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仚在秘史监,全身元罡凝成一点归墟仙元时,这点仙元只有芝麻粒大小。
但是经过几天的尝试修炼后,这一点仙元的体积,已经膨胀到了黄豆般大。
卢仚这几日尝试过,一旦离开他布置了五行风水阵的后院,任凭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无量归墟体也无法动弹分毫。
但是在这后院中,卢仚可以自如运转无量归墟体,而且修炼速度很是不慢。
当东边一轮红日升起,阳光洒遍大地时,卢仚一夜的功课终告结束。他一口气吞尽了房间内的五色氤氲,然后张口将一缕缕五色霞光喷出。
大黄等也同时深深呼吸,将卢仚吐出的五色霞光缓缓纳入体内。
它们体表毛发泛起一丝丝油润的光泽,体内的精血气息一阵疯狂的波动,隐隐传来了河水流淌的‘哗啦’声,其声势比在天恩公府后街小院时强大了何止数倍?
‘嗡’的一声响,卢仚面前悬浮的指环光华大盛。
指环表面所有图纹同时亮起,卢仚和指环之间,突然有了一种血肉相连的奇异感觉。
神魂灵光往指环中轻轻一探,卢仚就欣然笑了起来:“哈,如此神物,我的运道,不坏。”
出现在卢仚面前的,是一个光线暗淡的小小空间,空间呈球状,直径只有区区一丈多点。
一缕信息从指环中流出,卢仚的笑容骤然收敛。
这指环就叫‘北溟戒’,是太上北溟仙宗掌教传承信物,是一件极强大的灵物,其内部空间极其广大,方圆数万里,足以容纳一片山川河岳,自成一方小洞天。
但是如今的北溟戒给卢仚的感觉,奄奄一息宛如重病垂死。
世界灵机崩碎,北溟戒藏身传承石碑中,自身灵机不断散溢,早已油尽灯枯。戒内庞大的空间早已消散,只勉强保留了一丈方圆。
直径一丈的球形空间,可存纳万物,这是给卢仚的极大惊喜。
但是蓦然得知,这空间原本有数万里大小……
卢仚,很心痛。
“不过,也不坏了,这宝贝,怕是当今之世唯一的一件了吧?”卢仚手指上一点点五色氤氲飞起,不断注入北溟戒中。
北溟戒内的小小空间就微微的蠕动着,卢仚隐隐觉得,它似乎往四周稍稍的胀了胀。
“哦?灵机崩碎,本源尚存。”卢仚喃喃道:“只要我修为足够,你就还有恢复之机?”
卢仚点点头,神魂灵光扫过北溟戒中的空间。
这一丈方圆的空间,是曾经北溟戒数万里空间最核心的区域,也是最晚崩碎的区域。
如今悬浮在这小小空间正中位置的,只有一支一尺多高,造型古朴优美的长颈水瓶。
卢仚心念一动,北溟戒已经套在了左手中指上,而这长颈水瓶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卢仚手中。
水瓶刚刚出现,就听一声巨响。
恐怖的重量袭来,卢仚双手一沉,筋骨被压得‘咔咔’直响,差点被这瓶子的重量硬生生扯断了双臂。
卢仚刚叫了一声‘不好’,他身下的床榻,床榻下的楼板,‘哗啦啦’的齐齐崩塌,卢仚就好像一块从天上砸下来的陨石,无比狼狈的接连撞碎了五层楼板,‘咣当’一下砸在了一楼的大厅里,硬生生将大厅的水磨青砖地面砸开了一个深有五六尺的大坑。
卢仚趴在大坑里,摔得头昏目眩,五脏剧痛,差点没痛得晕了过去。
“好……宝……贝!”卢仚咬牙切齿的低呼一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着五色氤氲喷在了长颈水瓶上。
左手的北溟戒光华摇曳,点点幽光流入了水瓶。
水瓶表面几条符纹微微一闪,卢仚喷上去的精血被瓶体急速吸纳,水瓶的重量骤然消失,卢仚双臂哆嗦着,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这个水瓶。
这水瓶,储存在北溟戒最核心的区域,北溟戒中的所有物品全都已经崩毁,唯有这个瓶子留存了下来。很显然,它当为北溟戒中最珍贵的宝物,才会被存放在这核心区域中。
卢仚轻轻拎着水瓶,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就看到水瓶细细的长颈上,自上而下,一抹流光闪过,显出了一行蝇头小字。
‘太初归墟瓶’!
流光消失,小字消逝,一抹信息涌来,卢仚已经明白了这水瓶的来历。
“这宝贝……太上北溟仙宗镇教七宝,排名第五,可纳天地灵机,凝太初玄元神水,滋养万物,补益元神,是无上修炼秘宝。”
轻轻晃了晃太初归墟瓶,就听瓶里隐隐有‘叮叮’声传来。
卢仚凑到瓶口往里面看看,就看到一片淡淡的光气中,隐隐有三颗蚕豆大小的黑色水滴宛如水银一般,不断的在光气中旋转滚动,异常的灵动神妙。
这,是当年留存在太初归墟瓶中的三滴玄元神水,怕不是世上仅存的三滴。
‘咣当’!
卢仚小楼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大黄、兔狲,还有一脑袋大汗的阿虎急匆匆的狂奔了进来。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外面的小院里,鱼癫虎等护卫,已经将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卢仚摆了摆手,走到门口,朝着鱼癫虎等人说道:“修为有所精益,不小心毁了楼板,无甚大事。稍后请泥瓦木匠师傅过来,将这小楼重新修缮一二。”
鱼癫虎等人纷纷行礼,然后撤出了小院。
阿虎绕着卢仚转了两圈,又看看一楼大厅地上的大坑,摇了摇头:“仚哥,你又在糊弄人哩。”
卢仚就翻了个白眼,朝着阿虎瞪了一眼:“少说我的事情。这几天没空管你,给你的那尊佛像,你可弄明白了么?”
阿虎憨憨的苦笑了一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仚哥,我可没偷懒,这两天,我睡觉都抱着它,但是……你说这佛像里有宝贝,我啥都没找到啊?”
卢仚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水瓶:“我的错,我就该知道,你这夯货弄不清里面的玄虚。不过,是我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到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全了你。哎,谁让你是我兄弟?这宝贝用在别人身上,我是会心痛的,但是你阿虎嘛。”
卢仚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大吼了一嗓子:“今天是十五了不是?去看看,白家今天要嫁女儿么?去探探,看看谁家的娃这么倒霉,被白家给选中了?”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应诺声。
卢仚则是带着阿虎,来到了隔壁一栋和卢仚居所同样制式的小楼。
小楼的一楼,大厅里,一张乱糟糟的床榻前,卢仚从秘史监里弄来的那尊佛像,正端端正正的杵在那里,佛头上,还蒙着一条枕巾。
看样子,阿虎说他这几天搂着佛像睡觉,还真是这么干的。
“坐下罢,我琢磨着,这法子可以。”卢仚一掌将阿虎按在了佛像前,又晃了晃手中的太初归墟瓶:“等会,你放空心思,听我指挥就是。”
第97章 新郎,及,他爹
君子,一诺千金。
说好了正月十五白露要嫁人,白家,当然要嫁女儿。
或许是因为卢仚的勘察司就在街对面的缘故,白家嫁女儿这事情,办得颇为古怪。
典礼现场,不在白家大宅,居然在国子监旁翠薇峰。
一轮红日,从东边冉冉升起,翠薇峰下,一株株老梅树枝节遒劲如龙,大朵大朵梅花绽放,幽香荡漾。寒风吹过,花瓣纷飞如雨,在晨曦中闪耀着淡淡光芒。
山顶翠薇峰,白长空和一众大贤老友身穿古朴的礼服,正襟危坐。
山下梅林中,地上铺着一张张草席,无数国子监和太学的读书人,正跪坐在草席上,聆听上山的石阶入口处,一名长相俊雅、气质古雅的长须中年男子讲道。
披散长发,身穿朴素葛衣,声音洪亮的中年男子名曰朱嵩,大丞相朱崇的堂弟,朱钰的亲爹,也是大胤朝太学的大祭酒,身份和国子监的白长空相当。
如果说朱崇是朱氏在朝堂上的门面,那么朱嵩就是朱氏在民间的招牌。
镐京城内有‘朱氏学堂’,遍布镐京每一个坊市,甚至最荒僻的九品坊市,都有‘朱氏学堂’的存在。学堂免费向镐京城的平民百姓、草根阶层的子弟传经授道,甚至是向贫寒学子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以及早午餐。
朱嵩就是朱氏学堂的学正,无数朱氏学堂的学生通过他的选拔,加入太学深造,然后在科举中大放异彩,从此平步青云,脱离原本的草根阶层。
因为‘朱氏学堂’的关系,随着从学堂走出的官员、名士越来越多,朱氏的‘圣人苗裔’这块招牌就越发光彩夺目,朱氏在大胤就越发根深蒂固。
盘坐在石阶上,看着下方数以万计的书生,朱嵩淡然微笑,娓娓道来。
“尔等需知。白山长,治‘古礼’。”
“古礼者,需克己,即约束自身的欲望,淬炼自身的节操,进而‘复礼’,就是恢复君子最原始的美好德行,遵循君子最原始的无瑕操守。”(此处‘克己复礼’的解释,按照白长空等人的诉求,进行了一定的曲解!)
“白山长治古礼,当身体力行之。”
“当今之世,民风日益奢靡腐化,今礼日益繁复驳杂,纳采、问名、聘礼、嫁妆,林林种种,无非,物欲横流,人心不古是也。”
“是以,今日白山长以太古部落之时,我人族先祖最朴素、最纯粹之‘贤聚雅和’之礼,操办白露小姐之婚事,真正是大贤风范,不愧是‘礼学’宗师。”
朱嵩摇头晃脑,替白长空商业互吹。
他叽里咕噜一番话,大致就是——白长空认为古礼才是好的,现在的那些,举办一次婚礼,动辄就要好几个月的流程的今礼,无非是当今之人道德败坏、物欲横流的结果。
而且,白长空两袖清风、清正廉明,也没有这个财力,去按照当今的婚礼仪式操办白露的婚事。
所以,白长空就借着唯一的孙女出嫁的机会,行太古部落之时的‘贤聚雅和’之礼,以此传播自己对‘古礼’的认知,同时批判现今民间越来越奢靡的不正之风。
而所谓的‘贤聚雅和’之礼,就是太古部落之时,部落先民中,一对男女只要看对了眼,然后在部落长辈的评定下,两人的确是‘适合婚配的良人’,他们就能公证成亲。
一整套流程,只要小半天功夫就能完成。
简单,快捷,省钱,省事……因为镀上了‘克己复礼’这么一层金,这样简单却不简约的婚礼,更显得无比的高大上,显得格外的神圣、庄重。
尤其是,‘贤聚雅和’之礼,需要一群部落长者聚集在一起,为这一对儿男女进行评定。
现在翠薇峰顶采薇阁中,白长空、公羊垚,以及镐京的数十位文教大贤齐聚于此,他们将充当‘部落长辈’,评定白露和她未来夫婿的品行,裁定她们是否是一对儿良配。
一次婚礼,能够得到数十名大贤的认可和祝福,更有国子监和太学数万读书人的见证。
梅林中,无数年轻热血的读书人纷纷鼓掌欢呼,情不自禁的为白露和她选中的那位幸运的未来夫婿致以最高的祝福。
更有书生在相互交头接耳,热情的讨论这个话题。
“学生也觉得,当今婚礼,过于繁复。时间耗费长些,倒是不怕,三五个月,等得起。但是那聘礼之类……啧啧,过于靡耗。”
“师兄所言极是。白师这‘贤聚雅和’之礼,只要男女一见倾心,且能得到长辈认可,就能结成良缘,如此古礼,大雅,且极庄重,果然是妙不可言。”
“哎,可惜,我们是没这个福分,请来这么多大贤为我们评定一二。”
“唔,也不知道,得到白露小姐认可的,究竟是十二贤才中的哪位?”
“这,却是不知。只是,数日前,在那墨云楼上,天阳公……”
“嘘,噤声,你不怕被人围殴么?”
翠薇峰顶,采薇阁大门外,一块平坦的青石上,白露身穿朴素的布衣长裙,跪坐在一块软垫上,轻抚面前五弦琴,‘叮叮咚咚’,弹出了一曲如高山流水的高雅之曲。
按照白家公布出来的程序,这是‘贤聚雅和’之礼中必备的一环,是未出嫁的女子展示才艺,让部族长老们评定自己是否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女子。
梅林中,有读书人鼓掌赞叹。
白露的这一首琴艺,不能算绝顶,但是也算上佳,在镐京城内,也能排入前百位。
加上她绝美的容貌,以及白长空唯一孙女的光圈,她的这一首琴曲,就博取了无数人的欢呼赞叹。
她在山上奏曲,下方就逐渐有太学、国子监的书生高声吟唱诗词,符合她的曲子。
梅林外,一株极大的松柏树下,一架朴素的四轮马车静静的停在这里。
鸿胪寺卿李梓阴沉着脸,坐在马车里,目光如刀,死死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自己最心爱,最宠溺,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儿子李尔雅。
李尔雅,年仅十八,高有八尺一寸,生得玉树临风,极其的儒雅风流。
他就是前些天在白家门口求娶的十二贤才之一,也是在墨云楼上比拼文采的十二贤才之一,更是在卢仚大闹一场离开后,以一曲超常发挥的咏梅词,被白露一眼看中,最终确定为夫婿人选的幸运儿。
李尔雅真心实意仰慕白露多年。
只是,以前白露和朱钰走得极近,李尔雅哪里敢和朱钰竞争什么?
他对白露,就真的是‘念念不忘’,进而‘辗转反侧’,因此‘夜不能寐’。
猛不丁的,白露被卢仚‘悔婚’抛弃,白长空放话说,要从镐京贤才择优而嫁之,李尔雅当即动了心。听闻有人纠集同好,跑去白家登门求娶,他第一时间应和,火急火燎的掺合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凭借自己的才华和人品,得到了白露的芳心。
所以,白家提出,要按照古礼操办他和白鹿的婚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更是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李梓这些天,还忙着收拾四极坊的烂摊子呢。
他整天被那些骄狂放肆的世子、小姐折腾,差点气得出手杀人。
猛不丁的,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居然欢天喜地的告诉他说,白长空要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他,而且是采用什么、什么古礼,短短一日间就能完成大典,将白露抱回家!
“尔雅,你可想好了。”李梓目光阴沉的盯着李尔雅:“没人能逼你做什么,哪怕是白长空也不行。如果你不愿意娶,你现在就学卢仚,爹亲自送你去守宫监。”
李尔雅骇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亲爹:“爹,您说啥胡话呢?白露小姐,就是我心中不二的良配啊……您就放心吧,等我娶她回家,我会好好待她,明年,就给您添一个大胖孙子!”
李梓的脸抽了抽,他往日里见谁都堆着十成的笑意,每一条皱纹里都浸透了笑容的老脸,此刻挂满了寒霜。
他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阴恻恻的说道:“白露之前的未婚夫婿是卢仚,可是卢仚,他宁可加入守宫监……”
李尔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提那国贼做什么?他蠢呗,放着为霜这么好的女人不要!”
“蠢?”李梓气得差点一耳光糊上李尔雅俊俏的面庞:“他蠢,他能够在旬日内得到天子的宠信,甚至是太后的恩宠,甚至大将军都对他颇有好感,让他轻轻松松的得了个公爵?”
“你知不知道,你爹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就混了个鸿胪寺卿,连爵位的味道都没摸到……如果卢仚蠢,那你爹?还有朝堂上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们,都是蠢货么?”