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也可以想象这些年寓居建邺的南阳籍士绅,内心深处对京襄(楚山)所滋生的怨气、憎恨是何等的深刻。
以往京襄势大鞭长却不及京中,南阳籍士绅在建邺诽谤、诋毁京襄(楚山)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建继帝在位时,胡楷等人就主张襄阳、南阳两府合并进楚山,以便更好的组织中路防御,却是南阳籍士绅反对最为激烈;在晋庄成等人的暗中怂恿下,一度成百上千士绅聚集到皇宫前叩阍请愿,京襄路的设立最终拖到绍隆二年,却也更彻底的埋下京襄与潜邸系决裂的种子。
在徐怀孤舟赴渡建邺勤王,在牛首山召集义军,并掌握宿卫禁军兵权之后,在建邺的南阳籍士绅虽说对京襄(楚山)的态度有所收敛,有微妙的转变,至少没人再敢在公开场合抨击、诋毁京襄(楚山),但迫不及待巴结过去的,却是极少,更多是跟京襄(楚山)不理不睬,保持距离。
这里面固然有巴结不上的缘故,但更多人自以为是的断定京襄(楚山)只是一时的强势,乃是刚则易折;当然,也不排除读书人的“自傲”以及年深日久的固执偏见与憎恨。
固有的惯性,令寓居建邺的南阳籍士绅更紧密的围绕在晋庄成等人的身边;人心惶惶之际,联系也更为密切。
这也令晋庄成及其子晋玉柱一度以为,只要掌握住南阳籍士绅的人心,他晋家在朝中就还有进退自如的筹码。
然而在得知铸锋堂铺院暗藏甲兵的消息之后,晋庄成、晋玉柱父子就发现这种情形陡然间发生改变,似乎一夜之间,所有在京的南阳籍士绅都在躲着他们晋家。
“周运就是这么回的?”
晋庄成坐在案后,阴恻恻的盯住晋龙泉问道。
“我以往是与周编修有过一些不足一提的龃龉,但在这事上可不敢编排周编修,”
晋龙泉耷拉着头,拉着晋庄成的内侄替自己作证,沮丧的说道,
“这次是炳义与我一起去周编修宅上相请的。我们进宅子前,隔着院墙听到周编修正声音洪亮的跟谁说着话呢,但等门子进去通禀,却说卧床爬都爬不起来,夜里肯定不能过来饮宴……”
晋庄成瞥了内侄胡炳义一眼,他当然没有怀疑晋龙泉的“忠心耿耿”,只是有些不相信以往恨不得将自己系在他晋庄成腰带上的周运,这次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来他晋府饮宴。
而这次晋府举办夜宴,除了几个沾亲带故,自以为跟晋家脱不开关系的,基本上都拒绝登门,绝不仅仅周运一人。
“与唐中毅、陈尔善他们并无二致,周运也是忘恩负义小人尔,”
晋玉柱再也忍不住,破口斥骂起来,
“他们真以为我晋家这次就会完了吗?他们不要忘了,这天还是大越的天,不是哪个狂妄之徒只手就能遮住的!”
绍隆三年重开科举,闭门苦读二十多年的晋玉柱高中得入翰林院任事,以为自此鱼跃龙门,能像他父亲那般平步青云,平日子也不怎么将周运、陈尔善、唐中毅这些致仕之人放在眼里。
因而此时见这些人如此不识抬举,晋玉柱尤感愤怒。
“好了,你少说几句,天还没有塌下来!”
晋庄成出声叫长子晋玉柱闭嘴,现在外面山雨欲来风满楼,好几处信息源都表明京襄极可能将他晋庄成也列入这次渡淮之前必诛的侫臣之列,但他内心焦虑之际,却也不想看到宅子里完全失了分寸、乱作一团,挥挥手示意晋龙泉他们先出去。
晋应槐窥了晋庄成、晋玉柱父子一眼,稍有犹豫,却叫晋龙泉拽了一下衣袖,神色微凛,低头跟着走出书斋,站在廊前听晋家父子在书斋里窃窃私语,难以想象短短十数日,仅仅是通过各种小道消息就令他们焦虑、狼狈得有如困兽一般。
过了良久,就见晋玉柱从里面打开门,晋庄成倍加憔悴的坐在长案后,声音沙哑的吩咐道:“准备一下,随我去见汪相……”
……
……
“我也是棋差一招,落得如此尴尬境地,只能有赖陛下庇护,但陛下现在还举棋不定,你我看来终究难逃此劫啊!”
高纯年坐在汪伯潜的对面长案之后,皱着有如槐树皮一般的老脸,低头饮茶也是眉头紧蹙,仿佛手里的端着这上佳良茗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父亲不能再犹豫了啊,”汪伯潜之子、原三部勾院判官,与其父一同去职的汪修涵陪坐一旁,苦劝道,“京襄已秘密调动两千甲卒进了建邺城,他们或许畏天下悠悠之口,暂时不会拿陛下怎么样,但我等必在其斩除之列啊。”
“晋庄成的消息,就一定可靠吗?”汪伯潜蹙着眉头,还有些犹豫的问道。
“晋庄成的消息应该可靠,”汪修涵说道,“京襄并不需要一个南阳缙绅的领袖投靠,反而更需要借晋庄成的人头,令南阳缙绅从此之后作鸟兽散,再无一人敢与京襄唱反调……”
“修涵所言在理,”
高纯年说道,
“这些年京襄所行新政,南阳缙绅受害匪浅,心中积怨极深,即便此时畏惧京襄暴政,噤若寒蝉,但心里余恨难消。京襄应该也明白这些,但有机会必会继续打击,而非拉拢;也无拉拢的必要、拉拢的价值。前些日子政事堂小议,王番就说京中浮众太多,不事稼穑却致盐粮腾贵,还不如将这些浮口都迁到黎州以实边地。这应该有针对南阳缙绅的意思在里面,但在此之前,京襄也确有必要借用一下晋庄成的人头减轻一下阻力。”
“怕就怕我们轻举妄动,反而授人口实!”汪伯潜蹙着眉头,说道。
“汪相所忧甚是,”高纯年点点头说道,“顾藩、王番等人此时在朝中还在为渡淮作战之事张目,水面之上都看不到什么波澜来,其水面之下步步紧逼,不排除有打草惊蛇之意,我们仓促行事,真有可能中了京襄的圈套——唉,现在还真是两难。”
“父亲所忧,孩儿也能明白,京襄是未尝没有打草惊蛇之意,但平凉公其人,枭雄也,素来野心勃勃、无视世人毁誊——父亲真以为我们一点把柄都不落下,就能阻止平凉公对我们下手吗?”汪修涵说道,“依孩儿看,京襄只要暂时不动陛下,这次仅仅是将我们铲除,完全不会有丁点的顾忌,这也是他们正在做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魏相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吗?”汪伯潜犹豫的问道。
“魏相原先人在寿春,但前些天叫平凉公喊去潢川商议渡淮之事,就没有办法联络,想必这也是京襄有意而为之,”汪修涵说道,“再一个,魏相也太过隐忍了……”
潜邸系也不是铁板一块,汪修涵就以为魏楚钧性子太过隐忍,以致影响到陛下很多时候都犹豫不决,不够果断,错过很多时机。
比如早前驱逐先帝旧臣一系,汪修涵就认为在魏楚钧的影响下,他们下手太晚了,以致赤扈人发动第二次渡淮会战,他们都没能很好的掌握建邺水师及骁胜军,不然不会败得那么惨,给京襄彻底坐大的机会。
比如宿卫禁军哗闹,汪修涵也以为他们太过软弱,轻易就将宿卫禁军的兵权拱手相让,却没有果断整肃宿卫禁军里的不安分武吏——这也是他们无法掌握建邺城守御的关键,却受制于牛首山义军。
他们现在所面临的这个情况,汪修涵担心真将魏楚钧召回建邺,魏楚钧很有可能还会劝陛下在京襄大军正式渡淮之前继续隐忍下去,以防中了打草惊蛇之计。
汪修涵也承认在此波澜诡谲之时,绍隆帝应该要有更大的定性。
毕竟京襄渡淮作战在即,短时间内不想掀起惊天波澜,就不大可能会直接拿绍隆帝怎么样。
淠口一役之后,宫里还将罗望等将调了过来,加强了对三千宫卫的控制,至少确保绍隆帝的人身安全不受京襄直接控制。
而平凉公率大军渡淮北伐,也非一时半会能有了结,拖上三五年也不是没有可能,在这个期间绍隆帝想要谋事,应该会有更多的机会,而非急于此时。
但是,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汪家与高纯年、晋庄成等人还能不能坐等下去?
汪修涵可不觉得平凉公徐怀在渡淮北伐之前,不敢拿他汪家、拿高纯年、晋庄成等人开刀祭一祭战旗;而从京襄这段时间在建邺城里的部署看来,这几乎是一定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惊蛇
“陛下断不可再犹豫不决。京襄此时已秘密调集两千甲卒进城,陛下此时不走,一旦叫京襄再调牛首山义军接掌诸城门守御,陛下将再无机会离开建邺。老臣年齿已老,死不足惜,但怎忍心看陛下九五之尊却操弄于竖子手掌尔?”
二月初的垂拱殿之中,完全没有初春时节的和熙之意,四壁都透漏着阴湿寒意,汪伯潜跪在大殿之中苦苦劝谏绍隆帝及时出京避难。
汪伯潜说着话,还不忘“砰砰”叩头,额头早已一片青紫血痕,似要在这一刻为捍卫绍隆帝的尊严而死。
“钱尚端也不可靠了吗?”
绍隆帝真正信任的人就那么几个,他所能知道的消息,也都是听这几人书传口授。可惜汪伯潜、高纯年等人都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所带来的消息就像一道紧于一道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就像风箱里的老鼠,在御案后焦躁不安的踱着步。
这些天太多风声鹤唳的消息传入耳中,他都没有办法睡踏实,偶尔小寐,也不时会被噩梦惊醒。受焦虑与惶恐双重折磨,绍隆帝两眼满布血丝,眼窝子也深深陷下去,面目也倍显狰狞。
就算如此,就算他认定徐怀乃是狼子野心之辈,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狼狈的从建邺出逃。
这可是大越的帝都啊,应该是他赵观只手遮天的城池,应该是他赵观王命传诏天下的起点,怎么能轻易言弃呢?
“钱尚端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但钱尚端此时恐怕已不能掌握四城守御了吧?”汪伯潜勉强抬起头来,说道,“陛下可不能忘了朱沆执掌建邺府衙四年之久,府军乃在他与刘衍手里扩编而来……”
目前建邺城守御主要分两个部分:
卫戍宫禁的禁卫武卒,乃是绍隆帝受封淮王时从渡淮军中检选的精锐甲卒,追随左右多年,是值得信任的;在淠口一役结束之后,绍隆帝又专门将罗望等将从荆南军调入皇城司,加强对宫禁的控制。
只是禁卫武卒规模太小,仅有三千人众,负责宫禁轮戍都有些勉强。
建邺城除皇宫之外的守御,当下则主要由建邺府军掌控。
在绍隆帝登基之后就启用钱尚端替代朱沆执掌建邺府衙,也着意加强对府军的掌控;特别是去年将宿卫禁军的兵权拱手相让之后,一批原潜邸系的中高级将领被剔除出来,基本上都填入建邺府军为将,至少从指挥架构上,建邺府军还是掌握在潜邸一派的手里。
不过,建邺府军的普通兵卒以及中下层武吏,都是以徭役的形式,从建邺乡兵中检选健锐轮流接受编练成军。
建邺府军的构成,决定了中下层武吏、兵卒是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替换的,基本上都还是在朱沆、刘衍奉先帝旨意扩编建邺府军的那一批老乡兵里轮换;想要从其他地方募兵顶替,就算京襄系不阻挠,朝中此时也拿不出这笔钱粮出来。
现在就算宫里并没有发现建邺府军有什么不稳的迹象,就算汪伯潜不添油加醋,焦躁多疑的绍隆帝又怎敢相信在京襄发动兵变后,建邺府军会拼命替他们守住四城城门,阻止京襄大军杀入?
现在方方面面的消息都表明连日来京襄已经秘密调了两千甲卒暗藏于建邺城各处,汪伯潜判断京襄下一步会利用这两千甲卒控制城中诸多要冲,切断皇宫与四城的联络,然后快速调动牛首山义军从府军手里抢夺建邺城防务,谁敢说这种可能性不大?
绍隆帝甚至怀疑京襄暗中调了更多的精锐兵马,就藏在城外某处军营之中,一旦建邺府军不顶用,导致四城防务被牛首山义军顺利接管,宫里仅有三千禁卫,还有可能护送他离开建邺城吗?
“陛下,此时已不能再犹豫了,”罗望这时候也劝谏道,“魏楚钧说不定已经被京襄再次扣押了……”
罗望年前从荆湖南路兵马副都部署任上,调到京中任皇城司提举公事,以便潜邸系进一步掌控皇城禁卫,确保绍隆帝的人身安危不落入京襄的直接控制之下。
不过,罗望半生征战,养成较为刚愎自用的性子。
有机会保护绍隆帝离京前往润州与葛钰所部会合,他又怎么可能选择在建邺城里坐以待毙?
虽说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进一步证实,但他更想着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那自然是“留”远不如“走”。
只有走出此时已成牢笼的建邺城,才有他们的海阔天空。
除了汪伯潜、罗望二人外,此时站在垂拱殿中其他几名潜邸系将臣,同样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焦躁难安,皆劝谏绍隆帝当机立断,尽快离京,不能再拖延下去。
“能否先传密诏,着葛钰率部先渡江前往润州?”绍隆帝就像被困牢笼之中的野兽,眼睛布满血丝,颓然坐回到御案之后,惶然无策的问道。
“恐怕不行,”汪伯潜说道,“只能是陛下出京前往润州的同时,遣人携密诏去见葛钰。要不然的话,稍有风吹草动,老臣担心京襄随时都会提前下手!”
“齐王那里呢?”绍隆帝问道。
绍隆帝担心他前脚离京而走,京襄就会另立他的侄子齐王赵寅为帝。
“陛下决意动身之时,可遣人携旨去召齐王来见,”汪伯潜说道,“但决不能泄露半点消息。当然,齐王即便不走,也无关大局。只要陛下能安然抵达润州,与葛钰将军会合,其实就不用担心京襄会再铤而走险了……”
齐王府一直都是缨云公主与乔继恩主事,五百王府护卫都还是原宿卫禁军的老卒。
一方面不清楚齐王府有没有被京襄严重渗透,另一方面缨云公主与乔继恩都较为倾向帮京襄说话。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齐王府有没有另立齐王的妄想,故而汪伯潜以为绝不能在齐王府面前泄露他们的离京意图。
当然,就算在动身时无法将齐王召来跟他们同行,汪伯潜也不觉得有什么妨碍。
他们的计划就是先赶到润州与葛钰及罗楠光所部会合,然后传诏京襄触手还没有直接涉及到的浙东、浙西、江东、江西以及荆南、广东、广南、福建及川蜀三路,宣布迁都杭州临安县之事,以脱离京襄系的武力控制。
此时京襄所能掌握的主力精锐,都主要集中在汝河、淮河沿岸,直接面对赤扈两府数十万精锐主力的威胁,汪伯潜相信京襄到时候也只能接受迁都的事实,而非狂妄到以为拥立齐王就能据淮西、荆北、京襄三路自守。
说起来他们之前所犯最大错误,就是将宿卫禁军的兵权拱手相让,以致建邺城外的沿江防务落入京襄之手,诸多事情才不得不受京襄钳制……
……
……
也许普通民众没有什么感觉,但建邺城里的王公贵卿都明显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气氛。
缨云强按住内心的焦虑,坐在齐王府后园花厅里,看着月色迷朦的园子,树影绰绰,稍有风吹草动,就担心暗影里蹦出什么人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缨云走到花厅门口,看见乔继恩与钱择瑞从侧面的游廊走过来,迎上去敛身行礼道:“陛下突然传旨要召寅儿入宫,说是病中突然想念,缨云惶然无计,只能请钱相公过来商议……”
先帝旧臣一系,钱尚端、张辛从建继帝还是景王时期就追随左右,又都在当年的景王府任事,原本可以说是先帝最为信任的人物,但奈何先后都投向潜邸系。
却是钱择瑞早年与许蔚、文横岳苦守太原,吃了那么多的苦都宁死不降;钱择瑞南归后身居高位,也是清廉公正,为人品性高洁,目前乃是先帝旧臣一系在京中最为重要的人物;在汪伯潜之后,钱择瑞暂以佥书院事执掌枢密院。
外面山雨欲来风满楼,宫里突然传旨要将齐王寅接进宫,缨云只能着乔继恩找钱择瑞来齐王府商议对策。
钱择瑞还礼道:“齐王殿下年幼,此时当早早睡下,公王殿下不叫齐王殿下进宫是对的……”
虽说京襄并没有公开说要怎么着,但钱择瑞身为枢密院佥书院事,不可能对城中的紧张氛围一无所知,甚至比一般人感受更为深刻。
除了建邺府衙连日来重新执行年前就暂停的宵禁,加强对进出城商贾民众的盘查、管控外,原本三班进宫轮戍的三千禁卫三天前也都奉诏进宫值守,吃住都在宫中了。
南阳士绅担心会被兵变殃及池鱼,连日来携家小迁出建邺,前往附近的当涂、溧水等城暂居,也是他们最早传出京襄将清君侧的消息,晋庄成、汪伯潜等人都在必清的奸佞之列。
钱择瑞曾亲自到王番府上登门质询其事,王番当然是矢口否认,但周鹤、顾藩、王番等人这几天都不约而同的告病不朝,各家府邸里都是守卫森严,令钱择瑞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然而除了枢密院二三百院兵,钱择瑞却没有人手可以进一步打探消息,也只能束手坐看形势越发诡异。
现在这个情况,听闻宫里突然传旨要召齐王进宫,钱择瑞第一反应当然也是要找借口推搪,绝不能让齐王轻易进宫。
“倘若明日宫里再传诏,如何应之?”缨云问道
“明日宫里再传诏,就说齐王殿下偶感风寒,依旧不便进宫!”钱择瑞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敢让齐王进宫,眼神坚定的看向缨云公主、乔继恩,又问道,“府里侍卫还是陈泛、耿靖彪他们两个负责?”
乔继恩点点头。
“还要将陈泛、耿靖彪以及几名都将喊过来,要叫他们心里有所预防,不要到时候被搞得措手不及。”钱择瑞说道。
陈泛、耿靖彪等人原本就是建继帝身边的带械御前侍卫,建继帝驾崩之后就一直负责侍卫缨云公主及齐王的安全,他们对齐王及缨云公主的忠心勿需怀疑,但不是谁都有抗旨的勇气。
特别是在猝不及防时,绝大部分将卒都有可能会被圣旨震慑住而不敢轻举妄动。
钱择瑞想着他们倘若打定主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抗旨不从,就得让齐王府的侍卫武官提前做好武装对抗的心理准备,而不是等到明天早上新的使者带着禁卫武卒登门,再想办法应对。
“……”乔继恩有些犹豫,担心整个事态先从齐王府先闹大,可能会对齐王、缨云公主更不利。
缨云吩咐贴身宫女:“你去将陈将军、耿将军他们找过来。”
乔继恩最终没有劝阻,却也忍不住低声嘀咕:“京襄到底要干什么,宫里这又是唱哪出戏?怎么突然就风声鹤唳起来,何时才有稍停啊?”
钱择瑞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的消息不见得比齐王府更多,又哪里能知道京襄或绍隆帝的全盘计划?
“之前宫使没有坚持召齐王殿下进宫就回去了,今晚可能不会有什么事情,”钱择瑞说道,“但预防万一,择瑞只能无礼请求在王府偏院留宿一晚;等到明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再去见一见王番!”
钱择瑞怕乔继恩意志不坚定,而缨云公主未必能震慑住场面,决意留在齐王府先看一看情况。
乔继恩说道:“今夜这个情况,谁都难以安眠,钱相公不如在此与老朽对弈几局熬此苦夜。”
在将陈泛、耿靖彪等将召来,表明天亮后再有圣旨传来,他们依旧会坚决拒绝齐王进宫面圣的态度之后,缨云又不放心转头跑去寝殿看弟弟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