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军外加驰援过来的楚山骑卒,总计四千人马,也来不及搭设浮桥,而是从灵宝、渑池征集三四十艘中小舟船,便来往摆渡,运送将卒、战马及有限的补给渡河。
河东(今山西省大部)中南部地区夹于吕梁山与太行山之间,其间又有太岳山、王屋山等雄奇山脉横峙,从北往南分割成晋中(太原、汾州)盆地、上党(泽州、潞州)高地及河中(临汾盆地)三块相对完整的地形。
河东路治所在的太原城,位于晋中盆地的北口,乃山河之大隘,太原城不下,所有进入河东的赤扈兵马,都谈不上安全。
因此,赤扈西路军即便派遣数万降附兵马,南下河淮配合东路军主力作战,但其主力还留在晋中盆地的北部,将太原城重重围困住。
赤扈人在河东路南部的泽潞晋蒲等地仅派遣少量兵马,以牵制仍据守城寨不降的大越兵马为主。
即便预料到赤扈人的东路军主力,在撤到黄河北岸之后,会从孟州、卫州往东,从太行山东麓的河北大地,一路往北撤回到河北北部或燕京府,即便预料到仅有萧干、曹师利、岳海楼诸部降附军会直接穿过太行山南段峰岭,退往上党(泽州、潞州),或经上党,退回到太原附近,与西路军主力会合,但守陵军也没有办法直接咬住。
在黄河中游的北岸,中条山、历山以及太行山南段峰岭一字排开,形成河东路的南部屏障,仅有有限的几条通道可以穿过这些峰岭,进入河东路的南部腹地。
守陵军倘若直接衔尾北上,很容易就会被降附军堵在轵关陉或太行陉等太行山南段山脉的峪道之中。
这时候赤扈东路军仅需要少量骑兵回驰,就能给他们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还有一点就是,守陵军倘若想直接衔尾北上,就要等到赤扈人以骑兵为主的东路军从太行山南段山脉与黄河之间的孟、卫等地撤走之后,才有机会渡河。
真要拖到那时,朝廷早就接二连三有新的旨意传来,将令他们陷入进退失据的两难境地。
直接衔尾北上行不通,最终决定即刻从崤山以西的茅津渡渡河,从中条山与历山之间的虞坂道北上,进入蒲州境内。
抵达汾水沿岸之后,倘若仅仅驱逐蒲晋等州境内的小股虏兵尚不过瘾,还想着直接去咬虏兵主力,他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沿汾水北上,翻越临汾盆地北部的韩信岭,进入晋中地区,在那里将遭遇到赤扈西路军主力;一是沿沁水东进,穿过太岳山进入泽州西部地区,要是行程够快,将能袭扰萧干、岳海楼、曹师利等北撤降附军的侧翼。
很显然,徐怀还没有狂妄到真要去招惹赤扈西路军在晋中的主力骑兵,他之前已安排数十人马提前渡河,但主要前往位于王屋山、太岳山之间的沁水县境内侦察。
这次渡河,主要还是尝试从北撤的降附军侧翼寻找战机。
渡河兵马分前营、中营、后营、翼骑营四部。
目前前营军、中营军、以八百楚山精锐为主以及与以张雄山为首的北撤契丹骑兵组成的翼骑营都已经渡过黄河。
徐怀则与景王赵湍、钱尚端以及女扮男装的缨云郡主、萧燕菡等人,乘一艘中型渡船渡过黄河。
萧燕菡身穿铠甲站在甲板上,她不想要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用烧焦的松枝将细腻得过分的脸蛋涂黑。
她身形原本就比绝大多数的大越男子要高、要挺拔,此时又全身包覆坚甲,腰挎长刃、手持重锋战矛,形貌与男将并无多大的区别。
萧燕菡有着碾压绝大部分男将的气力,而这一年来契丹并非龟缩于西山毫无作为,萧燕菡与诸将率部翻山走岭,打击西山以及阴山南麓那些意志动摇、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在西山生存的势力也绝不手软——萧燕菡的武技才算是在数次生死作战中得到淬练,已非吴下阿蒙。
萧燕菡看着眼前滔滔东流的浑浊河水,心思却飞过重重崇山峻岭,也不清楚陈子箫快马驰行,赶回西山后族人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景王率守陵军渡河北上,袭扰北撤虏兵,并策应被围的太原城,可以说是徐怀为挽留大燕残族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萧燕菡心里很清楚,倘若景王此番冒险成功,不要说成功立嫡了,哪怕是正式获得统兵权、得以坐镇一方,就将有能力推动南朝接纳大燕残族的依附。
她的族人就不需要再夹在西山进退失据、寝食难安了。
大燕残族无论退入顾氏所守的府州,还是进一步在府州渡过黄河,进入地形更有利于防守的麟州、延州等地,都是不错的选择。
甚至直接在府州伐木造舟南下,参与汾水下游城池的防御,也无不可。
然而信任的沙丘,并非一朝一夕便能促成。
在南朝两次北侵战事之后,她的族人还会相信南朝所释放出来的善意吗?
再者,景王赵湍真有能力说服越廷以及涉及的地方势力接纳大燕残族进入吗?
而景王哪怕得以坐镇一方,也不代表能最终争嫡成功,更不代表南朝能抵挡住赤扈骑兵的侵袭,大燕残族南附,真是正确的选择吗?
萧燕菡她自己对此都深深怀疑,然而看向徐怀与景王赵湍并立、厚重如山的背影,心里暗忖,即便族人最终决定西撤,她也要率一部分人马留下来,看这个男人能不能创造奇迹。
景王赵湍原本想着将长女缨云送往蔡州或直接隐姓埋名先暂居楚山,但逃出汴梁后,经历劫难的缨云却不知道离开父王身边,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有什么着落。
看到那么多人激烈反对,缨云也知道渡河北上将是九死一生之旅,但越是如此,她越坚决的要求跟随渡河北上。
倘若注定灭亡不可避免,她宁可死在父王跟前,而不是独在异乡,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渡船靠上渡口,绵延下了半天的雨终于收住了。
天还阴着,徐怀转身看河水多少有些汹涌之势,应是上游这几天的雨水更为充沛,经山川汇集进入黄河使水流越发湍急。
虞坂道虽然是横穿中条山与历山之间的山峪、峡谷,但这条要道连接陕州茅津渡、中条山北麓的蒲州盐池,每年有数以十万石计的食盐,从蒲州晒制后,经虞坂道、茅津渡,通往河淮等地。
虞坂道历代都有修缮,为便蒲州之盐南下,蒲州与陕州平陆之间的道路都铺上青条石,与寻常意义的山道野陉完全不是一回事,比寻常官道、驰道还要便于车马驰行。
徐怀他们登岸后,待要赶上正往平陆城方向行军的中营军队伍,这时候看到一艘轻舟没有照着正常的渡河次序、队列,从南岸渡口快速往北岸这边划来。
这种轻舟快船常为报信便利,不会受渡河队次约束。
他们既然已经渡过河来,即便汴梁有圣旨传来,他们也不可能回头了,徐怀陪同景王赵湍、钱尚端犹有闲暇的站在渡口看着轻舟驶来,很快看清楚是守陵使乔继恩站在船头挥手,也不知道他带来什么消息。
“殿下,老臣想明白了——山河破碎,臣深受皇恩,怎么敢置身事外,坐看殿下渡河行险?老臣在巩县是老糊涂了,就满心想着不能让殿下轻涉险地,却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请殿下允许老臣伺候鞍马!”乔继恩跳也似的上了码头,不顾石板上积有雨水,“扑通”一声便跪在景王赵湍面前,恳求同行。
“这些家伙总算想明白过来,与其贪生怕死留在巩县也难逃朝堂责罚,还不如赌一把从龙之功!”萧燕菡站在徐怀身边,看乔继恩以及随后上岸来的陈由贵、顾大钧等人如此惺惺作态,撇嘴说道。
徐怀微微一笑,乔继恩、陈由贵、顾大钧等人起初强烈反对渡河北上,争执之下他们决定留在巩县,没想到他们还是想明白过来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渡河搏一把,而非孤苦零丁的被扔在巩县……
第一百零四章 附从
这两个多月来,于乔继恩、陈由贵、顾大钧等人而言,所经历的事宛如做了一场噩梦。
初闻虏兵南寇,他们以为巩县偏于一隅,他们又以守陵为责,战事应与他们无关,谁曾想转眼过后景王在楚山骑兵的护卫下驰来巩县,二话不说就从他们手里夺走守陵军的兵权及巩县的防御权。
继而数倍敌军围城强攻,城下积尸如山、血流如河,最终坚持到西军援师驰至,解巩县之围。
景王赵湍与周鹤、苗彦雄、郑怀忠等人对是和是战、是缓战是急战争论激烈,有些为血腥战事惊吓住的乔继恩等人,心里当然希望周鹤、苗彦雄稳扎稳打、处处以谨慎为念。
他们以为有十数万西军健锐为后援,只待朝廷与赤扈人议和,他们就能彻底的化险为夷。
他们从骨子里都满心希望赎买能换得赤扈人撤兵。
谁能想到此时看到赤扈人在达成和议之前就已经有撤兵的迹象了,景王赵湍竟然受徐怀蛊惑,要渡河追击北撤之虏兵?
乔继恩他们怎么可能不反对?
就算将他们碾成骨头渣子,都能找出无数个“不同意”来。
然而周鹤、苗彦雄、郑怀忠等人都阻拦不住,他们反对更是于事无补,乔继恩就想着他们是守陵官,以修缮皇陵的名义留在巩县,从此就能置身事外。
然而在景王赵湍率守陵军开拔之后,乔继恩去找周鹤、吴文澈等人商议修缮皇陵之事,叫郑怀忠手下一名谋士嘲笑怎肯轻弃从龙之功,才猛然惊醒过来。
除开胡虏南侵,他们已卷入夺嫡之争了。
他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景王赵湍渡河北上倘若遭遇不幸,他们虽说不能完全推卸责任,但这些他们还能承受;这也是他们之前所考虑的后果。
然而现在最关键的那层窗户纸叫郑怀忠手下的人捅破开,乔继恩就得考虑景王赵湍渡河北上没有出事,甚至还得势的情形了。
到时候,仁明殿(端恭皇后陈氏所居)会轻饶了此事?
到时候仁明殿及端王、鲁王一系必然会从守陵军去留之事找破绽、抓把柄。仁明殿或许一时拿已经渡河北上、声望一时无两的景王无可奈何,但越是如此,他们越难逃过仁明殿的迁怒、打击。
即便他们能将责任都推景王的身上,但一个“无能而使景王坐大”的评价,就注定他们至少会被扫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度过残生。
然而事情反过来说,景王赵湍意在争嫡,那他渡河就不大可能会逮住虏兵头铁乱莽,其意应在建立声望、威势,成为朝中主战派的领袖。
他们倘若跟随渡河,守在景王身边,实际并不会太凶险。
倘若景王最终争嫡成功,那他们可就是从龙之功啊!
乔继恩这时候才陡然想明白过来,邓珪、胡渝、杨祁业等人都是客将,是奉胡楷之令前来巩县增援的,完全可以拒绝听令景王的命令,怎么这么爽快跟着渡河北上了?
更不要说徐怀还以乡兵的名义,擅自从楚山调来数百精骑了……
说到底这些都是聪明人啊,甚至郑怀忠手下的谋士都看得清清楚楚。
偏偏他叫鸡屎糊住眼、叫猪油糊住了心,愣是拖到这时都没有想明白过来。
想明白这些后,乔继恩拉上陈由贵、顾大钧等人,径往茅津渡赶来亡羊补牢,修缮皇陵之事,也都丢给洛阳府——这个节骨眼上,与周鹤、吴文澈等人的关系搞恶,守陵军又被景王赵湍拉走,他们也筹措不到钱粮、役工修缮皇陵的,都扔给吴文澈(洛阳府),洛阳府反倒不敢什么都不做。
景王颇为感慨地眺望远处的茫茫江天几眼,神情有些恍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赶忙上前要将乔继恩等从湿地里搀扶起来,说道:“乔大官、陈将军快快请起,赵湍担不得此礼——拯天下之危厄,匹夫有责,我等更责无旁贷,但守护皇陵也非等闲之事……”
“请殿下恩允老臣鞍前马后伺候!殿下不同意,老臣…老臣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乔继恩挣扎着不肯起来。
“这是撒上娇了呦!他一把年纪,也不怕将鸡皮疙瘩都抖下来!”萧燕菡站在徐怀身旁,低声吐槽道。
徐怀见萧燕菡将他想吐的槽先吐了出来,抬脚踢了她一下。
“我答应你便是,乔大官快快起来,小心湿了衣袍染上风寒。”在钱尚端的帮助下,景王赵湍将乔继恩、陈由贵等人搀扶起来说话。
徐怀为了保证楚山的纯粹性,不可能看得上乔继恩、陈由贵这些投机分子,但景王赵湍情况不同。
景王赵湍手书一封送往蔡州,胡楷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徐怀以乡兵名义从楚山调走八百精骑,胡楷没有阻拦;而询问胡渝、杨祁业对渡河的态度,他们也只是表示之前奉命来援巩县,蔡州防御使府就着令他们听从景王赵湍的命令行事,在有新的命令过来之前,他们依旧听从景王赵湍的军令行事,不作他想。
胡楷作为封疆大吏级的人物,对景王赵湍如此坚持,可以说是殊为难得,但景王赵湍身边犹是缺乏能直接差遣的人手,或者说景王赵湍的嫡系力量还很弱。
现在胡渝、朱桐都在景王赵湍手下任吏,但之前乔继恩诸事不配合,守陵使司所辖的属吏都不协办军务,钱尚端带着胡渝、朱桐等人,天天顶着熊猫眼处理三千人马的吃喝拉撒,只恨分身乏术。
统领兵马,从来都不仅仅是冲锋陷阵这么简单。
三千人马的吃喝拉撒,需要一个严密的后勤体系才能保证旺盛的战斗力。
之前在巩县,粮秣等物资都依赖洛阳府供应,钱尚端仅需要负责诸营分配,但携带少量补给渡河,就不要指望周鹤、吴文澈等人还会保障后勤。
渡河之后,他们就需要从汾河沿岸还没有陷落的城寨筹措粮秣等作战补给物。
与地方的交涉、粮秣的清点、移交、运输、分发,种种琐碎之事,不可能推到张辛、余珙等统兵将领头上,钱尚端是真真的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
景王赵湍身边是太缺人了。
乔继恩、陈由贵他们现在想明白过来了,带着人来投,景王怎么可能拒之门外?
之前兵权被夺,乔继恩、陈由贵心怀怨气,与隶属于守陵使司的属吏以及一批妨碍张辛、韩文德、余珙等人掌握守陵军的指挥使、都将,都被景王赵湍踢到一旁坐冷板凳。
即便这时不是所有人都开窍,但乔继恩、陈由贵还是带着二十多名嫡系亲信渡河来投。
现在出了新的状况,景王赵湍下令后营军继续渡河,将徐怀喊过来商议妥善之策。
徐怀建议乔继恩、陈由贵两人里需要留一个在巩县。
之前乔继恩、陈由贵他们强烈反对渡河、选择留在巩县,徐怀当时不觉得他们跟周鹤、苗彦雄及乔继恩、陈由贵两系关系都搞恶之后,他们强行率领守陵军主力渡河,还能在巩县保留有什么影响力。
所以之前就完全没有指望洛阳这边能提供什么后勤上的支援,就考虑在渡河之后,后勤补给等一切事都就地解决。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乔继恩、陈由贵两人都愿意附从,这就意味着景王赵湍可以继续以守陵使司的名义行事。
这会带来极大的便利,包括在京西北路继续招募健锐,为守陵军补充后备兵员,也可以将受伤将卒撤回到谒皇岭北麓大营休养,同时也能以守陵使司的名义,从地方上募集粮秣车马等物资,补充前线的消耗。
大义名份不是说说而已的,这意味能迅速处理好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保证钱粮物资的高效运转——缺了这个,守陵军渡河之后,又没有找到一处可以依赖的根基之地,很多事情会极其困难、麻烦。
而大越朝中多怂货,但民间绝不乏血性抗争力量。
徐怀预料景王赵湍渡河之后,消息传开,有可能吸引一些民间武装(乡兵)渡河来投,这也需要守陵司使留人在巩县等地进行妥善的安排。
再一个,景王赵湍将守陵军及守陵使司的人马都带走,将赵家列祖列宗的皇陵丢给地方,哪怕情势在紧迫,在以孝道为先的当世也是易为世人所诟病。
最终商议下,原本就是宦臣出身、对政事更为擅长的乔继恩留在景王赵湍身边,协助景王赵湍、钱尚端处理诸种繁琐事务,乔继恩带过来的十数侍吏,也都允入行辕;安排陈由贵带一部分属吏、军卒返回巩县继续主持守陵使司及谒皇岭北麓大营……
陈由贵他是百般不愿。
这时候不管怎么看,都是留在景王赵湍身边更安全,而不是回到巩县去跟周鹤、苗彦雄、郑怀忠等人打交道,去面对朝廷可能有如雷霆一般的追责。
最后还是景王赵湍百般保证,会将一切干系都担过去,还将陈由贵的长子陈析及顾大钧一并留在身边充当侍卫,才说服陈由贵最终留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前哨
低沉的乌云笼罩在涑水北岸的平野之上,十数甲骑策马而行,在一座残寨前勒住马。
马背上的骑士无声的盯住残寨中还在滚滚燃烧的烈焰,黑烟升腾而起。
残寨不足一人高的土围子,在临近涑水河的一侧,被扒开一道大口子。
寨墙缺口处散落七八具衣衫褴褛的尸体。
残寨在临近官道的一侧,乃是其主寨门所在,从主寨门往官道方向则有上百具尸体倒伏在萋萋野草之中。
从种种痕迹不难看出,一队虏兵沿着河滩地从东南往西北方向行走,而在虏骑从西侧越墙杀入寨子,有相当一部分村民及寨丁从东面寨门仓皇出逃,但却被静候于两翼的小股虏兵包抄、夹攻,绝大部分人毫无抵抗的,都被屠戮在官道之前的田野里。
当然,也应该有相当多的村民都没有机会逃出来,在寨子里就惨遭屠戮。
晋西南有一百多年没有经历过血腥战事,又因为临近大越财政极倚重的盐池,但凡盗贼冒头也会严厉打击,村寨坐享太平,没有太强烈的忧患意识——这点跟徐怀他们之前在巩县强袭的清泉沟寨类似,寨墙低矮单薄,年久失修,看缺口的痕迹,仍是拿带铁钩的绳索扒住土墙,用几匹马就直接拖塌出缺口来。
而从种种痕迹看,突袭村寨的虏兵人数很有限,可能都不到三十人。
在虏兵驰远后,之前得以逃脱的村民也陆续有不少人返回来,他们站在满地尸骸、熊熊燃烧的茅屋草屋前,有人失声痛哭,有人跺脚锤地,有人则是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灾难。
很快有村民看到有新的一队骑兵靠近过来,以为是虏兵杀了一个回马枪,有人惊慌往相反方向逃走,有人麻木的站在地上,也有十数人捡起地上散落、虏兵不屑一顾的简陋兵械,满心愤怒与恐惧,聚集在一起,准备迎接虏兵再次杀入寨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