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城墙甚至都没有披覆砖石,这也并非徐怀、史轸节约钱粮,主要就是考虑到夯土墙体更有利于吸收石弹的冲击力。
夯土城墙倘若披覆砖石,一旦被石弹击中,城墙没有那么容易垮塌,但石崩砖裂,极容易伤及城头的守军。
楚山诸城还真接放弃城楼、谯楼等防御建筑,直接在城墙之上建造更多坚固而低矮的战棚,供守城将卒躲入其中以避箭石——原先城门之上所建的城楼,只是换成更大的坚固战棚,丑是丑了一点。
更为关键的,楚山的城池守御体系,强调倚城守战,为了便于反击,阻挡敌军轻易进逼城下,不仅楚山、召陵等新建城池多开城门,不开挖外壕,羊角墙也留出足够的进出豁口,像舞阳、襄城、信阳等城,还在城墙挖出新的城门。
当然,对抗西域炮最好的利器是师其长技以制其——诸将看过徐怀亲笔所绘的图例,都觉得仿制不难,楚山可以很快就对召陵、楚山、襄城等城池之内所部署的诸多石炮(投石器械)进行改造。
倘若楚山真有城池被敌军死死围困住,守军只能被动守城,大不了双方拿西域炮车对轰,看谁能耗到最后……
现在的问题是,楚山可以不惧新式炮车的威胁,但大越其他的城池守御,枢密院甚至之前大规模推广太原、巩县等城成功守御的经验,强化旧有的守城思维,诸将实在不清楚,在敌军可能已经大规模装备的西域炮面前,这些城池会是何等的脆弱!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攻城
汝阳,城池东北隅。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残破的砖石,乌黑的血渍已深深渗透到破裂的夯土城墙之中。
重逾百斤的石弹,还在持续不断的投掷过来。
左骁胜军在接管汝阳防务之后,挤出有限的资源对城墙进行加高,披覆砖石,但除了结构强度减弱外,过于高耸的城墙同时也大幅提高了横截面积,更容易为掷石机击中。
守军曾以为高不可攀的汝阳城墙,此时就像干柴烈火缠绵的男女身下老木床,每承受一击,就吱呀晃动不休,直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直接塌掉。
披覆的砖石早已大片塌落,露出来的夯土墙芯也布满狰狞的枝状裂缝,城墙根堆满震落的残砖碎石以及混和石灰、草屑的夯筑黄土。
谁也不知道东北侧岌岌可危的城墙还能坚持多久不垮塌。
还有一部分石弹越过城墙,砸入城中,草屋瓦舍被击中者无不穿顶断梁,倒塌一片;落在空地上,也是深陷数尺,威势骇人——民众哀嚎遍野,拖儿携女往西南方向走避。
城墙虽说岌岌可危,但到底还勉强支撑不塌,大部分守军为了避开石弹的直接攻击,暂时藏到城墙下待命——城墙内侧又临时建立一道栅墙。
东北侧城墙之上,还留有少量守军盯着城外敌军的动静,但听石弹呼啸而来,感受到脚下城墙的震动,无不心惊胆颤,情知头顶的战棚叫石弹砸实,藏身其下的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砸成肉酱。
“节帅,城头太危险,有杨某人在,断不叫敌军越雷池半步!”
一名疤脸武将苦苦相劝杨麟到城墙下暂避,怕有哪颗石弹不长眼,哪怕是擦着碰着,再强横的武将也要命殒当场,绝无侥幸的可能。
杨麟却不理会疤脸武将苦劝,一双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对面的陡崖坡地——虽说石弹在耳旁呼啸而落,毕竟河洛敌军的投石机还远没有精准到相隔三四百步直接攻击某个将卒的程度。
当然,敌军注意到杨麟站在城头,调整投石机的角度,往杨麟所立的战棚这边覆盖过来,即便偏差再大,危险性也急剧提高。
疤脸武将急得直跺脚,杨麟此时却无暇顾及个人的安危。
在他的斜对侧,乃是紫逻山往南延伸出来的一座单侧脊崖前坡,有缓坡与北面的紫逻山主体相连,却在汝阳东北隅城墙的对面,形成一道岩层交错、难以攀登、高约六七丈的陡崖。
崖坡距离汝阳东北角城墙超过三百步,之前汝阳就在崖坡上设了一道哨岗,监视汝阳城以东、北滍水在紫逻口以南流段的两岸动静。
在敌军不惜代价的强攻下紫逻口后,气势汹汹往汝阳城进逼过来,左骁胜军因为接连恶战,伤亡太惨重,杨麟最终将连同这座陡崖在内的所在城外据点都放弃掉,将有限的有生力量集中到据险而建的汝阳城坚守。
之前他以为敌军占据那座陡崖,最大的作用乃是居高临下,窥视城中的防御部署。
事实上,敌我双方激烈交战时,都会用竹木搭建高耸的望楼,伺窥对方的部署;单纯从这层意义上考虑,失去对陡崖的控制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以传统的目光看,崖坡相距汝阳东北角城墙有三百多步,也是一个看似绝对安全的距离。
直至敌军将数架重型投石机部署到陡崖之上,相距三百多步直接攻汝阳东北角城墙,常常一发石弹声势有若雷霆降下,令城上石崩土裂,左骁胜军诸将才深深感受到失去对这座陡崖的控制,有多痛。
汝阳城据险而建,城门仅有东、南两座,东北隅与崖坡之间仅有两三百步的空当,城墙以北、以西,地势都崎岖——考虑敌军围攻过来,也很难在这些地方展开兵马与攻城器械,因此汝阳城重点加强的是南侧与东侧面对北滍水西岸河谷的防御设施,以防敌军石炮攻击。
这使得左骁胜军在第一天的石炮攻击中,就吃够了苦头。
几乎所有的谯楼、战棚、箭塔,只要挨上一发石弹,几乎是倾刻间垮塌。
第一天守御东北侧城墙的将卒,就有三百多人死伤,受伤者多是谯楼、战棚、箭塔垮塌压伤,比普通的刀剑伤以及箭创,都要严重得多。
倘若敌军将重型投石机直接部署到城下,杨麟还能组织精锐甲卒突击杀出城进行反击。
河洛敌军所投入战场的重型投石机,投射距离也只有三四百步,这不是什么望而不及的距离,左骁胜军也不缺奋勇敢战的精锐,问题是崖坡距离汝阳城较近的南侧、西翼,乃是几乎呈直角的陡崖,北坡与紫逻山主体相接,东坡最为平缓,曹师雄却在部署投石机之前,提前在东坡与汝阳城的东城门之间,设下层层营障、部署一道道精锐强将。
左骁胜军数次出城反击,欲重新夺回对崖坡的控制,摧毁其投石机阵地,但数次付出惨重的伤亡,都无功而返。
河洛敌军却趁着左骁胜军伤亡惨重,无力出城反击,反过来趁势从东侧、南侧进逼到汝阳城,从东侧、南侧将汝阳城堵死,同时还在崖坡前部署下甲卒大营。
每次用投石机将守军从城头逼退后,曹师雄就令甲卒趁机对东北侧城墙展开争夺;或用这种方式,将躲到城下的守军引诱上城墙防守,再用投石机攻击。
又是一记剧烈的震动,疤脸武将看到附近城头直接裂开一道尺许宽、深数尺的狰狞裂痕,担心他们所立的战棚即便不被石弹直接攻击到,这边的城墙也随时有可能垮塌,朝杨麟拱拱手,咬牙说道:
“节帅,你身系全城军民安危,绝不能再滞留城上,请恕末将抗命不敬!”随即朝杨麟身边的侍卫紧急着下令道,
“杨照廷,你们听我的命令,即刻将节帅拖下城墙……”
诸多侍卫看形势实在危急,当即不顾杨麟的厉色反对,上前簇拥着他从积满碎石落土的登城道仓皇撤下城墙。
他们刚撤到距离城墙数十步的一道临时栅墙附近,就听到身后哗然巨响,转身看去,东北角城墙约二十余丈,一起垮塌下来——他们之前立身处的将卒,没有来得及撤离,数十人都陷入垮塌的缺口里,被土石掩埋。
杨照廷等人看到这一幕眦目欲裂,忍住悲声,带着十数人,转身就往缺口处冲过去,希望能及时将一些掩埋不深的袍泽救出来。
杨麟登上栅墙后的望台,脸色阴沉的盯着垮塌的城墙缺口。
十数丈宽的缺口不算多大,但城墙两边之前就已经积满残砖碎石,在大量的夯土城墙垮塌下来往城墙内外铺落,几乎是立时就形成一条通入城内的坡道。
杨麟从缺口往城外看去,数百敌军甲卒手持刀盾早已在崖坡下待命,很显然在等石炮攻击暂停,就会朝缺口涌来。
杨麟只能下令在栅墙后待命的数百将卒以及民夫,顶着敌军不断投射过来的石弹与箭雨,以大盾作为掩护,举着一截截丈余宽的栅木,不计一切代价的往缺口处冲过去,去封堵缺口。
“节帅,徐侯辞别时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一名文士走到杨麟身后,压低声音说道,“左骁胜军战到这一步,暂时放弃汝阳,往南面的山中撤退,朝廷是不会怪罪节帅您的……”
杨麟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说道:“朝廷是不会怪罪我等弃汝阳不守,可能还会奖慰我等英勇作战,支持到最后一刻才撤离,但是,我们撤入山中,数万河洛之敌往梁县围去,而楚山军为京西之敌缠住,无法脱身,这种情况下,祁业他们能守住梁县吗?如果说注定要有一地,需要与敌军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我能安心逃往山中,让祁业他们来承担这份责任吗?”
……
……
寿春城南,甲卒簇拥的十数辆华丽马车停在驿道上。
淮王赵观揭开车帘子,走下马车,与送别的葛伯奕、杨茂彦、葛钰等将一一握手言别,带着哭腔说道:“若非皇兄一再下诏催促,孤实不忍心弃诸卿而去,而此去建邺,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王爷皆放宽心,陛下乃宽厚诚德之君,必会善待王爷,而我等也必将誓死拒敌于淮水,令虏骑难踏淮南半步……”汪伯潜握住淮王赵观的手说道。
淮王赵观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前往建邺居住,但淮水已经冰封,赤扈东路大军随时会踏过淮河南下。
赤扈东路兵马,这两年在徐州大规模的操练水军,虽说这次并没有动用水军运送其主力兵马渡淮,还是在耐心的等着淮河冰封,但大家都很清楚赤扈东路兵马这次渡过淮河,就不会再因为淮水解冻而仓促撤出了。
其操练多时的水军,或许还谈不上多强,但在淮河并没有哪支水军能与其对抗,到时候维系淮河两岸人马与物资的沟通,确保其主力兵马能在淮河南岸长时间坚持作战,是没有问题的。
淮王赵观他们也认识到,一旦寿春被围,也就无法像上次那样,期待敌军会在淮河解冻之前自行撤走。
权衡再三,淮王赵观这次决定应召,前往建邺居住,而留葛伯奕、杨茂彦、韩时良、葛钰等将吏继续统领原淮王府军。
建继帝为了提高淮王府一系的地位,这次将寿春也提升为陪都,与襄阳相当,以杨茂彦出任寿春留守,委任淮王府大将韩时良兼知楚州,葛伯奕则出领淮南两路制置使,将淮南两路军政继续置于淮王府系将吏的统领之下。
虽说这一系列的事情早在旬日前就已经决定下了,但真正等到走出寿春城的这一刻,淮王赵观心里还在激烈的挣扎,怀疑坚持留在寿春,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信
阴霾的苍穹,寒风怒啸,最后几片形单影只的黄叶再也倔强不下去,从萧条冷瑟的枝头凋落,飘向还存有残雪的荒野。
残雪还没有消融,眼见风雪又至。
淮王车马已经行远,葛伯奕、杨茂彦等人这才收拾起怅然、忧虑的心情,准备返回寿春城中。
“嗒嗒……”十数骑快马从西北方向驰来。
“淮王殿下何在,楚山行营都统制、靖胜侯徐怀有紧急秘函递呈淮王殿下!”
来人被侍卫拦在外围无法靠近,振声通禀来意。
“楚山行营的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呼小叫的就想直接闯过来?真要将他们当成刺客伏杀,楚山又要怨恨我们心狠手辣……”
葛伯奕阴沉着脸看向远处楚山派来的信使,也无意将其召到跟前来询问徐怀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这次竟然绕过朝廷,直接派信使来找淮王,只是跟杨茂彦等人讥笑楚山的人不懂规矩。
杨茂彦知道葛氏一族差点都折在徐怀手里,这深仇大恨是怎么都解不了的,暗想葛伯奕没有装痴卖傻,将楚山派来的信使当作刺客杀了,已经算是好脾气了,笑着说道:“一群贼匪出身的货色,葛帅指望他们能有多懂规矩?”
兴许外围拦截的侍卫相告淮王已经启程前往建邺,楚山信使又振声喊道:“前面可是葛伯奕葛帅、杨茂彦杨郎君?某乃楚山行营选锋军校尉徐惮,有事相告,还请葛帅、杨郎君一见!”
“徐怀这厮跑到寿春,老夫见不见,还要思量一番,楚山什么人都能当信使啊,仗着嗓门大,就要老夫见他?真是无礼!”葛伯奕脸色阴沉的说道。
“这些分不清贵贱的东西,逐走就是,葛帅何需跟他们置气?”杨茂彦笑道,御马陪同葛伯奕往南城门而去,葛钰等将也是冷冷的看着楚山信使被逐赶后,往南追赶淮王的车马队而去。
……
……
“什么狗东西?”
徐惮年少气盛,性情急躁,在陈子箫麾下任将多次不听管束,陈子箫忍无可忍,将他贬为小卒,踢回到选锋军。
这次考虑虏兵斥候有可能已经大规模渗透到淮水以南,徐怀便遣徐惮、苏蕈带着十数精锐赶来寿春紧急联络,也叫他们顺带多长些见识。
他们星夜兼程赶来,却不想在寿春城外,会被葛伯奕的侍卫粗暴驱赶,徐惮这时候还强忍住脾气,与苏蕈带人往南追赶过来。
没想到追上淮王的车马队,还是被侍卫当贼一样挡在外围盘查不休。
徐惮气乎乎勒马停在一旁,由性情要温和一些的苏蕈上前交涉。
苏蕈耐着性子交验信印,跟交接的侍卫头目说道:“虏兵此次进攻淮上,将西域炮投入战场,攻坚挫锐,要远胜于寻常石炮,威力惊人——兹体事大,我在寿春城外求见诚意伯而不得,还望这位大哥通容,我家节师的亲笔信,我们一定要亲手交到殿下手里,才好回去交差!”
侍卫头目斜着眼睛瞥了苏蕈一眼,一笑:“小兄弟,哥哥要是能做主,当然不会拦着你,但你也要想想,不要说你了,就算是徐侯在此,就一定能见得着殿下吗?人贵有自知啊!”
“苏蕈,将徐怀信函扔给这些货色便是,休得与他们啰嗦,”徐惮驱马过来,将苏蕈手中秘函,朝侍卫头目扔去,厉色说道,“将此信交给淮王,若有差池,后果你担待不起!”
徐惮说罢,也不看那侍卫头目的脸色,拉苏蕈上马,带人转身顶着凛冽的寒风就往回赶。
寿州与光州并置于淮河中游南岸,但最初在划分防区时,考虑到淮王府从河北、京东两路率领南撤兵马人多势众,高达十数万,便将颍水与淮水河汊附近的地区,包括光州东部的固始、戈阳等地划入淮王府辖地;而将光州西部的潢川、罗山、信阳等地则划入楚山防区。
楚山兵马太有限了,同时徐怀对淮王府缺乏基本的信任,与寿州相接的潢川等地,非但没有急于恢复县治,甚至都没有单独设立更高一级的都巡检司。
徐怀只是在罗山都巡检司的辖下,在潢川设立几处巡检司,监视淮河以北的敌军有可能从淮川以西、颍口附近渡淮。
今年冬季形势进一步严峻之后,徐怀甚至还下令撤消潢川等地的屯寨,组织所有民众都疏散到罗山新城以西的腹地,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潢川境内,可以说是尽成荒野。
徐惮、苏蕈要回襄城复命,离开寿春之后,一路策马西行,入夜后也不停歇。
后半夜时风雪大作,人能扛得住,但要考虑胯下的战马也很是吃不消,徐惮、苏蕈他们途中遇到一座院墙大片倒塌的残庙,便带人停下来躲避风雪,
众人捡拾枯枝,在颓败不堪的庙殿里点起篝火,烧了热水,拿肉脯、麦饼充饥。
徐惮不管轮替守夜的事,都交给苏蕈安排,他和着衣甲,靠着土墙小憩,不一会儿就酣声大作。
叫苏蕈推醒时,徐惮听到呼啸风声中隐约夹杂着马蹄声,人数还不少,看殿中先醒过来的众将卒皆一脸紧张的手持刀刃,他反手抓住靠墙而立的长槊,怒目瞪了苏蕈一眼,说道:“敌军都摸过来了?你是怎么安排值夜的?”
“派石齐守在河湾林子里作暗哨,却不知怎的,现在还没有回来……”苏蕈说道。
“兴许叫虏兵摸了去了,”一人凑过来低声说道,“虏兵潜伏摸人特别贼,稍不注意就会着道!”
徐惮伏地听辨径直小庙而来的马蹄声,咬牙恨道:“胡人正靠近过来,但没有戒备,石狗子应该没有被他们捉住——定是在林子里偷偷睡过去了,这次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虏兵没有防备,我们可以趁其不备,往西突围而走!此地距离罗山,也就四五十里地,”苏蕈见徐惮有所犹豫,说道,“石狗子没有落到虏兵手里,他自己会想办法突围的!”
“他没有马匹在身边,还他妈在树林里睡大觉,行踪一旦暴露,他从哪里去逃?”徐惮摇了摇头,毅然说道,“带上马,我们去跟石狗子会合!”见苏蕈有所犹豫,轻蔑问道,“怎么,这伙虏兵是从河湾那边过来,那边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在,你心虚了?”
“你少瞧不起人!”苏蕈气道,“我手中刀,未必比你少杀敌!”
他们赶往寿春路上,也遭遇到敌军渡过淮河刺探的斥候,但都是数人或十数人一股,他们当然不惧,要不是有送信重任在身,他们都不介意收割几颗头颅回去领功。
而此时往小庙靠近过来的敌骑,约有上百匹马,应是半支百人骑队。
这百人骑队并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戒,就往小庙接近过来,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意味着这支骑队,不是赤扈人的斥候兵马——赤扈骑兵已经大规模渡过淮河了,这支骑队应该是先行兵马,只是没有预料到荒无人烟的野外,会有他们这么一支小股精锐存在罢了。
现在趁着敌军没有防备,他们直接往西突围,应该还是从敌军缝隙间钻出去的,但要先往北跟石齐会合,再往西突围,当中哪怕耽搁小半个时辰,都有可能叫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敌骑,闻讯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当然,徐惮都这么说了,年轻气盛的苏蕈也说不出弃石齐不顾的话来。
徐惮着苏蕈领着数人暗中将衔枚战马、驮马牵出,他带着五名好手埋伏早就塌了一扇的庙门后——也是亏得他们夜宿残庙的痕迹被大雪盖住,甚至塌坍的院墙也积了厚厚一层雪,看不出缺口多大、多高,虏兵靠近庙门前,没有都直接闯进来。
此时天光已然微亮,大殿里的篝火已经拿多层濡湿的毡毯悄悄捂熄,徐惮从缝隙能窥见四五十名虏兵在庙门前下马。
先是五六名虏兵毫无防备的走进来,想必是看残庙适不适合作临时的宿营地,但在他们跨步走进残庙的一刻,徐惮手中长槊便朝来人面门挥斩而去。
他绝强劲力却没有使槊刃变得有多凶猛,却是出乎意料的轻灵,在半空极速转折,几乎是一斩之间,先将两名虏兵的面门、喉管剖开,继而变斩为刺,锋利槊刃狠狠捅入一名虏兵的胸膛——这名虏兵才刚刚做出拔刀的动作,但胸膛被刺穿,并没有当场毙命,甚至凶悍的抓住槊杆,想顶住徐惮后退,给后方同伙争取拔刀取弓的时间。
徐惮抬脚,如重锤踹出,虏兵往后踹飞出去。
徐惮顺势将槊刃抽出,下一刻如一头猛虎,径直往庙门外虏兵杀去,此时长槊每一道挥斩,都是极致凌厉、威猛,往猝不及防的虏兵头颅、胸膛横斩直刺。
这伙先行虏兵,也皆是精锐老卒,遭遇惊变,第一时间拔出挎刀,但奈何徐惮长槊威猛无匹,一时间杀得这些精锐虏兵节节败退,以避槊锋。
徐惮带人从庙门杀出,苏蕈则带人从侧面的院墙缺口纵马驰去,从侧翼杀入虏兵之中,长槊、枪矛齐飞,令这些虏兵根本就没有机会取弓射箭,甚至连马匹都顾不上,只能拼命往外围、往树林等障碍物后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