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七说及六路领粮人马停聚黄龙坡驿之事,陈子箫就意识到事态不会再照他所设计的那般发展。
他不相信自己的真正身份已经暴露,但身为招安降将,甚至对岳海楼阳奉阴违,也极可能不会再受信任。
而倘若郭君判、潘成虎他们被捉住交待出受怂恿之事,郭仲熊很可能会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将他关入大狱,但他此时也无意从草城寨逃走。
叩门声响,陈子箫从惆怅的草原乡梦中醒过来,披衣点着烛火,打开门见是曾润、朱孝通陪同岳海楼走进来。
很显然曾润、朱孝通亮出蔡府的招牌后,朱广武无意阻止或干涉他们在草城寨进出,只想着能尽快平息事端――大多数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大风波。
“虎侯过来了……”陈子箫平静的请岳海楼三人进屋坐下。
“我好像并没有正儿八经的介绍过自己,难道朱孝通跟你提及过我的身份?”岳海楼盯住陈子箫问道。
“蔡府能叫朱管营及曾先生都毕恭毕敬的岳爷,除了虎侯之外,我也想不出有第二人了,”陈子箫在床榻前坐下,说道,“虽说受招安还不满半年,但从在桐柏山得郑先生找上门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为蔡相效力,所以蔡府以及西军的一些情况,便用心多了解了一些,要不然也不会自以为是做下这等蠢事了!”
“哦,你也知道你有些事做得太愚蠢了?”岳海楼问道。
“虽说我大越一旦发兵北进,必将势不可挡,岚州吏治好坏实在无关紧要,但我就想着要是能有机会整饬,到底也是件锦上添花的事――便暗自揣摩虎侯也应有此意,怂恿郭、潘等人找机会闹一些事端。当然,我最初想着他们进岢岚城,在粮料院看到陈粮烂谷借题发作,那样诸事应该都会在虎侯的控制之下,不会闹到岚州各地的牢营、厢军驻营都人心沸腾。可惜,我自谓聪明,却被聪明反误:我一没有想到郭、潘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愚弄,二没想到夜叉狐竟然会与郭、潘联手,以致竟成这样的僵局。虎侯倘若觉得对郭仲熊无法交待,子箫愿承担所有罪责――事实也是如此!”
第二十六章 罪问千古
“你……”
曾润气得鼻窍冒烟,他没有想到岳海楼、朱孝通在岚州石场牢营里早就注意到囚徒及厢军兵卒有借粮谷事啸闹的迹象,却没有知会他一声,更无意提醒郭仲熊。
他更没有想到陈子箫也知道此事,非但没有想着要派人跟他说一声,竟然还暗中怂恿郭君判、潘成虎那两个蠢货,想推波助澜将事情闹得更大。
倘若事情真如陈子箫所预料,郭君判、潘成虎等人进入岢岚城大闹粮料院,就要好处理得多:
一方面城池能第一时间封闭起来,能将消息限制在岢岚城里,不至于叫诸牢营、厢军驻营都有不稳的迹象。
另一方面司理参军钱择瑞、厢军都指挥使葛槐、州判王高行、录事参军荀延年、司兵曹事岳庭道他们自己以及家小都在岢岚城里,他们为自己安危着想,都有可能倾向附从郭仲熊用严厉手段弹压,而不是现在为了推诿他们的责任,拖延着不同意郭仲熊出兵对停聚黄龙坡驿的囚卒进行弹压。
然而现在是什么状况?
五百多囚卒以郭君判、潘成虎为首,扣押驿丞及吏卒近三十人,占据黄龙坡驿闭门自守。
而分散岚州县及城寨的牢营、厢军驻营得知消息后,也都躁动不安,凌晨之前就有不少打砸事件发生。
虽然形势暂时还能控制住,但谁都不知道不能让事情这么拖延下去。
而此时出兵赶往黄龙坡驿进行镇压,事情也有太多变数。
五百多囚卒会不会放弃黄龙坡驿,往西逃往管涔山的群岭之中?
赶在禁军大举集结伐燕之前,岚州这边先来一场剿匪作战,曾润想想都要疯掉。
倘若五百多囚卒据守黄龙坡驿,禁军又一时半会不能强攻下来,叫岚州境内的囚徒、厢军将卒人心越发急躁,谁知道事态会不会越演越烈,最后像火山一般来个总喷发?
到时候还伐个毛燕?
岚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跟这件事沾上边,都等着人头落地吧!
到时候力主伐燕蔡相也绝不可能再独善其身,最轻也是会被驱赶出汴京!
想到这里,曾润背脊吓出一身冷汗来,愕然看向岳海楼,问道:“这一切都是王禀老儿的算计,他是要不惜搅黄伐燕大计,也将蔡相拖下水?”
“慌什么?”岳海楼瞥了曾润一眼,说道,“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一步呢,王禀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我慌什么,还不是你擅自主张,将事情搞成这样?曾润心里怨恨的想着。
岳海楼背着手站在屋里,烛光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脸笼罩在黑暗中,而硕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陈子箫心里也微微抽紧。
虽说他不虞自己的身份暴露,但只要岳海楼或郭仲熊派人去找郭君判、潘成虎,两相印证,必能发现他说辞里的错漏、破绽。
“诸事皆是我犯蠢所致,我愿去黄龙坡驿劝郭君判、潘成虎弃械投降。”陈子箫握紧拳心说道。
“谁能信你?”曾润这一刻终于控制不住,低声咆哮起来。
郭君判、潘成虎聚拢五百多囚卒占据黄龙坡驿,曾润觉得郭仲熊发疯了,才会同意放任陈子箫跑去跟郭君判、潘成虎会合,这他娘事情还不够乱吗?
“我倒是想让你去试一试,但恐怕很难说服郭侍制信你啊。”岳海楼转过身来说道。
他到岚州来没有明面上的身份,岚州诸事的处理,最后还需要郭仲熊点头才能施行。
这事他们从头到尾都将郭仲熊蒙在鼓里,谁知道郭仲熊心里会有多恨他们?
“朱将军到草城寨之前,参与此事的邬七便第一时间赶来给我报信,想我参与其事,但我将他扣押下来了,正准备找机会交给虎侯,”陈子箫说道,“即便郭侍制那边,或许要请王禀陪我们走一趟。我的想法跟虎侯一样,认为王禀即便有闹一闹的心思,也不可能真看岚州事态彻底失控……”
曾润、朱孝通当然知道将王禀一起拉过去见郭仲熊,多少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既然这一切王禀就是始作俑者,他们不觉得王禀会乖乖听话。
岳海楼沉吟片晌,打开门扉,跟站在院中的人说道:“你们去告诉朱都尉一声,就说我要从草城寨带两人走!”
……
……
石场官舍简陋到四壁漏风,虽说初秋时日,漏些风来,甚是凉爽,但吹得火烛摇曳,叫人心烦。
事变发动后,徐怀不会额外派人随时过来给王禀通禀事态的进展,但王禀、卢雄入夜前还是了解到事态的大体进展;朱广武赶到草城寨,除了派出禁军将卒加强草城寨及牢营的守卫外再无过多动作,王禀、卢雄也能推测岢岚城诸官吏此时互相推诿反应。
不过,他们对事态最后会走到哪一步,却全无预料,也不觉得徐怀他们真能将每一步事态发展掌握到妙至毫巅的地步。
即便王禀认为事态彻底失控,令伐燕之计流产,对大越或许都不能算是坏事,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必将是身败名裂。
要说他能坦然面对这一切,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谁啊?”
官舍大院外传来“嘭嘭嘭”叩打院门的声音。
唐盘、徐心庵、唐青、殷鹏、郑屠都随徐怀在黄龙坡驿,不过还是留了两人,照料王禀、卢雄安危。
听到有人粗鲁的叩打院门,大有不开院门就砸开的架势,这两人也都手执佩刀走到廊前,盯住院门喝问。
“打开门,将来人请进来。”王禀从屋里走出来,吩咐说道。
两名老吏颤巍巍的又多点两支火把,叫官舍院子里更亮堂些;王禀叫跟事情没有牵涉的老吏都回屋里去,不要理会院中事。
“岳海楼!?”卢雄看见岳海楼负手与陈子箫、曾润、朱孝通、孙沉等人走进来,也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问道,“这些天藏在丁字号牢房里的那人,是你?”
“我就说王相公、卢爷不是好欺瞒的人,”岳海楼跟身后朱孝通、孙沉笑着说了一声,又径直走到檐阶前,丝毫无视王禀、卢雄身边的两人,说道,“有人说王相公拼得身败名裂搞这么一出,就是要将蔡相拖下水,我觉得远不至于此,却不知我有没有看错王相公……”
卢雄知道此时发生的一切即便还符合他们事前的预料,但王禀内心所受的煎熬却不可能稍轻,也很难堪于面对岳海楼咄咄逼人的质问,他走前半步,将岳海楼挡住廊阶前,不叫他走到廊下来,说道:
“岳海楼你既然一直藏身牢营里,想来从头到尾对石场内外的动静都看在眼底,想必一切也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何必此时跑来置喙?”
“当世谁敢狂妄到真以为能将一切尽在掌握中啊?又或者说王相公狂妄到真以为拼得身败名裂使事态彻底失控,将伐燕之计毁于一旦,真对大越社稷利大于弊?”
岳海楼负手站在廊前,说道,
“王相公流贬唐州,我当时没在汴京,不然一定会挡住不叫郑恢他们轻举妄动,但可惜他们并不识得王相公的心胸。我当时不在汴京,是陪大公子使燕,之后大公子从燕上京临潢府返回汴京,我特意到大鲜卑山走了一趟,以致拖到今年初才辗转返回汴京。王相公可想知道我到大鲜卑山西麓看到什么吗?”
王禀一直想了解契丹人与赤扈人在北线的战事具体情况,但奈何朝中派出好几拨密使,要么途中遭受诸多意外,音信全无,要么历经千辛万苦抵达赤扈人的王帐所在,沿途所能窥得秘辛极为有限,远不足以全面的评价赤扈人的军事实力以及他们在北线跟契丹人对峙的情况。
王禀没想到岳海楼竟然亲自潜入赤扈人与契丹人的腹心地,忍不住关切的问道:“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的情形,契丹人旧属的西北诸藩部应该都已经投附赤扈人,契丹人最强的御帐亲军、宫分军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利用早年在大鲜卑山西麓所修筑、用来约束西北诸藩部的边墙、城砦,构筑拱卫其上京、中京腹心地的最后防线,但这条防线却也脆弱得很,”岳海楼说道,“一旦契丹人在大鲜卑山西麓的防线彻底失守,赤扈人的铁蹄随时会南下。在岳某人看来,眼下实是我朝夺取燕云故地、完善北部防线的最后机会!王相公,你现在还以为不惜身败名裂,也要阻止伐燕之计,是为大越着想,就没有想过此举会令你成为大越的千古罪人吗?”
王禀失魂落魄的抓住门框,勉强没有瘫倒在地,颤声问道:“契丹人的北线真已脆弱到这一步吗?”
“我大越兵马从岚州沿恢河北进在即,王相公可有看到契丹人从北线调一兵一卒填补进其西南道?”岳海楼盯住王禀惊惧的眼睛问道。
陈子箫这一刻颤声说道:“王相公,且不管你与虎侯之前如何算计,当务之急我们应立即去见郭仲熊,使事态不再发酵恶化下去。倘若真坏了伐燕大计,我等都要成为大越的千古罪人啊!”
第二十七章 黄龙坡驿
“好!好枪!”
次日晨起,黄龙坡驿院落里,便不时传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最为宽敞的官厅前院,不仅角落里,连墙头以及隔壁庭院里的榆槐树头都骑满囚卒,就见王孔居中而立,将一杆蜡木长枪在手心里掂量两下,便仿佛从草丛深处猛然窜动的毒蟒,随着他腰腹起伏,便往院中旗杆一人高处所贴那张当靶心的黄纸攒刺过去。
黄纸柔软,寻常人使枪只能扎透过去,但王孔这一枪扎下,那张黄纸却是四分五裂从旗杆上崩落,而旗杆上却未留半点痕迹。
这种劲力收放自如到毫巅的境界,没有极高天赋并在大枪上浸淫十数二十年之久,是断然做不到的;诸多囚徒、囚厢兵卒看到这一幕也都喝彩不已。
倘若以长枪对战,徐怀以天生神力还要略胜王孔一筹,但单纯在枪术上的造诣,却还没有达到王孔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暗感风云交会之际,大越几乎将淮河以北这几年作奸犯科的囚徒,都刺配到岚州等地来,还真是不乏藏龙卧虎之辈。
为了有事可做打发时间、稳住数百囚卒躁动不安的心,也为了让诸囚卒能更好的听从约束,徐怀一早就特地让唐盘安排临时担当讨粮军诸都将、节级的将吏,当众展示各自的武技或捉对比斗。
王孔心里也希望众囚卒能收敛内心的躁动戾恨,显露枪技有震慑之意,自然也是毫无保留。
唐盘、徐心庵、殷鹏、唐青没有徐怀那般天生神力,在枪术上的造诣更是要差了一筹,但他们在年轻一辈也是有资格称得上后起之秀的,展示枪技刀术,比燕小乙、沈镇恶还要略强一筹,也是赢得阵阵喝彩。
孟老刀、杜仲还没有窥破郭君判、潘成虎是受人操控的傀儡,心想他二人作为桐柏山的老人,郭君判、潘成虎将队伍拉起来却仅安排他们做副都将,原本心里还有些埋怨,此时则都无话可说。
朱承钧犯事之前,在邓州乃是豪侠级的人物,声望比他们高、身手比他们强,连副都将都没有混上,他们还能说什么?
整个上午,也就周钦光、袁惠道、许忠三人最是心虚,但他们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厢军将吏,而大部分人并没有立竿子造反的心思,他们能得任都将,别人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徐怀昨日以破锋刀力斩光头囚与青蛇二人,足以震憾人心,他整个上午就捧着破锋刀,或挨着廊柱而立,或坐在栏杆上打瞌睡,看似惫懒无比,却一直都暗中观察众人的身手以及展示武技时不自觉的性情流露。
“我要找你比试!”将到午时,却有个黑脸汉子再也忍不住,像樽铁塔似的走到徐怀跟前,瓮声邀斗。
“牛二,你要跟我比什么,青蛇让我杀了,你心里不爽?”徐怀睁开似睡未睡的眼睛,将嘴里嚼着的草茎吐出去,看着黑脸汉子问道。
徐怀在数百讨粮囚卒之中,身形也可以说是最为健硕几人之列,但他锤炼武技、打熬筋骨已经达到刚柔相济的层次,筋肉远不像以往那般僵硬,反而更见坚韧,身形也就看上去相对修长起来。
然而黑脸汉子走过来,徐怀就好像看到一年前的自己,身形不比他稍矮,两手真正是有钵头大的拳,这时候就穿一件短褂子,臂膀露出铁疙瘩似的筋肉交错盘结着,又是一个天生神力的人物。
事变之前,将黄花坡牢营、黄犊崮牢营的囚卒都拉到一起喝酒,徐怀就注意到牛二的存在;唐盘他们也很快就将牛二的底细暗中了解一遍。
牛二与青蛇都是从淮南西路寿州刺配到岚州,然后给安排到黄花坡牢营参加边墙修造的囚徒,这人年纪也仅有二十三四,脑筋有些像榆木疙瘩,犯事之前就跟着青蛇打家劫舍,到黄花坡牢营也事事都唯青蛇马首是瞻。
青蛇身手谈不上多强,却能在黄花坡牢营囚徒里横行霸道,黄花坡牢营每回都是他率领囚卒协助厢军都将周钦光进岢岚城领粮,除了他心狠手辣,平时多加打点狱吏外,牛二对他言听计从,甘当打手,也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说实话,昨天就算青蛇不犯淫戒,徐怀也会想办法将他剔除出去或找机会除掉。
徐怀还以为他昨日当众斩杀青蛇之后,这头蛮牛便会气愤不过站出来,却没想他能忍耐到这一刻。
“青蛇应该死,但我不能不替他报仇。”牛二一是一、二是二的说道。
“你打不过我怎么报仇?”徐怀问道。
“我杀不死你,让你杀死,我便不用想这些。”牛二直脑筋瓮声道。
徐怀将破锋刀搁栏杆上,走到廊前,捡起一根蜡木杆,沉身怒喝一声,虎扑跃步连跨三步,将全身劲力激发出来,蜡木长杆这一刻也在他手里抖成一条直线,往前猛烈刺去。
前面没有枪靶,空气却陡然炸出一声厉啸,随后徐怀将炸断掉一长截杆梢的蜡木长杆扔到牛二跟前,不屑的说道:“你凭什么跟我斗?”
王孔使枪裂纸而不伤旗杆半分,可以说是枪术臻至毫巅。
徐怀空刺却能炸断杆头,却是惊人枪术与一身神力结合到毫巅的展露。
单这一手功夫,在场数百囚卒便没有一人敢说能毫不花巧的、从正面堂堂正正的接住他这一枪。
牛二脑筋有些笨拙,却也知道他远不是徐怀的对手,闭起眼睛说道:“我打不过你,你杀了我吧!”
“你不是也天生神力,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能将那只石轱辘掷得比我远,便算你打得过我!又或者说我先做个示范,你哪天觉得自己能将同样重的石轱辘掷得比我远,再来找我替青蛇报仇?”
黄龙坡驿主要用于军驿,官厅院子里有好几个练力的石滚子,徐怀指的那只足有两百斤重。
厢军将卒多羸弱,但挑选出来负责运粮的囚徒即便老实听话,气力也绝不会弱。两百斤重的石滚子基本上人人都能扛举起来,但要说掷出多远,除了气力有绝对性的要求外,武技的基本功能否足够扎实,又或许能否通过种种秘势在瞬间将全身的劲力贯注双臂也同样重要。
“将院门打开!”徐怀让人将驿站大门打开,提起石轱辘开声发劲,身势旋拧折叠间将劲力在瞬间都灌注双臂之中,两百斤重的石轱辘越过门庭,“嘭”的一声重重砸在院门外的空场地上。
看到这一幕,诸囚卒都是倒一口凉气,他妈是人形投石弩啊!
徐怀也没有去看牛二受挫的神色,待要暗中吩咐郑屠以后将牛二收在身边疏通脑筋,这时候看到有两骑快马往这边驰来。
徐怀朝坐在廊下的郭君判、潘成虎,示意该他们出面接客了。
郭君判、潘成虎对徐怀的说辞始终是将信将疑,但这一刻看到陈子箫与卢雄策马往黄龙坡驿这边驰来,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恨得想捡起一杆长枪,往这狗贼胸口扎去。
现在还有什么好话,眼前一切还不够明了吗?
陈子箫这狗贼怂恿他们闹事,他竟然还有脸亲自跑来挣这说降的功绩?
郭君判、潘成虎直恨得牙根子发痒,没想到他们竟然有一天会被人欺到这样的地步。
昨夜得邬七报信,陈子箫便猜测郭君判、潘成虎二人落入夜叉狐的算计之中。
这时候见郭君判、潘成虎脸色阴沉的站黄龙坡驿大门前,而徐怀手捧破锋刀站在郭、潘二人身后,陈子箫便知道他的猜测没错;而从郭、潘二人怨毒眼神,陈子箫即便猜不到徐怀、唐盘他们到底跟郭、潘二人说了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以后或许都没有机会在郭、潘二人面前辩解。
他也不会辩解,下马来眼睛就阴沉的盯住郭君判、潘成虎,沉声喝道:“没想到昨日一别,你们二人竟然做出如此胆大泼天的事来,你们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他暗中怂恿郭、潘将事情闹大,以为将越军北伐的时日拖后三五个月会对大燕有利,然而待见到林石大人之后,才意识自己弄巧成拙了。
事情真要闹大,是令越军拖延北伐的进程,但也会准备得更充分。
而大燕西京道自始至终都不可能等到一兵一卒的援兵,时间拖越久,反败为胜的机会则越渺茫。
陈子箫现在有机会改正他无心犯下的猎误,不要说郭、潘二人怨恨他,哪怕是拿起刀枪朝他杀来,他也断不可能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