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世绩和单雄信拿着缴获账目,兴匆匆赶到吴东跟前时,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给震撼到了。
只见庄园宽阔的场地,四周围满了人。
看他们的穿着和气色,明显都是庄园的佃户和隐户。
此时,一排穿着比较精细的管事,还有护卫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像是害怕什么洪水猛兽般。
一位衣着破烂单薄的老汉,此时一脸狰狞指着其中一位管事破口大骂:“这个畜生,看我家女儿长得清秀,就上门硬抢!”
“我那可怜的闺女,被这个畜生硬生生折磨死,抢人的时候还将我大儿打成重伤,不久后也跟着去了!”
“你这个畜生,老汉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听到如此凄厉控诉,徐世绩和单雄信顿时红了眼睛,看向那瑟瑟发抖却作恶多端的管事,恨不得亲自上前了结了他。
只是接下来,一位位受到欺压,承授各种人祸的庄园佃户和隐户出面控诉,讲述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血泪史和残酷史。
周围佃户和隐户一个个情绪激愤,就跟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惊人。
徐世绩和单雄信听得目瞪口呆,心头又是怒火又是冰凉,感觉好不酸爽。
他们自认见多识广,也见识过人世间的丑恶。
可此时,他们确实感觉自己刷新了人性之恶的烈度和疯狂。
之前,他们见到的所谓世道黑暗,在一干控诉的佃户和隐户的遭遇跟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管是佃户还是隐户,他们以及他们家人的生死,就掌握在跪成一排的管事和护卫手里。
这些管事和护卫,做贱人的手段那真是五花八门残酷又血腥。
说一句,在他们眼里人命如草介,一点都不为过。
甚至,只要庄园原主人家族不倒,这些管事和护卫的后人,依旧能够仗势欺人。
而庄园里的佃户和隐户,世世代代都将成为人下人,和家人的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可怜虫。
单雄信毕竟是江湖豪侠出身,哪里听得了这些人间惨事?
若非吴东就在身边,怕是早就忍不住心头怒火,冲将出去将那些跪在地上,披着人皮的恶魔全部灭杀,才肯消了心头火气。
徐世绩想得更多,也观察得更加仔细。
很明显,眼前这一波绝对是吴东头领的手笔,就是不知道究竟为何如此?
这些悲声,甚至泣血控诉的佃户和隐户确实悲惨,直接挥刀杀了罪恶满满的管事和护卫就是,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可当他敏锐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围观佃户和隐户,那一张张感同身受的狰狞面孔,还有眼中几乎喷涌而出的熊熊怒焰,不由心底一寒,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要点。
可接下来,吴东吩咐每一位控诉的佃户和隐户手里塞一把刀,任由他们满脸狰狞疯狂将那一排管事和护卫砍成肉糜的时候,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这是,让这些佃户和隐户,交投名状啊!
只是,看着那一群疯狂,甚至有些嘶歇底里的佃户和隐户,徐世绩说不出的心头一片阴冷。
似乎,吴东头领好像放出了一头洪荒猛兽,绝对不是自己眼下看起来这么简单。
可不管如何,这对瓦岗都是好事一件。
交了投名状,这些疯狂的佃户和隐户,以后就只能跟着吴东头领和瓦岗一起干了。
以他对世家豪强中人的了解,绝对不会宽恕这些佃户和隐户的。
一旦抓住,不是直接杀掉就是更加残酷的刑罚折磨致死。
而周围被调动情绪,同样上前狠狠拳打脚踢,发泄心中多年憋屈的佃户和隐户,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狠,真是狠啊!
如此一来,这处新拿下的庄园,就全都是自己人了。
只要对这些佃户和隐户稍稍好一些,给他们一些甜头,那就是坚定的自己人了,以后管理起来轻松简单得多。
甚至为了家人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此时这些疯狂的佃户和隐户,绝对是吴东头领和瓦岗最坚定的支持者。
就算有瓦岗军队战败投降,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投诚的。
厉害啊……
徐世绩眼睛发亮,看向立于一旁的吴东,满满都是敬佩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他的猜测差不多。
一干狠狠发泄一通的佃户和隐户,在吴东的亲自主持下,按照家庭和人口直接分派了田地。
当然不是将田地无条件赠予,而是只给了这些佃户和隐户耕种权,每年按照规定上缴三成半的田地收成。
这事,顿时引来所有佃户和隐户一阵剧烈骚动,既而便是响彻云霄的欢呼雀跃。
吴东说得很明白,不可能白白给他们分田地的。
不过,若是他们自己还有余力的话,可以开垦无主荒地。开头三年不用缴纳任何收成,第四年就按照两成的收成缴纳税赋。
当然,给出了这么好的条件,瓦岗军也不是没有要求。
就是隶属于庄园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听从留守人马的安排。
农忙时耕种田地,农闲时期组织起来兴修水利,完善基础道路之类的活计,还有最重要的军事训练。不过都是由瓦岗军发放粮食或者银钱补贴,不会让他们像服官府劳役一般白白出粮出力。
这样的要求,自然得到了在场所有佃户和隐户的认可。
就是部分依附于庄园的自耕农,也都同意了这样的条件。只要吴东所部瓦岗军能够保护他们的田地和收成,给谁缴纳税赋都一样。
事情看似圆满,不过吴东一行依旧在这处新拿下的庄园,留下了足足半个月有余。
徐世绩和单雄信两人,不管心中是何想法,每天都屁颠屁颠跟在吴东身后,看他如何处理事务,顺便也帮忙做一些事情。
统计新拿下庄园的人口户籍,还有了解并且调整辖地村子的人员构成,然后就是兴建各种基础学堂。
对于在每一个村子,兴建基础学堂之事,徐世绩是不太赞同的,觉得没必要如此。
农户么,安安分分种地纳粮就好,没必要知道得太多。
“嘿,这些农户才是咱们瓦岗最坚定的支持者,也算得上咱们所部人马的根基所在了!”
吴东淡然开口,神色平静不起波澜:“他们的能力和实力提升了,瓦岗和咱们所部人马,才能迅猛提升战斗力!”
“可是如此行事,实在和主流不合,怕是会遭致非议的!”
徐世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始终认为世家豪强才是主流,只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和认可,瓦岗实力膨胀不在话下。
“若是连这么点事情他们都看不过眼,那也管得太宽了吧?”
吴东倒是没有生气,而是郑而重之缓声道:“说那些还是太早了,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升瓦岗实力!”
说到这里,轻笑道:“不然的话,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豪强,怕是连眼角都不会留意咱们吧?”
徐世绩哑然,虽然觉得吴东的所作所为,好像还另藏深意,可他根本就看不出来,只得点头表示认同。
然后,他又听到了吴东在学堂开建时,跟一票参与建筑的农户青壮说的话。
“你们以往只能受欺负,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那是因为你们不够强!”
“想要变强,或者说不让子孙后代再遭你们所受的罪,那就咬紧牙关让他们上学,不仅学习世家豪强子弟才能学的书本知识,还能学习拳脚武艺强身健体!”
“只要自身强大了,子孙后代也跟着强大了,以后就不用担心旁人能够抢走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道理很简单就看你们下不下得了决心了……”
第221章 精神上支持你
什么叫做大军所向势如破竹,吴东率部就好好的演示了一番。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又有两处规模不小的庄园,落入了吴东所部瓦岗军手中。
还是一样的套路,吴东扔锤砸门,所部兄弟一涌而入,轻松解决了微弱的反抗力量,拿下了两处规模不小的庄园。
这次,一直随军的单雄信,说什么也不离开吴东身侧,在所攻庄园大门被砸开瞬间,不顾一切狂猛冲锋,好好的表现了一把。
当然了,他的武艺比之吴东还是差了不少,在和庄园里的二流好手纠缠时,时间难免长了那么一点点。
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之后不管是打扫战场又或者清点战利品,全都任劳任怨一副天赋不足勤来补的架势。
和头一家庄园差不多操作,引导佃户和隐户诉苦杀人交投名状,然后就是分田建立户籍档案以及修建基础学堂,很轻松就稳定了新近拿下的两处庄园。
到了这时,吴东停下了继续扩张抢夺田地的步伐。
天气越发严寒,弟兄们的身体虽然强健,可并没有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还是悠着点好。
年节快到了,吴东可以清晰感受到,弟兄们心中的杀性,也跟着时间推移慢慢消散。
既然如此,那就安安稳稳的整理新得庄园,足够他们好好消化一阵子的了。
吴东不是个吃独食的性子,等手下弟兄在庄园上都安定下来,就带着徐世绩以及半数战利品,直接送到瓦岗大龙头翟让那。
这日天气晴朗,瓦岗新建成不久的议事大堂热闹非凡。
几乎所有的瓦岗元老,全都过来议论纷纷。
没办法,他们听说吴东那厮,带着手下绝大部分弟兄,在短短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连续打下三处庄园,怎么可能没点羡慕嫉妒的情绪?
可惜,他们就是想要模仿都做不到,只能背地里干瞪眼。
徐世绩当初询问吴东的问题,就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
天气寒冷,并不是动兵的好时候,很不符合正常军事常理。
他们手下弟兄,可没有吴东手下营头弟兄,经过大半年的锻炼,一个个身强体健不畏寒冷。
若是他们敢在这时候带绝大部分人马出动,指不定还没到地方,就的出现大面积的伤病情况。
这时代,一个伤风感冒都可能要命,谁也不敢拿自家营头弟兄的性命开玩笑。
就是他们本身,也大多都是三流水准的武者,对于严寒的抵御能力,说实话也是一般。
如此,那就只能老实窝在瓦岗山寨中,听着吴东所部连续三波胜利的消息。
私下里,他们可没少鼓动大龙头翟让,派出监军分润吴东所部抢夺的丰厚战利品。
都是瓦岗弟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吴东所部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灌凉水吧?
可惜,这样的馊主意自然得不到翟让的认可,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乐呵呵表示吴东兄弟不是小气的人。
这不,吴东早早就打发人回来,告诉大龙头翟让和一干同僚,他即将带着大量战利品返回。
话中意思自然不用多想,吴东这是主动给大家分润好处来了啊。
听到消息,不等大龙头翟让吩咐,一干瓦岗元老在吴东即将返回的这天,齐聚议事大堂等待吴东带着战利品过来。
“听说,吴东抢夺的三处庄园,单单粮食就足够咱们山寨吃小半年的!”
“没这么多吧,我倒是听说缴获了不少银钱,就是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哎,早知道寒冬季节出兵效果这么好,当初我一定会好好操练手下弟兄,跟着一同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嘿嘿,你这厮说得好听,也不瞧瞧吴东那家伙操练弟兄有多严格,他那是舍得下本钱花费在弟兄身上,你能做到吗?”
“怎么就不能做到,要是知晓寒冬季节出兵有大收获,就算练死人我都要搏一把!”
“练死人?就你营头那些家伙,怕是要哗变啊!”
“瞧不起人不是,你那营头又能好到哪去?”
“大龙头,我手下弟兄可是最多,到时候分派好处的时候,可得按照人头来分!”
“凭什么?大龙头别听这厮的屁话,要分就按照营头来分,人头怎么算?”
“就是,反正瓦岗周围的流民不少,你要是将他们全部算作自家营头弟兄,那我们可不是要吃大亏?”
“我是那样的人么?”
“……”
看着吵作一团的元老们,坐在上首的大龙头翟让满脸苦笑。
这时候,他有些怀念吴东在山寨时,那种威严肃穆的状态了。
当着吴东的面,眼前这帮家伙,哪里有胆子敢于造次?
“大龙头,吴东头领回来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嗓子,议事大堂原本吵杂的声浪,顿时安静如鸡。
这一幕,叫翟让暗暗苦笑不已。
当然,他心中没什么别的想法,若是换做一位枭雄的话,此时怕是对吴东已经起了杀心。
眼下,他心中只是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