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徐怀突袭汴梁的意图令他们此时感到是那么匪夷所思,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令他们不能闭起眼睛不看。
虽说此时杨景臣所部遭蒙徐怀携去的大劫,但仲长卿却无幸灾乐祸的心,除了他们与杨从宗坐同一艘贼船外,更主要数千楚山精锐是从他们眼鼻子底下,横跨汝水、颍水潜往汴梁的。
即便最终能守住汴梁,宗王府也少不了会追问杨景臣疏于防备的罪责,但陈州就能逃开干系?
倘若汴梁失陷,这个后果就更不敢想象了。
“怎么可能,数千楚山精锐又不是水耗子,怎么可能从我们眼鼻子底下穿过去?”有人叫嚷着,这一刻犹拒绝相信信使从汴梁带来的噩耗。
在他看来,徐怀带着三五十人甚至三五百人潜往汴梁,或许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数千人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过去?
岳海楼眉头深深的皱紧起来,朝昏暗暮色下正通过浮桥进入北岸的楚山兵马看过去,苦涩的说道:“或许这里才是楚山之东……”
斥候及刺探力量总是有限的。
觉察到楚山在滍水两岸的异动,岳海楼就将有限的精锐斥候、密探主要集中到召陵、舞阳等地,也极力安排人手混入舞阳以南的流民群体里,以便有机会潜入楚山军的营地近距离刺探消息,意图摸清楚楚山在滍水两岸的意图。
同时为了迷惑楚山,秘密的往黑石沟集结精锐兵力,在封锁消息上还花费了大气力。
这些都必然削弱他们对召陵、舞阳等地之外的侦察力量。
又因为他们很早就认定楚山意在滍水两岸搞大动作,即便之前觉察到楚山的一些异常动作,也都倾向认为是为滍水之谋搞迷魂阵,从而失去在其他方向上的警觉。
再一个河淮残破,十室九残,大量的空村荒寨,理论上楚山只要准备的时间够长,比如一两个月甚至两三个月,确实是可能将数千精锐拆整为零,分散越过汝水、颍水,潜伏到汴梁附近伺机而动的。
而这一切的根源,极可能是他们的心思在滍水两岸陷得太深。
有人禁不住问道:“徐怀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就算他能杀杨景臣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他能夺下汴梁城,难不成他以为区区数千人马能守住汴梁城?”
“或许就是重施故伎!”仲长卿即便觉得事情犹有看不透的地方,但就摆在眼前的诸多事实,犹不难揣测徐怀及楚山众人自七月以来所谋诸事的意图,“袭而不取,以振其威!”
之前他们两次得知汴梁有变,都没有真正放到心里去,因为他们想不明白徐怀有什么必要选择在汴梁大动干戈,从而认定义军突袭汴梁只是楚山的声东击西之计,目的只是为了将他们的视野从召陵移开。
作为合格的统兵将领,即便确知徐怀亲领数千精锐、邀集上万义军突袭汴梁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也应该问一声:徐怀意欲何为?
当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循着种种蛛丝马迹揣测动机,也是容易。
就拿徐怀千里奔袭太原来说,难道就是为了夺取太原吗?
事后反推千里奔袭太原作战的好处,对南朝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是斩杀曹师利、李处林等将,歼灭北线两三万兵马,重创他们在北线部署,给顾继迁、萧林石率府州人马及契丹残族赢得充裕的时间与空间。携十万太原军民南下,成为推动景王赵湍前往襄阳即位最关键的一步棋,徐怀个人声望也是经此役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使其年纪轻轻就跻身镇帅之列。
此次徐怀故伎重施,很难想象他是真想夺下汴梁城,但倘若叫他突袭得手,并最终从汴梁顺利撤回楚山呢?
这一方面会打乱他们在河淮地区的作战部署,同时也会刺激南朝诸部军民以及河东、河淮、河北等抵抗势力的作战意志,进而会影响到双方于淮河-秦岭一线的作战势态。
他们此时也刺探清楚,郑家欲弃河洛率左右神武军及洛阳府军南撤,曾与徐怀在建继帝面前发生激烈的争议——这也足以令徐怀有足够的动机,在河淮玩上一票,狠狠的抽打一下郑家的脸面。
徐怀是诡计多端,但谁也不能否认他锋芒极盛。
突袭汴梁得手,而后成功撤回,徐怀个人的声望无疑会再登一个台阶。
而此时楚山军在淮上的兵马异动,诸多迹象也都表明这一切都是为了接应徐怀突袭汴梁之后顺利南撤:
楚山在滍水两岸的兵马都集结到北岸,意图是将他们拖在柳条河、曹槐河及黑石沟之中,无法更有效的集结精锐兵力去拦截徐怀南撤。
黄昏之前楚山水军突然从周桥方向出动,将数十艘舟船凿沉于汝水河口,意在暂时将颍州水军的战船封堵在汝水之中,以便实力有限的楚山水军进入颍水,从水路接应徐怀南撤。
突袭汴梁的楚山精锐,第一时间夺取南薰、广利、百济三座城门以及昌泰、龙津桥梁,除了南薰门之外,其他都位于汴梁南外城蔡河之上。
而蔡河经汴梁南下,经陈州治宛丘城西汇入颍水。
当下只要能证实楚山水军确往颍水而去,基本上就能断定徐怀计划从汴梁撤离后,就是沿蔡河南下,然后在陈州治宛丘城西与其水军战船会合——
岳海楼翻身下马,着侍卫取出河淮堪舆图,将蔡河、颍水以及楚山在滍水北岸的营垒都勾勒出来,众人从河淮堪舆图上则能更清晰的看出徐怀及楚山众人的意图,就是徐怀率部从汴梁南撤后,先与其水军在宛丘城西会合,然后在颍水之上架设浮桥,徐怀率部只要渡过颍水,再往西南避入其滍水大营,就只剩八九十里的陆路要走。
他们此时所面临的问题,已不是考虑要不要增援汴梁,不是考虑杨景臣有没有可能守住汴梁里城,而是要考虑他们能不能将徐怀南撤之路截断!
第七十二章 拦截之地
即便察觉楚山此时诸多异常动作,极可能是为接应徐怀亲率精锐突袭汴梁之后经蔡河南撤,但岳海楼犹没有仓促行动,而是与仲长卿、摩黎忽等人先赶回柳条河东岸大营。
经过十数日的拉锯作战,岳海楼最终凭借占绝对优势的精锐兵马,控制了柳条河东岸地区。
不过,楚山军则在柳条河西岸增建两座营寨,作为其滍水北岸营垒群的桥头堡,继续阻拦岳海楼其部渡过柳条河西进。
柳条河仅是一条滍水-汝水北岸的浅溪,入秋之后都没有什么雨水,河床就剩涓涓细流,也无法容纳颍州水军的战船进入。要不然,陈州兵马却要占尽优势了。
岳海楼进入东岸大营,并没有直接回到帅帐,而是与仲长卿、摩黎忽等人登上辕门旁的箭楼,放眼眺望过去:
此时入夜已深,柳条河西岸点起一堆堆篝火,将楚山军仅有三四百人驻守的两座营寨轮廓勾勒出来。而更远处,营垒则要密集不少,也能看到南岸的楚山军还在源源不断的渡河北上。
南岸刺探敌情的斥候这时候赶回来禀报,已确认南岸楚山军已经彻底放弃召陵残城,一名守军都没有留下。
东岸大营是在一座残破的村庄基础上修建,岳海楼的帅帐乃是当地的一座宗祠,地方还算宽阔——
回到厅堂,岳海楼先着人再点一些大烛,找了一张尺度更大的河淮堪舆图,铺到长案上。岳海楼亲自将目前所确知的楚山兵力部署,标注到堪舆图上;之后又将陈州兵马部署置标注出来。
岳海楼其部主要沿颍水负责许州、陈州、颍州三地的军政防务,今年春后除了在颍水右岸控制上蔡、新蔡以及淮川三座重镇城池外,主要兵马一度都撤回到颍水左岸休整。
目前许州治许昌主要兼顾对襄城等滍水-汝水上游城寨防御,以及颍州、淮川需要兼顾对淮王府(淮南)西翼保持一定的军事压力,各驻扎万余兵马。
除此之外,岳海楼所部兵马,以及摩黎忽直辖的赤扈骑兵、诸番族甲卒,总共逾四万兵马,驻扎以陈州治宛丘为核心的中线地区,可以说是名符其实的陈州军。
单纯以兵马规模来说,陈州军理应有能力封堵住楚山突袭汴梁兵马的南撤之路;然而岳海楼并没有这种自信。
他这时候也发现,之前被楚山在滍水-汝水两岸的动作迷惑太深,为了将楚山在滍水-汝水北岸的兵马歼灭或逐走,陈州军实际围绕这一作战计划被拆散开来了:
三千赤扈骑兵主力目前穿插到召陵以南,意图拦截楚山在舞阳、叶县的兵马增援;新编练才大半年、人数仅两千余众的颍州水军也都调入汝水,短时间没有办法返回汝阴,拦截楚山水军在颍水之中长驱直入。
一方面为了平衡紧缺的粮秣供给,一方面为了加强其部兵马的攻坚作战能力,近两个月来,岳海楼致力将各部精锐兵马抽调出来,在黑石沟、柳条河等地组建新的兵马。
这么做的好处,岳海楼在黑石沟、柳条河等地,包括诸番族甲卒在内,是集结了总计约一万五千名战斗力尚可的精锐兵马,可以作为他岳海楼征战天下、逐鹿江淮的底牌使用。
不过,同样的,由于精锐老卒以及大批作战经验丰富的基层武吏被抽走,粮秣供给又降了一等,使得此时驻守宛丘、商水、西华、上蔡等城的两万多兵马,战斗力下滑得厉害。
想在颍水两岸拦截突袭汴梁归来的楚山精锐,岳海楼发现陈州军真正能派上用场上,就是包括诸番族甲卒在内的一万五千精兵以及摩黎忽亲率的三千赤扈骑兵;那些被抽走大批精锐老卒及基层武吏的二线兵马,实际上是没有资格出现在拦截楚山精锐南撤战场之上的,此时所能发挥的作用就是守住城池,不被敌军所趁。
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将三千赤扈骑兵从召陵以南,经上蔡调回到汝水左岸来,则意味着放弃对召陵以南地区的封锁,楚山在舞阳、叶县等地的兵马则可以迅速北上,与其在滍水-汝水北岸的兵马合流,接应徐怀从宛丘城西渡过颍水南下。
倘若继续将三千赤扈骑兵像钉子一样,安插于召陵以南,岳海楼有自信以陈州军一万五千精锐步卒,在颍水两岸阻止楚山军从汴梁南返以及经滍水北岸北上的两部兵马会合吗?
现在更关键的还得搞清楚山能在宛丘以西的颍水两岸集结多少兵马!
首先是较为明确的,楚山将七千兵马及五六千青壮民夫都调到滍水-汝水北岸,这部分兵马随时都会北上,从南侧抵达颍水南岸。
在鄢陵、尉氏等地纠集的义军,战斗力很弱,暂时可以不予考虑,但徐怀所亲领突袭汴梁的精锐,到底有多少,杨景臣所遣信使并没有给出一个准数,但不会低于两千,很有可能更高。
而更关键的一点,颍州水军都进入汝水之后,颍水门户大开,楚山不可能单单只派水营进入颍水,逆流到宛丘以西接应徐怀南撤。
在东线,他们并没有牵制青衣岭、楚山城及信阳、罗山等地楚山驻军的军事部署,很难想象徐怀不从徐心庵、唐青、韩奇等部抽调精锐,随水营战船一并北上,到宛丘以西接应南撤。
徐怀哪怕从青衣岭、楚山城、信阳、罗山抽调五六千精锐经颍水北上,其最终在颍水两岸所能集结调用的精锐兵力,就将超过他们!
“现在来得及封锁颍水河道吗?”摩黎忽问道。
“难!”仲长卿摇了摇头,说道,“考虑到楚山水军可能已经出动,即便我们立刻遣信骑赶往宛丘、汝阴传信,但要搜集数十艘大船,装满砂石沉入河道之中,三五天内也难办到!”
有备跟无备,区别太大了。
颍州水军组建之初,由于缺乏战船,差不多将陈州、颍州等地的大中型航船都强征过来进行改造。
陈州、颍州本来就不是造船中心,船匠、现成的木料之储备都远不及潢川、淮川以及寿春等地,而河淮战火燃起,大量的商船提前大规模从颍水撤出,又或者被胡楷及楚山强行征走;唯二新造的两艘大型战船,此时也已经抵达上蔡,明天就能赶到这里跟他们会合。
现在颍州水军主力都调入汝水之中,在颍州治汝阴就留了十数艘中小型战船、三百水军将卒,现在汝阴、宛丘等地想要三五天之内找到足够多、凿沉后会临时封锁河道的中大型舟船,很有难度。
除此之外,很难有其他办法,阻拦楚山水军在颍水之中长驱直入。
平燕军新练的水军规模更大,但远在徐州。
平燕军甚至在徐州、宿州等地搜罗一大批船匠建造新船,很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平燕军的水营想要逆淮河而上,还要考虑淮王府寿春水军拦截呢,他们最多是封堵涡水入淮水的河道,堵死徐怀率部经涡水南逃的可能。
如此看来,楚山在滍水-汝水两岸的动作,不仅仅是声东击西,还是调虎离山啊——将他们同步组建的颍州水军主力,从颍水调开!
“我即刻着人赶往徐州,请三皇子从亳州出兵!”摩黎忽断然说道。
三皇子屠哥将帅帐设于徐州,但东路平燕军主力则在控扼涡水下游河道的亳州。
正常说来,他们需要平燕军增援,应禀请二皇子遣使协调,但二皇子此时远在太原,遣使前往太原奏禀此事,二皇子再从太原遣使前往徐州见三皇子屠哥谈妥驰缓之事,黄花菜都要凉透了。
“我们一方面要遣人去见三皇子,一方面要遣人前往郑州见萧帅,敦促其所派援军无需前往汴梁,应直接从郑州南下,到颍水沿岸来与我军会合,”仲长卿蹙着眉头说道,“当然,我们也应考虑到三皇子、萧帅或自有主见,或许会第一时间派援军前往汴梁——我们需要做的,还是要在颍水南岸,尽可能拖住楚山主力,待萧帅郑州兵马及三皇子所遣援军赶过来会合,围歼徐怀其部!我觉得,那颜将军应立刻将三千骑兵,调到汝水北岸来!”
杨景臣还有近万精兵可用,守住汴梁里城无碍,甚至他们都不应该关心汴梁城会不会失陷。
他们从南面封锁住徐怀南撤之路,汴梁全城即便暂时失陷又有何碍?
他们需要考虑李汲、王戚庸等辈落入徐怀之手吗?
比起逮住徐怀这条大鱼、重创楚山上万精锐兵马这个目标来,汴梁城暂时失陷,完全不值得一提。
当然,不要说三皇子屠哥了,萧干也不可能会听从这边的授意行事,他们极可能会派援军先去解汴梁之围,从而落在徐怀之后——陈州需要做的,就是要千方百计的拖住楚山南撤之主力,等待郑州军及平燕军援师主力从汴梁方向追赶过来。
这就需要即刻将三千赤扈骑兵从召陵以南,调到汝水北岸来,与他们在柳条河、黑石沟的步卒主力一起,于商水县西部切断汝水与颍水之间的联系。
颍水南岸的商水县西部地区,也是最佳的拦截区域。
他们倘若想直接到颍水北岸进行拦截,除了兵马调动会耽搁时间,准备难以充分,事先也很难确知楚山军会将浮桥架设于蔡河河口以东还是以西……
第七十三章 背水
薄云遮天,圆如玉盘的明月微掩朦胧,淡淡的清辉洒落下来。
陈子箫抓住战马辔头,眼睛凝视远处的低岗、平野,在朦胧夜色下只剩一条略有起伏的灰暗影迹。
郭君判负手站在平岗之上,他对接下来的战事变化,还有一些不确定,颇为担忧的跟陈子箫说道:
“节帅何时会从汴梁南撤还是未定之数,我们也难以预料岳海楼会有什么反应,你确认我们现在就有必要直接杀到庙王沟附近?”
“太原一役之后,赤扈人已不再敢轻视节帅的存在。既然节帅一改初衷,率部突入汴梁之后就不再以黑衫义军的名义行事,那汴梁的局势发展,就注定会比之前所预料的快速得多——岳海楼的反应,也注定将比之前所预料的强烈得多。”
陈子箫神色坚毅的说道,
“入夜后,汴梁再传捷讯,节帅成功阵前斩杀汴梁降附军二员主将级人物,我想以节帅的赫赫武功必然令汴梁之敌心惊胆颤、无人再敢站出来与节帅为抗。除了死守里城,我亦难以想象杨景臣等叛将还敢主动率精锐兵马从里城杀出去触节帅的虎须!杨景臣不敢出汴梁里城,外城守军主要都是汴梁失陷后投降的京畿禁军,战斗力更弱,难给节帅制造更多的麻烦;郑州节度使萧干其部主力又围于巩县城下,而赤扈东路平燕军确实是很兵强马壮,但汴梁军政受镇南宗王府所辖,与平燕宗王府并无直接的瓜葛,平燕虏兵都未必会第一时间出援军驰援汴梁,而镇南宗王府的真正主力,此时要么在黄河以北的蒲州,要么在陕西五路——这种情况下,岳海楼是独率一部精兵,不管不顾第一时间就往汴梁驰援过去,然后在汴梁外围被节帅以逸待劳迎头痛击,还是于颍水两岸想方设法截断节帅南撤的道路,此时已不难揣测了!未能随节帅突袭汴梁,深以为憾,我率部前往庙王沟,将陈州兵马都吸引庙王沟以北,算是我们迎接节帅南归的贺礼!”
郭君判摇头苦笑道:“比起将陈州兵马都吸引庙王沟北边去,我倒更期待你揣测错岳海楼的意图。要不然以你麾下三四千人马抵达庙王沟后,很快就将面临数倍强敌的围攻,而岳海楼也必然同时会用骑兵封锁此间与庙王沟的联系,你们到时候要支撑到节帅南撤,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啊!”
陈子箫看向身后整装待发的数千人马静默站在夜色之中,淡然笑道:
“节帅敢率两千兵马,在数十倍敌众的腹心之地搅上一个天翻地覆,我率部往东北方向突出四十余里,即便叫数倍强敌围住,又有何惧?再说岳海楼将三千虏骑从召陵以南撤走,叶县、舞阳兵马很快就会增援过来,岳海楼真有胆子不计一切代价的先将我们啃掉吗?相比我陈子箫,节帅才是真正令他们心动之人啊!”
“节帅亲率精兵突袭汴梁,就已经很叫人心惊肉跳不已,我还是以为我们留守楚山的,就应该稳扎稳打些——”郭君判忍不住摇头说道,“不过,既然节帅在潜往汴梁之时,就将前军主将之事委你,而你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我们当然不会拦你。不过,你率部杀往庙王沟,也不用担心此间会出什么意外。”
陈子箫又朝苏老常、喻承珍、庄庸等人拱拱手,就正式下令前列负责斥候、探路以及掩护侧翼的骑兵将卒都点燃手中的松脂火把,从缓缓打开的大营辕门通过,先行北上……
……
……
楚山在滍水北岸的主营垒区,虽然距离柳条河有一段距离,但三四千人马举火夜行,岳海楼、仲长卿、摩黎忽在柳条河东岸想不察觉都没有可能。
滍水(汝水)与颍水主体都是从西北往东南方向流淌,河道也大体平行。
数千楚山军兵马,倘若从小雀岗北岸营寨径直往北,都不需要五十里就能抵达颍水河畔。
不过,从楚山军先行遣出的小股斥候部队所行轨迹,岳海楼还是能推测此时出营的楚山军兵马,在绕过柳条河上游之后,很可能将往东北方向而行,应会从西华县西南方向逼近颍水。
在最终确认敌军意图之前,仓促出兵进行不擅长的夜战,非智者所为,岳海楼当务之急也是派出大量斥候盯上去。
岳海楼、仲长卿、摩黎忽等人无心去休息。
信使携带岳海楼、摩黎忽的亲笔信函,分作数路早已踏上前往郑州、徐州的路途,但萧干及三皇子屠哥会有什么反应,这是他们无法预料或作强制要求的。
楚山在滍水南岸的兵马悉数渡河进入北岸大营之后,又有数千人马连夜北上,他们怎么有可能安心睡下?
晨曦中有数名斥候驰归大营,禀报楚山军先遣两百多骑兵,驰柳条河西方向、北距颍水约二十里许的庙王沟停留下来。
庙王沟有一座残破村寨,还剩十数老弱村民没有逃走。
楚山两百骑兵进入残村后,就第一时间将村民集中起来,并往四周放出小队斥侯——连夜出营北上的楚山兵马,正加速往庙王沟方向行军。
衣不解甲坐在案前闭目养神的岳海楼,听得斥候禀报这一信息后,与一宿未睡的仲长卿、摩黎忽迅速在堪舆图上将庙王沟的具体位置标注出来。
庙王沟位于颍水以南二十里,从庙王沟往东约五十里,乃是蔡河入颍水的河口;河口往东十数里,就是陈州冶宛丘城,也是岳海楼的大本营。
从庙王沟往北,渡过颍水,则是隶属于陈州的西华县城。
从庙王沟到宛丘城,颍水大体呈东西流向,往南倾斜的角度很小;而蔡河流经西华县城北侧,之后直到流入颍水,大体呈西北往东南斜线流淌。
这就使得徐怀率部突袭汴梁的兵马,经蔡河南撤,只要进入西华县境内,往后蔡河沿岸每一个点,与庙王沟都是五十里等距离——这也意味着西华县境内每一个点,都可能是徐怀率领突袭汴梁之兵马,脱离蔡河强渡颍水南撤的选择。
同时又由于庙王沟距离楚山在滍水北岸的营垒群约四十余里,可以说是完美的中转据点——楚山于滍水北岸的兵马,此时就直插庙王沟而去,也容不得岳海楼会联想到其他方面去。
“那我们就在庙王沟两侧,将其南北联络切断,拖延到郑州兵马及平燕军援师赶来合围!”岳海楼重重的敲打着河淮堪舆图上标识出来的庙王沟这个点,斩金截铁的说道,“我倒想看看徐怀是否真有通天彻地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