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散出一道法力,裹住雷龙血种,随时准备暴起遁走。
暖意透皮、入肉,仅深入半寸,还未有触及骨头,暖意迅速退走。
他心头一松。
“放了吧,把死了的登入名册,按照市价补偿。”
“是。”
又是一盆水泼下。
卢通察觉身下的铁盔马开始动弹,又等了几息,慢慢爬起来。
院门打开。
胖修士手里抓着鞭子,吆喝道:“出去,都出去!”
“等等!”
门外冲来一人,挡在门口,道:“等等,急什么,你这里死了几个?”
“不知道,七八个吧。”
“哼哼,才七八个?符老三,你知道隔壁那个院子死了多少吗?”
“什么意思?”
二人凑在一起低语。
卢通听了两句,不禁低头一叹。
雁过拔毛。
尚麟国不愧是擅长做生意,偷奸耍滑之辈几乎随处可见。
刚才那人多半偷懒了。
现在这两个人,又想趁赔偿之事,从中间捞一笔。
片刻后,院门重新关上,一股辛辣刺鼻的浓烟飘入院内。
“嗷!”
“汪!”
兽吼声再次响起。
骡马发疯了一般,疯狂地蹬踹;牛兽不顾一切的疯顶;老虎不再躲避牛角,迎头撕咬过去……
卢通埋下头,不管不顾地朝前面撞去。
一炷香后,残破院门外探出两头脑袋。
“嘶,死得太多了吧?”
“怕什么,没见过有人是撑死的!”
卢通跌跌撞撞地站起,四条腿只剩下一条完好,一条彻底废了、另外两条皮开肉绽。
“吁,去,出去!”
胖修士拿着鞭子吆喝。
卢通扫了一眼,不禁眼神稍凝,心中十分意外。
幸存了十几头。
活下来的全是牛、马等,平时十分温驯的牲畜,反而生性凶猛的狼、犬、虎等,死得一干二净。
他瞬间想到了堰后岛上的人。
人与妖兽无异。
为了争国之战,他一直喜欢好勇斗狠之人,认为这些人上了战场,一定胜过普通百姓。
可是,事实似乎未必。
不好勇,未必无勇;不斗狠,未必不能狠。
“啪!”
胖修士凌空抽了一鞭。
卢通收敛念头,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
门外十分拥挤。
到处是走兽、行人,还有胡堆乱扔的各种杂货。
老荀已经等在门口,快步走到跟前,抱住卢通的左前腿开始大哭。
“啊,老伙计!”
老荀也被带走了,看起来受了不轻的折磨,变得十分憔悴,脸色焦黄、皱纹密布,头发也成了灰白惨杂。
短短两天,如同过去了二十年。
“啊、啊……”
老荀越哭越伤心。
一直哭了小半炷香才停下,抓住卢通的颈下长毛,一边啜泣,一边慢慢远离这处血腥之地。
“哼哧!”
……
尚麟国,祖府。
万易坐在厅堂,看着四处回报的消息,眉头紧蹙,道:“人丢了已经是大错。为了抓人,导致商路阻塞。为了找人,又导致商誉受损。”
“此事因祖家而起,你反倒怪起我来。”
名真人坐在一旁,神色十分不悦。
万易丝毫不忌惮,瞪眼看过去,道:“云盖城由你镇守,既然守不住,就应该尽早请辞。如今牵连到了火麟冲天炮,你准备如何挽回?”
“你要如何!”
名真人瞪大双眼。
万易展开眉头,缓缓道:“今日起,云盖山、云盖城都由万妖商会接手,劳烦真人立即前往国都,向国主请罪。”
名真人猛然站起,咬牙道:“区区一个商会管事,也敢挟公谋私,插手奉烛宗的地盘!”
万易取出一尊六寸长的麒麟玉像,小心摆在桌上。
“名成,现在只有尚麟国,没有奉烛宗!”
宝麟像,阵法精妙、栩栩如生,双眼内法光闪动,好似藏了一双眼睛。此像能听、会看,阵法全开后,犹如国主亲临。
名真人不敢再多言,朝宝麟像拱了下手,转身大步退走。
万易收起宝麟像,坐了几息,道:“来人。”
“在。”
“所有与堰后岛有关的消息全部拿来。”
“是。”
另一边,尚麟国、蛄国的边界。
一个瘦人、一个瘸腿骆驼,并排走在商道上,一步步穿过边界,进入一望无边的荒芜戈壁。
一人、一驼走了许久。
夜幕降临后,老荀找到一口废弃的洞穴,拉着卢通进入洞内,一声不吭地倒出草料,蜷缩在旁边休息。
自从脱身后,老荀始终一言不发。
他虽然没有说,但是卢通也猜出了七七八八,肥羊掉进了老虎口,不可能安然脱身。
老荀多半遭劫了。
卢通埋下头颅,嘴唇左右磨蹭,把草料卷入口内,十分缓慢地咀嚼、吞咽。
“吭呲、吭呲……”
细微摩擦声中,老荀沉入睡梦中。
卢通吃完草料,站起来抖了下身子,独自朝洞外走去。
出了洞口,又走了数丈,背后响起一声呼喊。
“老伙计,你去哪儿?”
卢通没有理睬,继续朝远处走去。
“老伙计……”
蛄国,一片荒芜。
之前连绵百年的战争中,整个国家内的树木、河流、矿物等全部被掠夺一空,只剩下大片戈壁,以及一座座石渣矮山。
如今的蛄国以养虫为生。
千疮万空的地下世界,变成了土虫的巢穴,每天产出数以万吨记的虫肉、鳞甲、羽翅等各种材料。
卢通辨明方向后,钻入废弃洞穴,停留一日重新化出金脊龙蜥的尾巴,遁入地下,朝黎国赶去。
土壤如水。
他裹着一层蒙蒙黄光,分开砂石、泥土等,鱼一般从缝隙间游过。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此前看过一本《论法》:
书中讲万法如水,火是水、树是水、山也是水,参透源头,万般法术就如同大河倾泻。
风也是如此。
风、风源,风是动、风源是静,二者不可以并存,不过动起于静。
一瞬间,明白了此前徐徐行的疑惑。
卢通轻吐一口气,心头暗道:“读万卷书,再行万里路,心有感触之时便能勃然而发。所谓灵光乍现,看来就是如此。”
……
七日后,挥剑峡谷内。
黄昏时分,夕阳犹如一柄利刃,倾刺而入,扎入岩壁,露出一截尖锐的金褐色光芒。
卢通恢复人形,坐在铁链上,朝峡谷对面的哨所丢出一封信件。
很快,随着最后一抹夕阳退去,峡谷内突然一黯,与此同时一抹缥缈黑烟飘落,汇聚在锁链上化作一个人影。
活剑提着一根马鞭,道:“人呢?”
卢通从怀里摸出金宝龟,道:“我想了很久,你们费这么大代价劫走祖奎,究竟有什么用处。”
“与你无关。”
他瞥了一眼马鞭。
马鞭很陌生,不过看到它的第一眼,卢通就想到了抱容曾用马鞭抽打车夫。
“我猜,或许和骨化铁一样,祖奎知道火麟冲天炮所需的材料,或许还知道每种材料的分量。”
活剑双眼泛黑,走出一步,道:“别忘了,这里是彻国。”
“别忘了,祖奎在我手里。”
卢通举起祖奎,缓缓收敛法力、血灵、血种等。
祖奎重新化作人形,一脸惊恐地看向卢通。无论是变成金宝龟,还是被吞入腹内,对他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经历。
卢通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祖奎一言不发。
卢通又道:“祖奎,这里是彻国。你是准备舍生取义,还是准备让彻国独享秘密……又或者让我也知道。”
“卢通,你想违背契约?”
活剑抖出一声剑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