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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好凶猛 第359章

将军好凶猛 更俗 7697 2024-03-23 01:34

  也就是说,赤扈大军完全可以在占领兴庆府之后,渡过黄河进入陇西地区,又或者沿黄河南下,攻占和南等地,最后兵锋直指秦州(黄河在党项境内,是几字形的左半部分,于党项核心区域,乃是由南往北流各)。

  要不是遇到如此巨大的变故,谁能遏制赤扈大军前进的步伐?

  “走,今日一定要痛饮一番!”邬散荣抓住张雄山的胳膊,现在就要将他把酒馆里拖。

  赤扈大军进攻江淮失利,转头先征讨党项,秦州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压着巨石喘不过气来。

  萧林石、石海等人每日竭虑殚精却无良策,人也变得羸弱削瘦不堪——特别是这几年来,赤扈人除了对大越用兵外,还分兵西征,差不多已经踏平轮台、伊吾等地,从西面完成对党项的包抄,也实际上斩断了契丹残部西迁的幻想。

  即便这一次与高家发生激烈争执,萧林石意欲率领残部西移,也仅仅是想着率领十数万族人转移到位于熙河路西部、位于洮水、大夏河上游的积石山一带,暂时避开赤扈大军的锋芒。

  再往西,就只能从赤扈大军已经征服的黑河、青唐地区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做这样的选择,除了一路会有不计其数的契丹男儿倒下外,要往西多远,才能彻底避开赤扈人已经彻底往西域及泰西展开的兵锋?

  就算他们能一路杀出重围,找了一处赤扈兵锋暂时还没有抵达、水草丰茂之地,但从当地人手里争下这块栖息地,又需要多少契丹男儿为之付出牺牲?

  巨石将倾之际,听得赤扈汗王遇刺而亡,大军顿于兴庆府的消息,怎么能叫人不欣喜若狂?

  见邬散荣迫不及待这时就要拉他去饮酒,张雄山朝萧林石拱手说道:“那我今日就不叨扰萧帅,先陪邬将军饮酒去了!”

  “你们难道嫌都督府里的酒不能醉人?”性情沉毅坚勇的萧林石,这时候也是开怀大笑,跟石海说道,“我看都督府里今日可以解开酒禁了,我也好久没有尝一尝酒滋味了,馋了!”

  “饮酒之前,当遣快马将喜讯传往汉中、舞阳、襄阳、建邺!”张雄山说道。

  “这是当然,纯全已将几封信报、奏函拟好,传驿信使也都已经召集到府中待命,就等盖印封漆了——也是邬将军一惊一乍,把这事给打断下来了……”石海笑着说道。

  萧林石一边着人去安排酒宴,一边将其长子所拟写的信报、奏函再一一过目,确保无误会签押盖印,封住竹筒之中,之后由十数名信使快马驰报各方。

  过了许久,张雄山才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坐在堂前问萧林石:“赤扈贼王遇刺而亡,萧帅以为这能为大越争取多少时间?”

  赤扈汗王遇刺身亡,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显然不能指望赤扈人就此会分崩离析,从此不再成为大越的威胁。

  除了赤扈人目前已经建立完善的军政体制之外,赤扈汗王崛起于漠北,半生征战,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赤扈人应该对其因病或种种意外驾崩有所准备。

  而赤扈汗王遇刺身亡,赤扈大军也没有特别惊惶失措,依旧照着既定的计划攻陷党项国都兴庆府进行了屠城。

  这不仅预示着赤扈铁骑进入最为鼎盛、巅峰的时期,也为南征大越扫平最后的障碍,只待赤扈人新的汗王登基即将,其大军随时会席卷南下。

  当然,这并非没有意义。

  这至少能给大越争取到更多的缓冲时间。

  建继帝于襄阳即位登基,虽说其间经历种种艰辛与凶险,虽说内部还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各地民乱此起彼伏,但不可否认的是大越也在迅速的恢复秩序与元气,甚至可以说是军事实力要远胜于汴梁失陷之前。

  除了楚山之外,西秦路、东川路以及淮东、淮西路四支大军即便实力上还有一些差距,但此时也敢于跟赤扈人打硬仗,远非天宣末年一触即溃那么不堪。

  而楚山更需要时间。

  赤扈汗王遇刺是好消息,好就好在能给大越争取更多的时间,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时间到底可能有多久。

  “赤扈人有幼子守灶的传统,即其父在世时,长子成人结婚分出去居住,分得一部分财产及牲口,其父死后,由正妻所生的幼子继承财产,管理家务——老汗王在世所立大札萨克法典也规定分家年长者多得、年少者少得,末子继承父业。以此来论,赤扈当是大妃所生的幼子、也是最具军事才能的四宗王库思古继承大位。而此次征讨党项,也是四宗王库思古辅佐汗王身侧用兵,最终攻陷兴庆府以及屠城,应该都是库思古的手笔。然而涉及汗王之争,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其大宗王阔撒、二宗王兀鲁烈、三宗王屠哥早就各挡一面,附属精兵数万到十数万不等,其他大小宗王也数以十计,他们可未必甘愿库思古继承大位。甚至在此之前就有信报称赤扈人这次征讨党项,内部就讨论过汗王年事已高、若遇不幸当谁继位的问题,赤扈汗王当时就召集群臣、诸臣,指定长子阔撒为继承人,”

  萧林石这些年对赤扈钻研极深,说道,

  “因此,阔撒与库思古未必会兵戎相见,但一定会为汗位争上一争。而与中原帝制不同,赤扈人奉行库里勒台制即部落议事大会制,最终汗位落于谁家,恐怕要等赤扈人召集部落议事大会之后才会明晓。估算下来,应该能在大越争取到两到三年的缓冲时间!”

  “有这两三年缓冲时间,未必不能争上一争啊。”张雄山乃是楚山行营军情司左参军,对楚山内部种种情形的了解,远在普通武将之上,知道真要有两三年的缓冲时间,楚山的军事实力必然会再上一个台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大台阶。

  “是啊……”萧林石也是感慨道。

  有两三年的缓冲时间,一方面他们暂时不需要离开秦州,与高家的矛盾还能克制两三年,另一方面在洮水、大夏河上游也有时间经营,不至于西移太仓促,以致立足未稳,就有可能面对赤扈人的兵锋——当然,萧林石心里也希望两三年间南朝会出现更为乐观的改变。

  在契丹、党项以及诸多附蕃都纷纷被赤扈人征服之际,唯一能抵挡这庞然大军,遏制住其扩张之势的,也只有南朝了。

  他都有些后悔过早对和南出兵了,这事极可能会成为南朝攻诘他们的把柄,令楚山想要帮着说句话更加被动。

  不过,之前谁又能料到此时会出现这样的转机?

  “这顿酒宴过后,我恐怕就要跟萧帅辞行,提前返回楚山了,”张雄山跟萧林石说道,“楚山诸多军将学员可能还需要继续留在秦州历练,要请萧帅多加照料……”

  有些事情绝不能泄漏半分,不能写入秘信之中传回楚山,张雄山决定还是亲自赶回楚山面禀徐怀。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悲

  “赤扈虏王驾崩了!”

  “据说强掳党项王妃侍寝,被党项王妃一口咬断命根子一命呜呼……”

  “胡扯,好像你亲眼见到似的,你从哪里听得命根子被咬断一命呜呼的?我有本家在建邺府衙当差,消息都没有你灵通,只听说虏王是强掳党项王妃侍寝遇刺身亡……”

  “你得有点脑子想想啊!虏王将党项王妃抓过去玩弄,还不得像小绵羊似的剥光了再送去帐中?全身光溜溜的,里里外外翻看个干净,哪里有让党项王妃藏兵刃的地方?虏王虽说已然年迈,但力壮之时有搏狮缚虎之能,你说手无寸铁的党项王妃如何才能刺杀成功?你现在想想,还会说我胡扯?”

  “照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道理啊……”

  “那是当然。你想想看,手无寸铁,可不就剩那一副牙口最为坚硬、锋利?而那虏王英雄一世,可不就在逍遥快活喷涌之际最放松警惕?要不是如此,赤扈大军怎会羞恼成怒,将兴庆府男女老少几十万口人都屠得一个干净,连稚幼小婴都没有放过?赤扈蛮子在河淮也大开杀戒,但到底还是会放过高不过马鞭的幼童……”

  “这些蛮子也真是狠毒啊,老弱妇孺哪个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屠杀干净?”

  “要不然怎么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呢?河淮、河东、关陕、河北被屠戮的大越子民,哪里又少了?所以我们还是要奋起反抗啊,真要叫赤扈人杀进江淮,那就是你我的妻儿老少去面对大劫啊!”

  随着秦州信骑驰抵汉中、成都、江夏、襄阳、舞阳、建邺,赤扈汗王遇刺身亡、赤扈大军攻陷兴庆府之后就陆续撤军的消息迅速在川陕、荆湖、江淮等地传播开来。

  秦州传来的信报里有关于虏王身故的猜测,建邺城里的大街小巷,也是第一时间被种种香艳秘闻所充塞。

  建邺城进入八月,炎热如故,城里就蒸笼一般。

  长街上的贩夫走卒在日头下稍稍走动一番,褂子就跟淋过水一般湿透,偶尔有人牵着牲口走过,也是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的样子。

  郑屠提起袍襟,迈步走进石牌巷赵记茶楼,茶楼里却丝毫不受大中午炎热的妨碍,大家正津津有味的听几个消息灵通人士说这虏王遇刺之事。

  “来壶信阳春、一碟松子、一碟桂花酥!”郑屠干瘦如故,其貌依旧不扬,但绸衫软靴、青巾冠发,衣品不凡,由知情兴趣的店小二领到二楼临窗的雅座前坐下。

  郑屠点过茶水、点心,往窗外看去,见晋龙泉后脚走进茶楼里来。

  “郑官人今日怎么好雅致来此饮茶?”晋龙泉走上二楼,径直朝临窗雅座走来。

  建邺城里就没有多少桐柏山人,明面上各奉其主,但在茶楼里老乡相遇,却也无需避讳连句话都不搭理。

  事实上,逢年过节郑屠都会代表楚山给各府奉赠节礼,也不会漏掉晋庄成府上;而晋龙泉也会奉晋庄成之令携礼回访郑屠,外界都会视为两边虚情假意的表面功课。

  赤扈汗王在兴庆府遇刺身亡,也确认赤扈大军正从兴庆府分批北还,大越藉此可以大缓一口气。

  至少可以预见,在赤扈人新的汗王登基即位、稳固其内部局势之前,赤扈人对秦岭-淮河防线再次大举用兵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这是大越平息内部各种矛盾、加强兵备的良机,但同样会因为威胁的缓解,之前一些被压制下去的矛盾有可能就会蠢蠢欲动起来。

  因此这几日郑屠与晋龙泉也是频频找各种机会碰面,以便随时了解士臣间的动向。

  “虏王遇刺身亡,无论对谁都是大喜之事,宫里也是连续几日饮宴,不过晋庄成昨日从周鹤府里归来就有些忧心忡忡,今日一早就被召入宫中,到这时还没有回府,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晋龙泉小声将晋庄成今日的行程说给郑屠知道。

  郑屠代表楚山于通政院任事,负责通传各种公函奏报,但地位到底是比此时已出任礼部侍郎的晋庄成远远不如。

  他一时猜不透昨日什么事叫晋庄成忧心忡忡,猜不透今日又是什么事晋庄成一早被召入宫中。

  与晋龙泉简单寒暄几句,郑屠便装作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袖手而走,但他前脚还没有迈出茶楼大门,就见一名家兵匆匆找过来,禀道:“宫中传诏,召爷即刻进宫……”

  “……”郑屠完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召他进宫,抓住家兵的胳膊,忙问道,“是谁跑来传诏?”

  “通政院的陈穆郎君领着宫使过来传诏的,他们还在院子里候着爷呢!”

  郑屠不敢耽搁,他一边往回赶,一边安排家兵快步赶往朱沆府上找朱沆、王番报信——王番七月上旬交卸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的差遣后来到建邺,新差遣一直没有定论,他就住进朱沆府里休养身心,此时还没有离开建邺城。

  郑屠心想要是有什么突发变故,朱沆、王番应该比他更早知道消息。

  然而郑屠刚走到自家宅门前,家兵就大汗淋漓从另一条巷道疾步追赶过来,禀道:“朱沆郎君、王番郎君一早就被召入宫中,这时还没有回府!”

  郑屠心里“咯噔”一跳,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晋庄成一早就被召入宫中,朱沆、王番也清晨被召入宫中,现在宫使竟然还来直接召他进宫,这一定是出了大变故啊。

  他作为进奏官代表楚山常驻建邺,平时主要跟专司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等事的通政院打交道;朝廷以及建继帝有什么谕函旨意,也都是通过通政院找到他进行传达。

  如果不是火烧眉毛的大变故,怎么都不可能绕开这道程序,直接召他进宫。

  郑屠稍作思量,便吩咐家兵赶往铺院,让铸锋堂在建邺的管事将人手都召集起来,同时准备好城里城外传信的渠道与人手,保证真要有什么变故,还能够第一时间传回楚山,不受意外因素的干扰。

  吩咐好这些之后,郑屠才走进院子,见过通政院的官员与传诏宫使往皇宫匆匆赶去。

  一路上宫使口风极紧,什么话都不说,但宫使慌急神色令郑屠更加确定大事不妙。

  进入皇宫,郑屠被领到东南角一座厢殿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此相候。

  很显然宫里发生什么变故,并不可能完全封锁住消息,已有消息灵通者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听说是前夜大宴,陛下醉饮后身体就有所不适,起初太医诊冶过,还不觉得多严重,却不想昨日夜里就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了……”

  听到这消息,郑屠如遭雷霆狠狠劈了一下,整个人都难以置信的傻在那里:

  赤扈汗王遇刺身亡,如此喜讯刚传到建邺,建继帝就出事了?

  在朝堂之上,郑屠绝对算不上人尖子,但这一刻他也很清楚建继帝的身体状况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倘若不能医治过来,对刚刚得到喘息之机的大越朝,是何等的惊天变故。

  自汴梁沦陷以来,很难想象倘若不是建继帝在襄阳登基即位,大越能够保住半壁江山。

  很难想象倘若不是建继帝夙夜操劳、运筹帷幄,很好的平衡西军诸帅与楚山、江淮地方以及士臣、淮王府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大越能够在江淮站稳脚,成功构建秦岭-淮河防线。

  现在大越内部依旧存在种种矛盾,洞荆湖寇还大患未除,但只要有建继帝在,很多矛盾都还能暂时压制下去,也没有谁会觉得洞荆湖寇会永远都根除不了。

  只是谁能想到,这时候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而此时除了诸大臣外,还将他们这些进奏官都直接召进宫里来,这只能说明宫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这是准备要他们第一时间将噩耗传禀各镇,以防大变。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密诏

  陆续又有数人在宫侍引领下来到厢殿,这些人郑屠都认得,都是各地遣来建邺,听从通奏院节制的通奏官。

  他与这些人平时关系虽说冷淡,日常却不得不打交道。

  当然,也不是建邺城里所有的通奏官这时都奉诏入宫了。

  郑屠细辨下来,除楚山、淮东、淮西、西秦、东川五路行营(大营)外,仅有设有制置使的荆湖南路、荆湖北路、西川路、两浙路、以及陪都襄阳、中枢直辖的扬州、庐州等地通奏官此时入宫来。

  细想下来,郑屠也不觉得意外。

  除了中枢之外,这几处地方所涉及到财赋、兵马,可以说是大越命脉所在——其主政官员也都是独挡一面,有资格称得上真正的封疆大吏,地位或许不及周鹤、胡楷等人,但绝不在诸部侍郎之下。

  受中枢直辖的庐州、扬州地位要略低一些,然而坐镇扬州、庐州的刘衍、邓珪二人,却是深受建继帝信任的嫡系大将,所部与卫戍建邺的张辛等部,乃是受御营使司直接掌握的禁军精锐,与楚山、淮东、淮西、西秦以及东川行营有着很大的区别。

  此时京中发生这样的变故,第一时间需要通传的,很显然就是这几处地方的主政帅臣,并为此做好万全准备,以防大变。

  郑屠之前仅有一次机会进宫,还是徐怀赶到建邺觐见建继帝,其时宫中举办大宴,郑屠与诸多楚山将吏一起受邀到进宫饮宴——不过,郑屠对宫里的部署都很陌生,徐怀也严禁郑屠胡乱打听宫中的消息,更不要说在宫中收买眼线。

  此时奉诏进宫的诸多进奏官里,有几人却是老资格,谈及今日宫里的侍卫兵马要比往时多出几倍。

  而一些级别低的宫侍都不见了人影,想必都临时管束起来,此时都是内侍省有头有脸、平时都在垂拱殿建继帝身边伺候的大宦亲自走动召集大臣及诸路进奏官进宫。

  可见宫里比谁都更清楚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对大越、对朝堂都是不可弥补的滔天大祸。

  郑屠还没有经历过如此阵仗,心思慌乱,看厢殿外有侍卫、宫宦看守,禁止他们进宫后随意走动,他此时想找朱沆、王番商议都不可能。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所欠缺的;他还没有办法面对如此惊人的变局,还能做到处事不惊。

  他的思绪也有些僵滞,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楚山在朝中一向都受到孤立,厢殿里虽然人也不少,郑屠却只能站在角落里,听他人窃窃私语。

  在厢殿焦急不安等了许久,郑屠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俄而就见周鹤、胡楷以及在中书门下省执领通奏院的给事中钱尚端、内侍省监乔继恩四人在几名宫侍的引领下,走进厢殿里来。

  “宫中发生的事情,想必诸位也都知晓了,”周鹤又肿又红的浑浊双眼显示他这两天可能都守在宫中通宿未眠,只听他拿喑哑有如刀刃在岩石轻轻磨擦的声音说道,“前日大宴陛下醉饮过后身体不适,太医起初没有察觉出大问题,但昨日陛下昏厥呕吐,即便勉强救醒,已不能言语行动,脉象也微薄,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胡楷疲惫不堪的沉声说道:“虽说虏王驾崩于河西,令其放弃从河西、陇西进攻秦州的意图,但赤扈人在京西、河洛、关陕以及徐宿犹有逾五十万兵马驻守。在诸路防线做好万全准备,又或者在赤扈驻扎于中原的兵马北还争位之前,陛下当下的状况绝不能泄漏半分出去,因此你们要挑选绝对信得过的人手驰归各部通禀此事,你们可知道?”

  周鹤、胡楷以及钱尚端、乔继恩四人同时出面,乃是此事不会书于笔端,唯有他们四人同时出现,才能证明这事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陛下是不是真有可能挺不过去……”有人张口问道。

  “我们虽然要做最坏的打算,但陛下的病情未必没有转机!”胡楷知道这人想说什么,截住他的话头,厉色说道,“你们无需过问太多,做好分内事就行,但凡有半点消息从你们口中泄漏,小心诛族国法惩治!”

  “其他人都先回去做准备吧,挑选好人手之后,御营使司会直接调派小队骑兵护送,确保路途不会遭遇任何变故!”周鹤挥了挥手,示意诸进奏官各自离去,单独对郑屠说道,“郑郎君你随我们到福宁宫走一趟!”

  大庆殿、紫宸殿以及垂拱殿,乃是举行大典、建继帝视朝以及日常听政之所,福宁宫则是建继帝在皇宫里的寝殿——郑屠猜想建继帝此时应该就在福宁宫接受太医救治。

  不过,郑屠满脑子发蒙,不知道周鹤交待过这些事后,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赶往寝殿。

  其他人等也都面面相觑。

  然而周鹤、胡楷他们神色严肃,却无意多解释半句,就先走出厢殿。

  钱尚端神色复杂的看了郑屠一眼,也没有吭声说什么,却是乔继恩拉了发愣的郑屠衣袖一下:“郑郎君,请!”

  厢殿在垂拱殿南侧,需要穿过多重门楼才能抵达建继帝与诸妃嫔起居之地,而这里守卫更加森严。

  身为宣威军都统制的张辛,平时深居简居,也不跟朝臣交往过密,宫中宿卫平时也不会轮得到他出面,此时却身穿铠甲,一脸沉毅的亲自守在福宁宫大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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