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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好凶猛 第349章

将军好凶猛 更俗 7610 2024-03-23 01:34

  京西、河洛敌军忙着划编军户,除了小股敌骑越境袭扰外,没有大股兵马进逼庇山、襄城、青衣岭等防线,楚山也是难得度过一次安静祥和的新年。

  加上徐怀迎娶王萱返回舞阳,这几年来舞阳城里也是第一次难得的张灯结彩,充满节日的气氛,还特意在车马队进城时,当街举办了舞狮表演。

  当世舞狮,表演与打斗相结合,非常注重武技,还融合口喷烟火等杂耍,舞阳的民众也是难见如此热闹,万人空巷过来围观欣赏。

  徐怀与王萱在看过舞狮表演、打过赏之后,再与迎接的吏属前往住处。

  徐怀以往没有在桐柏山里专门建造靖胜侯府,行辕几次迁转,他都是在紧挨着行辕的地方,挑选一栋院落充当住处――他与柳琼儿身边也没有多少人伺候起居,除了侍卫保障等事外,其他都一切从简。

  现在除了卢雄以及赵横等人携家小迁来舞阳外,王氏还特意安排二十多名丫鬟、仆妇随嫁,在苏老常的张罗下,将紧挨着行辕的几栋院子清理出来,改建成五进三跨的侯府大宅。

  为防止刺客潜入或敌间窥视,大宅附近都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非常的空阔。

  侯府大宅前的道路细细整理过后,铺了一层细沙,刚刚粉刷过的院墙上,积有薄雪。

  左右之景颇素,墙头、门楼下挂着些迎春牌、红灯笼,作为点缀。

  王萱从马车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正飘着小雪的阴霾苍穹――除了史轸、苏老常、王举、郭君判、潘成虎等人到南城门迎接外,宅门内外也站着很多恭迎的人;却未见柳琼儿的身影。

  虽说照着规矩,柳琼儿不应该到宅门前来相迎,虽说之前关系都很融洽,但王萱这会儿却有些心慌。

  徐怀与史轸、苏老常、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王举、范雍、潘成虎、郭君判等人,前往大堂接见在宅子里恭候、准备参加宴席的文武百吏。

  而除了苏荻、徐小环一路陪同外,田燕燕、宋玉儿等女眷一同簇拥着王萱往内宅走去。

  王萱在一干女眷簇拥下,在内宅小厅里坐下,柳琼儿盛装端着茶盘走进来。

  “姐姐,你这是要折煞萱儿啊!”王萱忙站起来,从柳琼儿手里抢过茶盘,叫侍女翠儿拿着,挽着柳琼儿的胳脯坐下,说道,“形势有如累卵,相公他心系征战之事,忧心劳碌,在宅子里需要姐姐与我扶持,我也一直将姐姐当知心人,不想分了彼此,还请姐姐爱护……”

  苏荻等女最担心王萱嫁过来后,与柳琼儿不和。

  这些年柳琼儿打理内宅,诸女眷与她也亲近,诸将迁转安置之事,基本上都是柳琼儿与苏荻等女出在张罗,但王萱身世不俗,又是建继帝下旨赐婚,并有三品诰命在身,倘若柳琼儿与王萱在内宅争风吃醋,她们夹在当中最难做人。

  现在见王萱丝毫不拿大妇的做派,诸女眷也相信柳琼儿的大度,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都笑着说战事紧张的时候,这舞阳城里得有一多半男儿都要离开,前往战场,倘若她们留在后方的女人们不相互扶持,仅担惊受怕就够折磨人的。

  待前院饮宴开始,请新妇过去见诸文武百吏相见,王萱也是挽着柳琼儿的胳膊同往。

  当世年节,又称岁旦。

  自桐柏山匪乱以来,徐怀都没有哪次正儿八经的好好过年节,这次难得京西、河洛没有大军压境,他与诸将也是敞开肚皮相饮,直到凌晨喝得烂醉如泥被抬回内宅。

  这时候内宅前院宾客女眷都已散去,卢雄、赵横等人也都在侯府附近的宅院中安置;后宅也就柳琼儿、王萱带着二三十名丫鬟仆妇以及带刀女卫居住。

  王萱看着烂醉如泥、横倒在床头微微打着鼾的徐怀,朝柳琼儿气苦诉道:

  “从南蔡一路赶回舞阳,路途颠簸,说不出的辛苦,可没办法熬夜,照顾不了这酒鬼,却是要辛苦姐姐一宿了!”

  王萱说罢便带着两名贴身丫鬟离开。

  柳琼儿坐在床沿前,摩挲徐怀胡茬子没刮干净、棱角分明的脸颊,笑着说道:“别装醉了,萱丫头心里清楚呢,哪有那么好唬弄!没人把你当作宝,一定要你陪着过夜!”

  “那我去找萱儿?”徐怀睁开眼,腆着脸笑问道。

  “不许气我,”柳琼儿将作势要起身的徐怀摁住在床头,伏身贴在他的怀里,抱住他宽厚的肩膀,说道,“虽说我年岁最大,但有时候也是需要人心疼啊!哪怕你陪我半个时辰,才假装酒醒离开。”

  “……我看这床颇为宽敞,足以……”徐怀刚要提个更好的建议,脸颊就被柳琼儿掐住,叫道,“啊,我是说我们两人还是早早歇下,夜里雪又大了几分,明日山里的雪景应是极佳,我带你与萱儿进山观雪去……”

  ……

  ……

  次日一早,徐怀趁着难得清闲,也不等丫鬟仆妇以及赵横等人的家小在舞阳安顿下来,便携王萱、柳琼儿二女前往灯台架山南麓的山庄。

  不过,徐怀携二女进山没能清静两天,一封快马驰送的急信就打破灯台架山雪后的宁静。

  许蔚支撑到朝廷调派葛伯奕赶到荆湖南路接任制置使,在计划建邺动身返回建邺的前一天在岳州溘然病逝。

  虽说徐怀对大越百余年所行以文御武之策很有微辞,但像许蔚、王禀这样的士臣,却也是由衷敬佩。

  赤扈人第一次南侵期间,很难想象倘若不是时任太原知府的许蔚,率领文横岳等将吏及太原全城军民宁死不屈的固守孤城一年之久,这形势会恶劣成什么样子!

  或许虏兵都已经渡江杀入江南了吧?

  或许再无力挽狂澜的机会了吧?

  也正因为亲领兵马奔袭太原,亲眼见到太原城中的惨烈,徐怀更清楚许蔚率领全城军民固守孤城一年,是何等的坚毅勇决,付出是何等的惨巨!

  许蔚的身体在守太原时就垮了,之后一直是拖着病体任事,恐怕这次也是苦苦支撑等到葛伯奕到荆湖接任,才懈掉最后一口气吧?

  这次赶往南蔡迎亲,返回舞阳途经襄阳与文横岳见了一面,文横岳的身体也很差。文横岳也多次上书说明自己身体的状况,希望朝廷能调派大臣接任襄阳留守,但建继帝真正能信任、能大用的大臣将帅太有限。

  够得上分量的仅朱沆、钱择瑞等人,建继帝却又需要他们在中枢任事,不能身边连三五个能信任、差遣的大臣都没有。

  当然,许蔚的突然辞世,也令徐怀想到建继帝的身体状况也令人担忧――建继帝这几年以来,承受巨大的压力,日夜操劳所致;积劳成疾。

  七月时前往建邺觐见,郑怀忠与淮王府以及周鹤、高纯年等人,为立后及争荆湖南路制置使之位,暗中掀起不小波澜。

  徐怀当时也意识到朝廷很多大臣,就是担忧建继帝的身体状况,不想大越出现外戚挟幼帝之威而把持朝堂的局面出现,都转而支持淮王。

  建继帝最终没有用郑怀忠,而是用葛伯奕接替许蔚出任荆湖南路制置使,其实就是对周鹤、高纯年等人的妥协。

  虽说徐怀当时就注意到这点,但他并没有真正的重视起来。

  徐怀决定置身郑家与淮王府明争暗斗之外,除了他生性不愿意、不喜欢掺合到这种事情里去,更主要还是他总觉得建继帝的身体再差,也是正值年富力强的年龄,注意调养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在建继帝的身体问题上,史轸提醒过徐怀,当时徐怀没有太在意,史轸就没有多说――这次他带着信使送过来关于许蔚病逝的信报,冒雪赶到山庄来,也是再次提醒徐怀重视这个问题:

  “赤扈人即将征服党项,倘若陛下身体在某个时间出现问题,而新帝不能平稳登基,朝堂不能平稳过度,内部出现不可控的变乱,后果可能比汴梁失陷还要严峻、还要不可收拾……”

  徐怀当然清楚真要出现像史轸所说的这一情况,后果简直可以说是彻头彻尾、谁都不能力挽狂澜的大灾难,苦涩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史轸献策说道,“也不是完全做不了什么,只不过节帅需要取舍罢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归途

  溪水潺潺,树林里积满落叶,一只灰扑扑的野兔从树洞里钻出来,蹦跳到一堆枯叶上,红通通的眼珠子,警惕的朝四周打量。

  “嗖”的一支竹箭射来,贯穿野兔薄脆的头颅,小短脚在枯叶里踢蹬了两下就僵直住。

  蒋昂拿着一张简易竹胎弓走了过来,将野兔两只耳朵抓在手里提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颇为满意的说道:

  “还算有点肉,今天总算能打个牙祭了!干他娘,这才几天,老子都要饿成皮包骨了!”

  “还亏得蒋爷箭术高超!”几名同时从南蔡城逃脱的头目,这时候见树林也没有其他猎物,都从藏身处走出来。

  片晌后,负责警戒的赵善从远处的高树上滑下来。

  蒋昂问他:“看到什么?”

  “林子外有一道低坡,过去就有条两三百步宽的大河往南而去!”赵善说道。

  “那便是沮漳河,河道有这么宽,距离当阳城应该也不远了。赵善兄弟,你对荆州不熟,这当阳,便是汉末名将张飞喝断当阳桥的当阳,沮漳河畔还建有当阳亭纪念这事。干他娘――当阳后世就没有出几个英雄好汉,埋没了这当阳亭!”蒋昂恨气说道。

  从南蔡城逃出来,他们先从锁龙湖与西汊湖之间的水泽之间跋涉而过,赶到荆江与汉水之交。

  当时除了梅渡、浔津等地为南蔡兵马控制,鄂州水军看到洞荆贼军如此不堪一击,残部又狼狈从千汊浦逃走,起了抢功的心思,几乎是倾巢而动,整日游弋于荆江、汉水之中,凡有民船过去都要拦截下来盘查一下,顺便捞点油水。

  蒋昂、赵善等人没有办法从锁龙湖以南渡过荆江或汉水,只能起早摸黑,先赶到汉川北面的郢州境内,趁着郢州境内汉水河务松懈,劫了一艘渔舟渡过汉水,为逃过有可能大范围搜捕的追兵,横穿荆门县境进入荆山之中,再一路翻山越岭南下。

  好不容易走到荆山南麓的沮漳河附近,数人衣裳褴褛,有如乞丐――而寒冬腊月,山里草木凋零,鸟兽冬藏,他们找不到什么吃食,一路忍饥挨饿,半个月时间都有些饿脱形了。

  进入荆州当阳县境内,虽说诸多城池都在官兵的掌握之中,但这里距离洞庭湖更近,乡野早已为洞荆联军渗透。

  蒋昂最早就发迹于沮漳河之畔,纠结一伙兄弟劫掠荆州、当阳等地的商旅为生,之后为官府围剿得厉害,存活不下去,才转战洞庭湖之中落脚。

  他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

  众人也是到这时候才敢松一口气,却不知南蔡很早就将搜捕兵马收了回去。

  溪湾深处,蒋昂等人席地而坐,用从农户宅里偷来的打火石点起一堆篝火,将剥皮的野兔拿树杈子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叫众人食指大动。

  “爷,想啥呢?”赵善将一条大肥兔腿撕起来,小心翼翼洒上一些盐粒子,生怕漏了,拿干荷叶包着递给蒋昂,见他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问道。

  “这次不知道有多少兄弟逃脱,我实在没脸回东洲岛啊!”蒋昂将兔腿接过来,但想到这一战败得如此惨烈,身边就五六名大小头目跟随逃出来,顿时也不觉得这油滋滋的兔腿有多香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那徐怀被称为大越军神,败于他手,不算什么丢脸的事,”赵善劝慰说道,“且不管这次有多少兄弟死里逃生,我们是铁定跟着蒋爷您的。何况东洲岛还有几百名兄弟以及那么多的家小,唯蒋爷马首是瞻,蒋爷岂能将他们丢下不管?”

  “是啊,败给楚山军不丢脸,蒋爷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弃我们不顾啊!”众人也忙劝道。

  蒋昂定睛打量众人片晌,问道:“你们果真觉得俺老蒋败得不冤,不以为俺老蒋太过无能?”

  “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怎会拿话诓你?”

  赵善说道,

  “倘若蒋爷弃我们不顾,我们才真正不知道要何去何从,没有主心骨了啊!再说今日一败,罪责也不在蒋爷,实是三头领受那姓田的教唆,明明没有半点好处,却非要盘踞汉水以东不走;蒋爷您都跟他们急白过几次脸了。他们倘若能听进蒋爷的话,又何来如此惨败,咱们不是早回到东洲岛逍遥自在了?”

  其他人都不及赵善能言善辩,思路也没有他那么敏捷,乍听却觉得赵善所言甚对,跟着附和道:“赵善兄弟所言甚是,此败全怨不得蒋爷!”

  “对了,那日受讯问,楚山头目说田儒生乃是胡人的走狗,这事是真是假?天圣将军、三头领不会被他唬骗,暗中勾结胡人吧?”赵善提到田儒生,又说这次惨败纯粹是田儒生唆使胡荡舟盘踞千汊浦不撤所致,当即就有人想到那日在南蔡牢房里听周景所说的那番话。

  赵善说道:“是真是假,他日派人到赣州兴国县走一趟便知,但此时这非急务!”

  “是啊,我们现在这狼狈样,哪里管得了太多,”蒋昂说道,“赵善兄弟,你说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

  “我投靠蒋爷时日尚短,对洞荆军中的规矩了解不多,但我年少时犯事被充入禁军为卒,厮混十数年,有些龌龊事还是见到过一些,”赵善说道,“军中但凡有将卒战死沙场,没有几个人会想着将其身后之物,例如钱财等,转交其家小,多半是私下你分一点我分一点,吃干抹净。我现在就担心,此时赶回东洲岛未必会顺利啊……”

  赵善乃陈州宛丘人,早年犯事被充入禁军为卒,汴梁沦陷时,他随乱兵逃出汴梁城,之后转碾南下,千辛万苦在郢州天门山寻到逃难到那里落草为寇的乡族。

  洞荆军潜袭黄陂、汉川等地,赵善又随乡族一起投了盘龙寨。

  盘龙寨最多时聚集十数万人马,绝大多数都是滞留山川湖泽之间、赶来投附的饥民,赵善在其乡族之中,也仅是一个小头目。

  蒋昂在盘龙寨见过赵善几次,都没有怎么留意,但这次能从南蔡脱身,全凭赵善机敏过人,之后一路东躲西藏迂回绕行,蒋昂更看出赵善做事干练老到,武艺也是不凡,对他自是更为倚重。

  蒋昂性情粗鲁,却是不傻。

  三十六家组建洞荆联军之前,各家势力在洞庭湖、荆江之中,黑吃黑、为争地盘火拼,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蒋昂他自己就担心赶回老巢,但老巢所在的东洲岛,已经被他人鸠占鹊巢了。

  因此,他才更需要搞清楚,跟随自己逃回来的这几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来也巧,除了赵善与另一名小头目之外,被关押同一栋牢房里的七名囚徒,都是东洲岛的大小头目。

  虽说拉杆之后,这七八人跟随他打家劫舍最少也有六七年了,但这天下最难揣测是人心。

  倘若真有什么大杆子认为他已经死在千汊浦,将东洲岛以及岛上的家小都占了过去,这七八人以及赵善会不会跟着他将东洲岛讨回来,又或者干脆利落的转投别家字号,蒋昂心里还真没有谱。

  也是赵善善解人意,基本上帮他将话头都引了出来,蒋昂这时候也唉声叹气的说道:“倘若天圣将军误以为我等落入楚山手里无法脱身,照规矩是会别安排别家首领接管东洲岛的……”

  “我等不能脱身,东洲岛归入其他字号旗下,不奇怪,但我们都脱身回东洲岛了,其他字号将东洲岛交出来,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吗?”有人疑惑问道,不知道蒋昂在担忧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换作你,夹进你嘴里的肥肉,你愿意轻易吐出来吗?”蒋昂摇头愁着脸说道,“我身边只有你们几个弟兄,别人硬是不吐出来,我们还能奈其何?算了,算了,东洲岛这个字号也该散了,我们还是自此各奔前程,以免老蒋我误了诸位兄弟!”

  “蒋爷,你这是说什么话,”赵善站起来怒气冲冲说道,“你这是看不起兄弟们,是怀疑我们回去后有另投别家字号的心思?我赵善虽说一天都没有在洞庭湖里闯荡过,也不清楚洞庭湖里的规矩,但早年我赵善在河淮混迹江湖,谁若敢三心二意,都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蒋爷倘若不信我们,还请一刀剁杀我们拉倒!”

  赵善将一把半道偷到手的柴刀,从腰上草绳间拔出,扑通跪在地上,将柴刀高高举起:说道:“蒋爷若怀疑我等三心二意,请持此刀剁杀我等!”

  众人这才明白蒋昂在担忧什么,见赵善如此表态,当下也不敢稍有马虎,一并跪下来立誓道:“我等若有什么三心二意,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哎呀,我怎么怀疑你们?我实在是担心自己无能,再度牵累诸位兄弟!”蒋昂走过去,抱住赵善的双臂,将他搀起来,朗声说道,“不过,我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此番同生共死,也叫我真正识得众位待我是真仁义。倘若诸位兄弟不弃我,那我今日我们九人就正式结为异姓兄弟,回到东洲岛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第一百九十章 东洲寨

  “皇天后土在上,今日我蒋昂、江雄、赵善、张聪、刘福金……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堆土为案、搓草为香,蒋昂与赵善等八人在溪畔结拜为异姓兄弟。

  蒋昂年纪不是最大,再三推辞不过,居首。

  潜袭汉川并盘踞千汊浦,蒋昂从老巢东洲岛拉了一千五百余人马,大小头目有三四十人,但此时就剩江雄、张聪等六人,算是蒋昂的老班底。

  当然,蒋昂据东洲岛最初时也仅有一两百号人马。

  也是赤扈南侵之后,大量的饥民流徙荆南,兼之荆南屡屡加征摊派,底层民众不堪盘剥,屡屡抗捐抗税,地方矛盾激烈起来,孙彦舟、胡荡舟等人看到有机可趁,联合诸家势力在洞庭湖沿岸起事,东洲岛这才在这三四年间迅速壮大起来。

  早期的湖匪江寇,以逃犯、破产农户以及胆大妄为者为主,也有一部分是被裹挟入伙的渔民船户,彼此之间没有多紧密的血缘或乡邻关系,但在洞荆联军在洞庭湖沿岸起事之后,洞庭湖沿岸州县的底层民众,主要以宗族或乡族为单位,数十人或一两百人一伙,投附加入联军。

  河淮等地沦陷之后,数以百万的流民南下逃难,也基本上是以宗族或同乡同里的乡亲们一起相互扶持着南下――他们以宗族或乡族为单,则是更大规模的加入联军。

  江雄、张聪等六人,要么是南下流民的宗族首领,要么是洞庭湖附近州县拉几十上百名苦无生计的底层族众及家小投附东洲岛的头领。

  他们各自率领潜袭汉川的队伍这次在盘龙寨被打散了,就算逃归者廖廖,但回到东州岛上还能拉出两三百名壮勇,很多宗族、乡族都沾亲带故,甚至能说服更多的人马,继续对蒋昂忠心耿耿。

  却是东洲岛快速扩张就这三四年时间,原东洲岛蒋昂十数年一路拉起来的嫡系人马,这时候反倒不剩几个了。

  却是如此,蒋昂在没有摸清楚江雄、张聪等人的心思之前,在众人没有进一步捆绑到一起之前,哪里敢轻易回老巢东洲岛去?

  蒋昂性情粗鲁,但真没有两把刷子,早就被其他水寨势力吃干抹净,洞荆联军之中哪里还可能有他翻江龙与东洲寨的字号存在?

  不过,江雄、张聪等人此时也绝不拒绝与蒋昂结为异姓兄弟。

  一方面他们本就是东洲寨的人,蒋昂身手强横,性情粗豪,御下也相对厚道,颇能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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