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见过上师。”
“我知道。读书的地方,从书架后换到了窗边,就是为了让我看到。”
徐徐行捏着茶杯,微微低下头。
卢通笑了下,道:“心有所求是好事,有所求,又能立即行动更是大好事,不必因此而忐忑。”
徐徐行抬起头,脸色已经完全红润起来。
卢通道:“我有一事不解,希望你可以解惑。日夜苦读、持之以恒,不是一件容易事。你父亲也是如此,可是只落得一生孤苦,不足以作为表率。白白受苦又徒劳无功,为什么还要如此?”
“我……”
徐徐行张了下口,吐出一个字又停下,思索许久,喝下一口热茶,才继续道:“不苦。”
“不苦?”
卢通挑了下眉头。
徐徐行的日子,挨冻、受饿、听人使唤,他连一天都没法忍受。
徐徐行放下茶杯,道:“世间有百毒,蠢毒、懒毒、贪毒、逐利之毒,还有束缚住父亲的畏缩之毒、虚名之毒、私心之毒,除毒时一点都不苦,还可以让心体清明。”
卢通瞳孔微缩,心中十分震惊。
捡到宝了。
小小年纪,竟然养出一双“冷眼”,看穿了人间百欲。
也看走眼了,小家伙根本不需要什么高人指点,只需要一个登天的机会。
“你多大了?”
“十五。”
卢通缓缓点头,抬手指向桌边,道:“磕头、拜师。”
徐徐行眼神一颤,神色终于出现变化,轻吸一口气按下思绪,起身跪倒在地。
“徐徐行,拜见师尊。”
“好!”
卢通伸出手掌,运出一滴血灵,按入徐徐行的头颅,送去四肢百骸。
徐徐行感觉浑身无处不舒爽。
一股气流从腹内涌入,升入喉间、口内,即将吐出去之前,用力咬住牙关,强行咽下去。
“嗯。”
徐徐行闷哼一声,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卢通更加满意,略作思索后,取出一本功法,道:“这本《逐风玄功》是古仙之法,你拿去参悟,学不会再换其他法门。”
“谢师尊赐法。”
徐徐行再次俯身行礼,随后接过法门。
“起来吧。这就是你的住处,明天早上有人带你熟悉龙舟上下。”
“是。”
卢通起身离开。
徐徐行一直送到门外,直到卢通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返回房内。
龙舟旁停了一艘小舟。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站在上面,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一个包袱。
卢通落在小舟上,道:“徐耳,明天有人帮你重建书院,你继续当堰后书院的夫子。”
“行儿呢?”
“我已经收他为徒。”
徐耳愣了下,道:“上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和我商量?”
“徐徐行可以自己做主。”
“行儿从小就没有主意,这种大事应该我们……”
“回去吧。”
他拿过包袱,推出一掌,把徐耳连同小船一起送回码头。
龙舟上。
九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打听过了,徐耳此人志大才疏,修行不成、教书不成、开书店也不成,脾气还古怪。徐徐行……会不会受影响?”
“不会。”
卢通摇了下头。
徐耳在仙船时也开书店,看了许多书,似乎懂了很多。可惜一辈子束缚在方寸之地,“浑身才华”无处发泄,只能全部灌给儿子身上。
徐徐行,既是儿子,也是承载了一切所学、此生寄托的‘小徐耳’。
“为什么?”
“徐耳中的‘毒’,徐徐行看得一清二楚。”
……
冬去春来。
万物复苏,藏匿在深水的鱼虾、水妖等返回浅水。堰后岛上也随之焕发出生机,一艘艘船只陆续驶出。
龙舟,仓库内。
卢通盘坐不动,手中拿着一枚通红“石卵”,旁边零散摆放着许多暗红铁块。
“阵法不通,寸步难行!”
拆了三尊火麟冲天炮。
前两尊直接瓦解,内部阵法全部崩溃。第三次才终于拆开,腹内的六处核心阵法,勉强保存下两处。
石卵正是其中之一,犹如三个尺许大的红卵凑在一起。
内部密布阵法,由一层层细密圆环彼此嵌套,细面般的丝线上布满了纹路,看起来极其繁复。
他缓缓灌入法力。
纹路亮起,三个红卵依次开始鼓胀、收缩,内部迅速积蓄出一道十分凶猛的波动。
“轰!”
红卵炸开,溅出漫天飞火。
卢通伸手一招,把众多火焰揽入手内,喃喃道:“不完整,所有阵法互相牵引,仅一道阵法无法施展。”
“老爷。”
典四儿走进仓库,神色有些匆忙,道:“济国出兵了,去攻打呦狐国的狐嘴码头。”
“什么时候?”
“有人在一刻钟前看到大批战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交手了。”
“走。”
卢通纵身跃起,化作一条丈半雷龙,卷起典四儿朝外面飞去。
狐嘴码头。
轮廓细长,形如张开的狐狸口。中央水道仅十余丈宽,水深却极深。
“呜!”
“呜!”
急促风声接连响起。
卢通停在远处,看着码头外的战船,惊讶道:“这是什么法宝?”
济国的战船,前面是船头、后面是一轮水车。
水车缓缓转动,卷起湖水,升至最高处时,大捧湖水已经变成无数枚冰矛、水箭,雨点一般地射向码头。
攻击极密。
短短半炷香,码头靠水一侧的船只、房屋、行人等,全部冻成了一大块冰坨。
典四儿也十分意外,道:“以前从没出现过,济国的新法宝。”
“呦~”
一头丈高巨狐飞出,带着近千人停在两百丈外戒备。
水车缓缓停下。
卢通心头微缓,道:“范围不超过一百五十丈,远不如冲天炮,也威胁不到筑基修士。”
“杀!”
下方响起一声嘶吼。
战船驶入码头,数百名身披冰甲的修士杀出。
“叽!”
巨狐身旁的千余人也一起杀出。
很快,两方人撞到一起,一捧捧鲜血飞溅,冰面、泥土迅速染成红色。
卢通看了一会儿,逐渐蹙起眉头。
“不太对。”
“怎么了?”
典四儿仍盯着水车,仔细记下轮廓、构造。
他看了一眼巨狐,又扫向战船,道:“金丹境没有出手,筑基境一方三人捉对厮杀,死的都是练气境。”
之前的厮杀,元婴彼此牵制,金丹境互相搏命,筑基、练气境都是蝼蚁。现在元婴不再出现,金丹境各自坐镇一方,眼睁睁看着下面的人互相消耗。
“死!”
场中出现变局。
济国一位筑基修士,斩杀对手,接着与旁边人配合,三息间又结果了一人。
“退!”
呦狐国开始溃散。
济国继续追杀。
巨狐纵身飞起时,战船上也飞起一个大修士,一人、一狐交手几次后,巨狐散出一团黄烟,迅速遁走。
呦狐国几乎全军覆没。
济国人快速打扫完战场,劫掠一方后返回船上,快速逃离码头。
只留下一具具残尸。
卢通看着满地血水,道:“变了,以后打仗拼的是人,还有底蕴。”
“老爷,以前也是这样。”
“以前大家一起拼,以后只有最底层的普通人,比的是人多、法器多。”
他瞳孔微缩。
突然之间明白了济国的水车,还有呦狐国的冲天炮,这些东西都是屠戮普通人的大杀器。
“四儿,去找越神驭,告诉她我要一道阵法传承。”
“好。”
……
一天天过去。
仅仅过去一年,仿佛换了一个天地,各种新奇法器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