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短时间内很难快速反攻,也就没有办法阻止徐怀在清泉沟寨北部大规模纵火将降俘往从南寨门驱赶上山。
岳海楼将他的看法说出来,摩黎忽瞪眼质问道:“你的意思,我们要坐看此厮阴谋得逞?”
赤札挥手叫摩黎忽闭嘴,沉吟片晌便着曹师利将尚能一战的甲卒集结起来,以斥候轻骑掩护两翼,沿长沟往南穿插,同时调数队人马,从清泉沟寨以西往嵩山北坡穿插。
巩县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但不意味着不在酝酿着什么。
且不管徐怀图谋什么,他们当下最紧要的还是防备西军有可能增援清泉沟寨,倘若西军最后有数千兵马钉在清泉沟寨不走,他们又没法强攻下清泉沟寨,那真就要傻眼了!
……
……
“敌众还是不敢仓促攻来啊!”
看到虏兵部署,邓珪稍松一口气。
“我们于赤扈人,到底是蕞尔小患,他们畏惧的还是西军援来,强占清泉沟寨,令其首尾难顾,”
徐怀实则也是松了一口气,但还得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笑道,
“郑怀忠、高纯年能从巩县出兵是最好,但他们按兵不动,岳海楼就敢在虏将面前打包票说郑怀忠、高纯年等人没有其他图谋?未动也是疑兵啊,谁都不敢打包票的!而岳海楼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他为赤扈人夺下虎牢关,就已经奇功可居,不会冒险劝赤扈人强攻我们的!这对他没有好处。”
“岳海楼原为蔡府僚首,对朝野之事了如指掌,此獠不除,必是大患!”邓珪皱着眉头说道。
“往后投降赤扈人的软骨头多了去,除开岳海楼,还是周海楼、顾海楼、赵海楼冒出头来。我们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以后的事留到以后再烦心吧。”徐怀感慨道,目光朝寨中投去。
曹师利率不多的精锐逃出清泉沟寨后,寨中所剩的岚州汉军基本上都是伤残,此外最多的就是新编的降卒俘兵。
这些人马一方面是没有什么抵抗意志,但另一方面他们这时也极度的麻木不仁、坐以待毙。
这些降卒俘兵,将刀架他们的脖子上,甚至都未必会反抗,但恰恰也是麻木不仁,没有太强烈的求生、抵抗意志,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组织起来,往南面嵩山北坡深处撤离、疏散,也是极难。
所以徐怀在确认曹师利不敢在寨中组织防御之后,就下令收集柴草,重点在清泉沟寨北部多点纵火。
这时候火势已在北寨门左右快速蔓延起来,成百上千的降卒俘兵为火势所迫,不得不从南寨门往南面的嵩山北坡逃避过去。
郑怀忠、高纯年配合也好,不配合也好,徐怀知道他们此行的收获,确已有了着落。
这些俘兵降卒即便再麻木不仁,但逃入嵩山之后,也断不可能主动去投赤扈人,无处可去,最终还得给他们收编。
“邓军使,你先去南寨门,杨祁业、凌坚等部这时候就要先从南寨门撤出,从那里尽可能牵制小股虏兵往南穿插,”徐怀着邓珪先去南寨门协助杨祁业、凌坚等部从南寨门撤出,在南寨门外据坡沟之地,压制南插的虏兵,他则继续率桐柏山卒在北寨门坚守。
虽说寨中火势进一步蔓延后,他们也不可能穿过火场,从南寨门南撤,但北墙土垣外侧有一条旱沟通往西侧坡岗的顶部。
他们可以沿着北墙土垣外侧撤上去。
过了巳时,赤扈人才在北面的驰道附近集结两千人马,但这时候清泉沟寨已彻底陷入漫天大火之中。
徐怀率部顶着燎灼的气息,沿着北墙土垣往坡顶撤走。
沟坡林地虽然崎岖,但毕竟不是猿鸟难渡的悬崖峭壁。
桐柏山卒绝大多数人都是生长于山里,分拆成小队人马,爬坡越沟、穿山过林的本事却是要比赤扈人强得多,也不怕曹师利、岳海楼麾下的降叛军这时候敢围追过来。
徐怀没有立即将人马都撤回去,而是令杨祁业、凌坚、周述等将继续率领小股人马,进入嵩山北坡寻找险僻的山谷、隘口或者村寨驻守。
这么做,一方面为了防御虏兵直接进山搜捕或追杀那些俘兵降卒。
徐怀要杨祁业、凌坚等人,率部在北坡尽可能的收编逃入嵩山北坡山里的俘兵降卒,之后都送回谒皇岭西北麓大营。
另一方面,徐怀还要杨祁业、凌坚等率部在嵩山北坡坚持游击作战,从侧翼牵制、扰袭敌军。
不管郑怀忠、高纯年等人有多怂,他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多牵制、打击敌军,守陵军能否快速成长起来,关在营寨之中操练,是难有奇效的,现在就得将一批批人,分散送入嵩山北坡,从侧翼牵制、袭扰敌军。
士卒要敢战,不畏惧牺牲,杨祁业、凌坚等将也需要从领兵实战中积累经验、磨砺意志。
徐怀则是赶在天黑之前,与邓珪、王举、郭君判等人,率领在强袭战中已有不小伤亡的桐柏山卒,先撤回西北麓大营休整。
景王赵湍率钱尚端、张辛、徐武江、卢雄、胡渝、朱桐等人在大营前迎接徐怀他们率部归来,又激动又深感可惜的说道:“你们冒险穿插到敌后,强袭敌营,原本是西军强攻河口敌营的良机,但郑怀忠、高纯年等人太过谨慎,我亦不能劝他们出兵,错失大好良机啊!”
徐怀给景王等人行过礼,让将卒先进营寨休整,他陪景王站在大营东侧的高处,眺望暮色下的巩县城池以及巩县城西的西军大营。
大量的篝火点燃起来照明,连同巩县在内,西军营垒连绵数里,看上去极是壮观。
他们这一次强袭,可以说收获颇丰,但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更谈不上去撼动既定的历史轨迹了。
徐怀这时候跟景王说及侧翼战事的后续安排:
“我没有叫杨祁业、凌坚他们回来,想着叫他们像钉子似的钉在嵩山北坡一道道沟壑之间,有机会就出去放把火、偷杀几个斥候哨岗,总之想尽办法叫虏兵鸡犬不宁——守陵军的人马也依次替换上阵,就当作练军。邓军使做过几任巡检使,在深山老林里与顽寇周旋,也熟悉这种顽寇游击战术,或能助张军使调度诸将。”
“行啊,”景王看向张辛说道,“张辛,人马调动,你要多跟邓珪讨教!”
徐怀待要陪同景王等人入营,这时候一匹快马从巩县城中驰出,赶来报信道:“京中有使者携旨刚到城中,经略使有请殿下前往城中议事……”
第六十三章 使臣
“京中来使?”
听报信军使传禀,景王赵湍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这时候朝中还能派出使臣来。
徐怀微微蹙着眉头,朝东面望去,嵩山北坡的峰岭在暮色之下已是深黛一片。
当然了,在攻陷郑州之后,赤扈南下兵马的重心差不多全面转移到西线,包括四万降附军填入荥阳、虎牢以及嵩山北麓的营垒,在郑州以北搜集舟船建造浮桥,扫荡孟、卫等黄河北岸州县的城寨,其东路军骑兵作为进逼、围困汴梁的主力,也基本移驻到中牟城东的东湖大营。
在汴梁以东、以南,赤扈骑兵以封锁隔断与魏州、宋州、陈州、蔡州等地的通道为主,但并没有从东西将汴梁围个水泄不通,因此紧要之时,京中还是能将使臣派出来的。
“定是朝中看出虏兵封锁道路、阻止粮秣等物资进京,用心歹毒,特派使者过来催促诸路勤王兵马加快步伐往京畿推进。”钱尚端振奋道。
晨时前往巩县城中催促出兵,钱尚端也为郑怀忠、高纯年等人百般推诿窝了一肚子气,却拿郑怀忠、高纯年等人无计可施,他现在就想看看郑、高二人,面对圣旨,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钱尚端又问报信军吏:“京中派哪位大臣过来?”
“小的却是不知。”传信军吏说道。
“徐怀,你们与我一起去见使臣!”景王赵湍说道。
虽说此时出京会有很大的凶险,但前往其他三镇的使臣还好说,毕竟胡楷等人都是京中刚派出去掌握勤王兵马的大臣,不虞他们会有什么懈怠之心,而郑州失陷,郑州防御使、京西北路经略安抚使孙化成生死不知,西军援师以久离京师的田彦雄、高纯年、郑怀忠三人为首,朝中应该会派遣重量级的大臣携旨督战。
不管此人是谁,景王赵湍也想将徐怀、王举等人都带上,好好说一说郑怀忠、高纯年贻误战机之事。
徐怀见景王、钱尚端等人都颇为振奋,这时候也不想打击他们,说道:“我与七叔衣袍染血,又腥又臭,殿下与钱郎君先行,我们换过衣甲便去!”
“也好!”
景王赵湍说道,待扈卫牵马过来,便与钱尚端、张辛、乔继恩等人在扈卫的簇拥下,先往筑县城中赶去。
徐怀与王举、邓珪、郭君判等人一边往营中赶去,一边吩咐袁垒,说道:“你准备好一百颗头颅,洗洗干净,拿绳索串起来,我等会儿进城,当贺礼送给郑怀忠、高纯年以及上使……”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邓珪微微一怔,问道,“郑怀忠、高纯年按兵不动是挺遭人恨,但殿下的本意,应该还是催促他们出兵东进,似乎没有必要如此羞辱他们!”
“你也以为京中来使,是催促西军快快东进吗?”徐怀问道。
“怎么,不是吗?”邓珪惊问道。
王举、卢雄、郭君判都愕然看过来,在他们看来虏兵南下河淮月余,汴梁被围困也有大半个月了,朝中王公大臣定然迫切希望能解汴梁之围,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使臣过来,很难想象不是催促西军快快东进解汴梁之围的。
“……”徐怀苦笑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暗沉下来的暮色,一弯苍白的月牙悬挂在山巅,说道,“倘若朝中是王相主事,我相信使臣过来,是催促西军加快东进速度的;又倘若说赤扈人已经对汴梁城完成合围,并驱使数以万计的俘民、兵丁附城强攻了,汴梁危在旦夕,随时有陷落之忧,我相信使臣过来,是催促西军东进的……”
“但粮路皆断,汴梁粮秣一日紧过一日,朝中臣公再昏庸无能,也不可能坐事不理吧?”郭君判迟疑问道,“而此时出京必然要冒绝大的风险,倘若不是催促出兵,又为何事而来?”
徐怀知道自己由果倒因容易,但其他人身在局中,在看到圣旨之前,确是很难想象朝中因为什么理由派使臣冒险过来。
然而个中缘由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徐怀说道:“我们快快换了衣甲,不要叫殿下久等,等见过使臣,一切都分明了!”
……
……
回到营帐,徐怀在扈卫帮助下,先将衣甲解下来,将身上几处不甚严重的箭创又收拾了一下,然而换上一身干净的袍裳,待扈卫将那副瘊子甲沾染的血迹以及一些碎肉草草清理过一遍后重新穿好。
待邓珪、王举、郭君判等人都收拾齐当,徐怀与他们便乘马往巩县城中赶去。
景王不在城中,郑怀忠、高纯年他们仅仅是占用守陵司衙署处理军务,汴梁使臣携旨赶到巩县,京西北路转运使吴文澈在洛阳时与使臣会合,也一并赶来巩县,景王又在巩县,当然是启用行宫偏殿议事。
在巩县,景王赵湍不管有没有事权,但地位却是以他为尊。
邓珪、王举、郭君判与徐怀走进偏殿,十数支大烛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景王赵湍一脸阴沉的端坐殿中长案之后,看到徐怀等人走进来,才朝于左侧坐于吴文澈下首位的钱尚端微微颔首。
“徐军侯、王举将军,”钱尚端离座站出来,给徐怀、王举引荐坐于景王赵湍下首,脸面黑瘦、须发皆有些霜白的官员,“此乃枢密直学士、中书侍郎,新任京西北路宣抚使周鹤周相……”
大越以侍中、同中书门平章事为宰相,以尚书左右丞、门下侍郎、中书侍郎等参知政事衔为副相。
周鹤以副相身份就任京西北路宣抚使,地位一下子凌然于郑怀忠、高纯年、吴文澈以及迄今还坐镇潼关督西军勤王兵马继续集结的陕西诸路行营兵马都总管苗彦雄之上——即便没有见着圣旨,徐怀也能猜到郑州失陷,孔化成生死未卜,朝廷是遣周鹤来督西军援师的。
徐怀不动声色给周鹤行礼,然后在钱尚端下首预留的座席依次而坐。
郭君判多少有些按捺不住,欠着身子低声问张辛:“这个周鹤不惜以身犯险,出京赶巩县,可是来催促西军快快攻打虏兵,以解汴梁之围?”
张辛脸色也是难看之极,苦笑着微微摆了摆头,表示郭君判猜错了。
邓珪、王举皆是一惊,没想到竟然这都能叫徐怀言中。
周鹤扫了徐怀等人一眼,看向景王赵湍,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虏贼猖獗南下,践我河淮,天下仁人志士莫不愤慨悲鸣,然河东、河北以及济南、宋州诸路兵马与虏贼交锋,军民伤亡无算,城池纷陷,却莫不能挡虏兵锋芒——西军与党项人常年征战,兵锋甚厉,朝野也由此将厚望寄于西军身上。西军倘若有失,大越则将失去最后倚仗,无法与虏兵周旋。因此,周鹤离京之时,官家殷殷告诫,没有十足之把握,万不可与虏兵浪战……”
邓珪、王举、郭君判与徐怀晚到一步,都没能听到圣旨的内容,而他们的“地位”低微,也不可能这时候跟他们复述圣旨——圣旨也不是颁给他们的,但从周鹤嘴里听到“周旋”这个字眼,他们陡然间也明白过来,朝中要跟赤扈人议和!
同样他们又觉得是那样的荒谬。
赤扈十数万大军兵临城下,朝廷要开怎样的条件,才能叫赤扈人心满意足离开?
再者,赤扈人此次南侵,准备仓促,从种种迹象看,他们并没有攻陷汴梁的准备与决心,践踏河淮,消耗、削弱大越的意图可以说是昭然若揭,即便此次撤兵而去,待来年准备充分,必然还将悍然南下。
大越还能与之一而再、再而三的议和吗?
这也难怪景王与钱尚端、卢雄及张辛等人的脸色会如此难看。
邓珪朝徐怀瞥眼看去,只见徐怀低头看着桌案,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心想徐怀刚才说使臣前往必不是为促战,想来也是料到这一步了。
“殿下,你也说虏兵并无攻陷汴梁的决心,其兵马主要淹留于汴梁、郑州、洛阳之间,甚至到这时候都没有强攻汴梁的准备,这也证明他们并无侵占中原的野心吗?”
高纯年这时候微微斜倾过身子,跟景王赵湍说道,
“十数万虏兵堵于郑汴之间,粮道堵绝,不要说汴梁城中百万军民嗷嗷待哺,诸路勤王兵马的粮秣转济也见得不轻松,能令虏兵北撤,是朝野共同所愿,但是许些蝇头小利叫虏兵北撤更好,还是将朝廷最后所倚仗的十数万西军倾巢而出,不计后果的与虏兵血战,令其北撤,哪个更稳妥,还需要权衡吗?”
“你说徐军侯能战,难不成指望徐军侯将十万数虏兵都杀个人仰马翻?”
“高监军,你是太高看我徐怀了,”徐怀抬起来,虎目灼灼扫过高纯年、郑怀忠及西军诸将,说道,“不过西军持重、轻易不浪战的决心,徐怀却是早就知道,因此这次强袭清泉沟寨回来,特意给高监军、郑经略准备了一份厚礼……”
“哦?”高纯年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不知道礼为何物?”
徐怀朝殿下挥了挥手,示意袁垒让军士将人头端上来……
第六十四章 选择
十数军士将百余头颅抬上来,这些头颅都拿竹筐装着,十二三颗头颅一筐,也没有拿麻布遮盖,直接暴露出来,脸还残留着临时的狰狞神情,竹筐底还有黑红粘稠的血液渗出来,滴在铺地方砖上。
高纯年、周鹤都是士臣出身,与乔继恩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一阵阵发白。
郑怀忠须发已半白了,自以为修身养性这些年,没有什么东西能触怒他,这一刻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气得直炸肺,手按住桌案,厉目盯住徐怀,怒问:“徐怀,你这是何意?”
“你这竖子也欺人太甚!”
“你什么东西,想要骑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不成?”
于殿中陪坐的西军前锋部将也有八九人,都是都指挥使、都虞候一级的人物,看到这一幕也勃然大怒,恨不得踢开长案,上前揪住徐怀就往死里打。
徐怀冷冷的朝郑怀忠及西军诸将看去,冷哼一声,说道:“如何却敌,庙堂之上诸相公自有谋算,轮不到我一介武夫指手划脚,但赤扈人有朝一日倘若真撤兵退去,朝野田陌有人问及郑经略与诸位军侯西军有何功劳时,徐怀怕诸将碍口识羞,特送上百颗敌卒头颅,以壮你们的底气。怎么,徐怀这份礼不算厚重?没关系,徐怀没有什么能耐,今日率千卒强袭敌营,也斩得六百颗头颅,一并送给你们便是装点门面,有何不可?”
“你这是什么狗屁话,欺我西军没人?”一名武将气得一拳将长案砸塌,就要扑过来将徐怀揪住。
“你没敢上阵杀敌,却敢在殿下、使君面前放肆动手殴杀同僚不成?”徐怀按住腰间佩刀,杀气腾腾盯住那武将。
“退回去!”郑怀忠沉声喝令那武将坐回原处,盯住徐怀,冷声道,“你也莫要欺人太甚!”
“什么叫欺人太甚?”徐怀冷声道,“我率兵卒杀入敌营,郑经略在巩县坐拥西军五万精锐之师,却按兵不动,这叫不叫欺人太甚?郑经略,你不要忘了,这巩县也是殿下与张军侯、乔郎君及末将率三千士卒拼死守下来的!”
“徐军侯,官家有旨,西军不得浪战——郑帅、高监军早前坐镇巩县,也是深察圣意,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作甚?”周鹤这时才回过神来,当也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灭世,厉声喝斥。
“圣上是有旨,勒令诸军不得浪战,但我斗胆问周相一声,圣上有没有令诸军不得与战?”徐怀盯住周鹤的三角老眼,针锋相对的问道,“周相适才也言,要与虏兵周旋,我再斗胆问周相一句,倘若诸军皆不敢与虏兵相战,诸相公就凭唇舌功夫与虏兵周旋,真就以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便能抵百万雄师?”
“战或不战,帅臣决之,哪里有你这等人物置喙的余地?你倘若再胡搅蛮缠,休怪老夫治你不敬之罪!”周鹤怒斥道。
“周相甫至巩县,徐怀担忧郑经略、高监军无功献媚于周相之前,特送上百颗敌虏人头为贺,有何不敬?难不成社稷垂危之计,还有比这更好的贺礼?”徐怀问道。
“你,你……来人,将这狂徒给我轰赶出去。”周鹤气得直哆嗦,厉声叫道。
“周相,你也歇歇气,”景王赵湍沉声说道,“徐怀率部强袭敌营,原本是满心指望巩县这边能出兵策应。郑经略持重按兵不动,不能说错,但徐怀年轻气盛,为此感到不忿,也情有可缘嘛!总不能指望他年纪轻轻,便如周相这般深谋远虑——”
真要有什么军令,巩县城内的人马当然是以周鹤、郑怀忠、高纯年等人为首,但这时候听到周鹤叫唤,从廊下探头看进来的诸多扈卫,见景王赵湍偏护徐怀,自然也不可能贸然进殿触霉头。
“我对官家忠心耿耿,此番出京也是九死一生,谁曾想刚到巩县受竖子欺侮,我……”周鹤气得声音都有些打颤。
“周相息怒,”景王赵湍又装作厉色的朝徐怀说道,“你心里有怨气,这能理解,但这种事以后莫要再做,成什么体统?难不成周相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你?你们都给退下去了,莫要再扫我们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