通等了三息,端起茶杯一口饮下,道:“你不相信我?”
“是。”
卢通心里一堵,用力放下茶杯,道:“我说过,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保你安然无恙。”
武雏道摇头不语。
卢通深吸一口气,咬了下牙关,道:“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哎。”
武雏道叹了口气,替卢通添满茶水,道:“这个问题国主应该询问自己,国主要如何做才能让别人相信。”
热气升腾而起。
卢通看着白雾,整个心沉入了谷地。
武雏道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警惕心十足,想安抚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他想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头绪,不由得生出一丝杀意。
武雏道突然道:“国主想杀我?”
卢通抬起眼皮。
武雏道神色苦涩,道:“我这种人,时刻命悬一线,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逃命的手段倒磨炼出了不少。”
“你多虑了。我已经把你视为手足,岂会自断一臂。”
二人互相对视。
武雏道收敛神色,道:“我也自己视为国主的属下,可是……先有徐陵,后有七老,我不得不多加小心,请国主体谅。”
卢通错开眼神,低头看向茶水,心中有些苦涩。
还债的时候到了。
徐陵死了,七老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武雏道全都看在眼里,即便有心投靠,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二人坐了一会儿。
武雏道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恕我先行告退。”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纵身飞起,离开百丈后凭空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天空。
卢通独自坐在山上,喝下微凉的茶水,喃喃道:“信义已失,如何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